上午的時候,老村長帶了幾個人過來探望元傑,感謝他的救命之恩,那幾個人都是捕快,很是佩服元傑,說讓他安心休養,追逐匪寇的事情就交給他們了。元傑有心相助,身體卻如此,只能無奈放棄。
他們打聽了元傑的出身,隨後便離去了。後來,村中的老醫被芸芸請了過來。
房屋中,老醫拿捏着元傑的脈搏,臉上陰晴不定。芸芸緊張的跟在一旁,眼神不時的在兩人身上回落,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半晌後,元傑有些沉不住氣,剛欲開口,老醫卻放下了他的手臂。
“哎!”
他閉着眼睛嘆了口氣,剛要說話,芸芸卻怒氣衝衝的揪了揪他那花白的鬍子,疼得他眼淚差點流出來。
“你這個老東西,裝神弄鬼,快點告訴本姑娘小杰他到底怎麼了?”
“你你你這個臭丫頭,一天到晚兇巴巴,好像個男娃子!以後誰敢娶你?”老醫啊呀的摸了摸下巴,那裡紅了一小片。
“哼,本姑娘已經有人要了!”
“什麼?”
“咳咳……”元傑輕輕的咳了一聲,示意閒聊可以停止,轉而進行正題了。
芸芸撇了撇嘴,嘟囔道:“老傢伙,快點說吧!小杰他到底怎麼了!”
“哼!”老醫瞪了芸芸一眼,恨得她咬牙切齒的,只不過她看了看元傑後,便撫着胸脯忍住了。
“不是老朽妄言,只是恩公這個傷勢,恐怕是皇城的御醫也是無法根治啊!”他認真的看着元傑道:“利箭穿透了肺和脾,帶走了不小的肉塊兒,恩公能夠活下來已經是老天開恩了!老朽開了些許療補的藥物,這還是靠着密林才能採集到的,卻只能保證你的傷勢不擴散。這個傷勢最忌勞累,老朽恐怕,恩公一輩子都無法動武了!”
“你說什麼呢老傢伙!”芸芸聞言怒火滔天:“有你這麼做大夫的嗎?哪有說話這麼駭人的!”
“可是……哎!”老醫沒有辯解,只是道:“如若不相信老朽,恩公可以到大城市找名醫救治,老朽言盡於此,請恕老朽無能!”他說着話,起身退去。
元傑忽然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也許有,但老朽是沒有了。”老醫頓了一頓,抱拳告退。
“告辭!”
“喂喂喂!你個老傢伙給姑娘我站住!”
“芸芸,算了。”
元傑叫住了發狂的芸芸,有些落寞的靠在牆角,喃喃道:“沒想到竟然會傷得這麼重。”
“小杰……”
芸芸突然安靜下來,她靜靜的看着元傑,面帶悔色的說:“都是我害了你,對不起……”似乎想到了什麼,她目光灼灼的說:“要不我去和爺爺說,過兩天我們就成婚,這樣我就能好好的伺候你了,也許有利於傷勢恢復呢?”
“沒關係,沒關係!”元傑聞言嘴角一顫:“我也沒有多麼難過,不就是沒有辦法練武了嗎?我還能走啊!”
“況且,不是說還有可能嗎?也許會有很厲害的大夫出現,到時候我就能治好了!”
“對呀!”芸芸面上一甜,喜滋滋的說:“如果小杰好了,我的夫君就是強大的英雄,那多好呀!”
“……”
“小杰你怎麼了?”
“我有些累了……”
“哦!那你先休息吧,我去找爺爺商量着怎麼找找名醫大夫!”
“芸芸,有勞了你了!”
“小事兒啦!咱倆誰跟誰呀?”
“……”
……
幾日後,元傑身體恢復了些許力氣,芸芸便扶着他走出了房間。這是他十天來第一次邁出房間,外面這清新的空氣,使得元傑舒爽不已。他舒展着懶腰,觸動傷口時只是皺了皺眉,那強大的意志力使得任何傷痛對他來說,都並非難忍。
昨日官府捕快說抓捕了大批匪寇,目前仍然在追捕餘下的人,讓他不要擔心。元傑謝過,也感嘆大唐制度的完善。
兩人在村中行走,村裡的百姓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他們過來問候的時候,還說笑芸芸有點夫人樣子。讓元傑驚奇的是,在他面前仿若小女漢子的芸芸,竟然被這些人說的臉紅了。這真的夠元傑驚訝好久的了。
太陽漸漸落山,黑夜降臨,芸芸陪着元傑在院中觀望夜景,給元傑講天上星星的故事,元傑認真的聽着,一言不發。
他沒有童年,沒聽過故事,芸芸那些自爺爺口中得知的神奇故事,即使對如今已經成年的元傑來說,也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兩人靜靜的坐在月光之下的石凳上,那銀色的光芒彷彿一層薄紗,將兩人映照的分外美麗、出塵。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了,夏去秋來,漫天黃葉飛舞,元傑想起了曾經在深林中練習抓樹葉的時候。那個時候的他稚嫩無憂,最大的願望便是努力練功,看到孃親的微笑。可後來他殺了人,親眼看着劉怡死在身前,無法明言的變化已經真實出現。
秋去冬來。小孩兒們最喜愛的大雪自天空而落,整座森林都披上了一層銀裝,阡陌村的街道上也鋪上了厚厚的雪層。
因爲嚴寒,村民們都添置了更多的衣服,看上去笨重而肥大。雖然這寒氣對於元傑並無大礙,在芸芸的強烈要求下,他也象徵性的穿上了些許衣物禦寒,但也只是爲了讓芸芸不用過於擔心。
這日他正在屋中練習運功恢復傷勢,可半晌後他還是放棄了。
“哎!”
他輕輕嘆了口氣,正要出去走走,忽然見芸芸推門進來,面上掛滿了欣喜。元傑心中一動,還沒有發問,便聽芸芸激動道:
“小杰,張大叔說縣城裡來了一位雲遊郎中,聽說他治好了好幾位老人多年的隱疾,如今正在城內酒樓裡開診呢!”
元傑目中一閃,急道:“當真?”
“當然是真的!”芸芸重重的點頭。
……
晌午時,兩人自老村長家走出,老村長給了他們兩坨金元寶,囑咐道:“看病要緊,若是不夠便交了訂金再回來借兌!”
“村長……”元傑借過元寶,嘴巴發乾,很是感動。
“恩公,不必多言,我們全村人的命都是你救的,若是能醫好你的傷勢,縱然讓老頭砸鍋賣鐵,也定會幫你治病!”
“那就多謝了!”元傑還欲再說,卻被芸芸拉着向外跑去。
“爺爺,我們走了!”
“芸芸?”
直到兩人走了好遠,老村長才聽到了芸芸的喊聲,只得苦笑着搖了搖頭,嘆道:“這個丫頭!”
縣城離着阡陌村並不遠太遠,大概只有十里的路程。元傑早就習慣了芸芸的霸道,任由芸芸靠在他的胸口,兩人共乘一騎,策馬揚鞭,在寬敞的官道上製作了大片飛揚的黃土。
兩人在城外下了馬,放眼望去,不大的縣城內卻很是熱鬧。
路邊的集市,過往的商旅,入城遊玩的人家,元傑和芸芸隨着人流,一路前行,很快就看到了那面寫着“福緣客棧”的招牌。
“小杰,在那裡!我們快過去吧?”
“小心!”
芸芸興奮的轉過身,砰的一下,卻撞到了一位高大的男子。
男人生氣的看着芸芸擡頭,本欲責罵,卻被芸芸那包含委屈的絕美面容所吸引,連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本姑娘有沒有事用不到你來管!”芸芸揉着疼痛的腦袋,脾氣爆發:“你這個人走路不長眼睛嗎?本姑娘好好的走路,你怎麼就忽然撞過來?”
“這……”那人聞言一愣,剛要發威,突然看到了一雙充滿了陰寒的眼睛。那雙眼睛中的殺氣是如此逼人,好像一頭吃食的野獸,正在看着想要奪食的敵人!只要那個敵人敢有異動,下一刻,必然會面臨野獸兇猛的撲殺!
他敏感的發現了眼前這個年輕人並不好惹,雖然面子上有些難看,但他仍然果斷的選擇了離開。
“下次走路一定要長眼睛啊,大塊頭!”
芸芸衝着離去的男子搖了搖拳頭,然後美滋滋的衝元傑一笑道:“小杰怎麼樣,本姑娘也是很有魄力的!”
“恩,你很厲害!”元傑輕笑着搖了搖頭,看向芸芸的目光中有了一絲別樣的溫柔。芸芸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臉上一紅,竟然羞噠噠起來。
元傑感覺好笑,沒想到芸芸還有如此的小女兒神態,頓感驚奇。
“仙,何處有仙?人,如何爲人?蒼茫塵世,無盡輪迴,誰人永生?”
彷彿歌謠般的滄桑聲音從身側傳來,元傑回頭一看,一位落魄的中年人披散着頭髮,一身白衣已經被染成了黑色,他渾身髒亂,手中卻拿着一大罐米酒,此時仰頭看天,任由那酒水淋溼全身,毫無所感的大笑道:“我輩中人,何處尋仙,長路漫漫,仙居何處?一世沉淪,我又是誰?”
“這人是個瘋子!”
“虎子,離那個人遠一點。”
元傑靜靜的注視着那個中年人,那人彷彿有所感應,一雙渾濁的眸子看了過來,彷彿穿透了元傑,看向了遙遠的虛無。
“你有病,也沒有病。是病不是病,只有天知道!”
元傑心中一震,追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中年人目光呆滯,似乎回憶起了什麼,再次喃喃自語:“我是誰,我是誰?我就是我,我還能是誰?”說完話,中年人仰頭離去,自他那搖曳的背影中,卻似有着說不盡的淒涼。
“等一下!”
“小杰你怎麼了?”
元傑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看了看已經鑽入人羣的影子,忽然一笑,似乎自嘲了一下後,答道:“沒什麼,我們去客棧吧。”
“好的,真希望那位神醫能夠一下就將你的病治好呢!”
二人並肩而行,任誰看去,都如同天造地設的一對。
福緣客棧是縣內最大的客棧,門庭氣派,裝飾豪華,每有客人進入,都有小二出來迎接。兩人行至跟前,卻見從門內排出來了長長的隊伍。芸芸問後才知道都是來看病的。
等了片刻,兩人也排進了門內,看到了那傳呼奇蹟的雲遊郎中。果然如傳言一般,那人身着方士服,花白的長髮與鬍鬚,無比飄逸的氣質,真的像是那傳說中的仙人模樣。
“小杰,你看那個人真的好像很厲害的樣子,肯定能治好你的病的!”
“恩。”
元傑輕輕點頭。
不久後,終於輪到了元傑。他面對雲遊郎中坐下,還未發言,便見那郎中將手伸出。微微一愣,就見芸芸遞過去一錠銀兩。
那人收了銀兩,立刻便問:“姓名?”
“元傑。”
“年齡。”
“十八。”
“伸手。”
元傑依言而爲,那郎中閉上雙目診斷脈象。
“咦?”
良久,郎中睜眼,忽然站起來端詳元傑的面相,又觀其耳根,彷彿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般,喃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啊!這樣還能活下來?”
元傑目光一凜,只聽此言就知道這個郎中並非庸醫。
“你到底是不是人?肝肺割去一半,功效幾乎全失,如此重症竟然還能活下來?真是奇蹟!”雲遊郎中目光閃爍的看着元傑,又道:“只是,你這樣的病症老夫也無能爲力!恐怕就是神農再世也毫無辦法!”
“什麼?”云云聞言立刻便怒道:“還說什麼包治百病,看來你也是個無能的庸醫,還我診金!”
“等等等!”郎中面色一黑,說道:“雖然這個病我不能治,但我卻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能治的!”
元傑目光一亮,芸芸急道:“你快說,誰能治?”
郎中頓了一頓,正色道:“此病,只有仙人才能治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