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的夜風吹過綠油油的稻田。布穀鳥歡快的鳴叫聲驚起了幾隻棲息的白鷺掠過田埂沒入黑夜中。下邳城內依然人潮擁擠十分熱鬧。城市最繁華的十字街口矗立着一座巍峨的酒樓。此刻華燈初上星光點點將整個酒樓裝飾地光彩奪目熠熠生輝。酒樓門前迎來送往車水馬龍好不熱鬧。此時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在了大門前。酒保趕忙上前挑起車簾,一身材勻稱皮膚白皙的身影從車內走了下來。此人面如冠玉寬額窄頷鼻樑高挺目光如炬。兩撇八字須烏黑髮亮一口白玉牙熠熠生輝。他沒搭理伸手欲攙扶自己的酒保。整了整衣衫便邁步進了酒樓。此刻的酒樓三層一雅間內徐宣與劉曄正激烈辯論着什麼。陳矯則百無聊賴地邊飲茶邊思索着問題。突然門簾一開進來的正是剛纔下車之人。
“元龍汝終至矣,無他先罰酒三杯”。陳矯手捧一大尊酒盞笑道。
“哎呀…這如何使得,此盞只適合牛飲爾”陳登慌忙邊擺手邊後退。
“道歉…快些道歉”。陳矯故意繃着臉道。
“道歉?爲誰道歉”?陳登依然迷惑不解。
“自然是爲牛道歉了”。 “爲何?”。
“汝將己比作牛,即是對牛侮辱也。道歉”。陳登一陣無語。劉曄哈哈大笑。
“是才正與寶堅因汝而爭論爾”。
“奧…論吾如何”?“寶堅以爲汝推舉劉備爲徐州牧乃平生之最大敗筆”。
“呵…爾是否又言該給曹操了”!
“曹孟德比之劉玄德差否”?徐宣不屑撇了撇嘴。
“寶堅看中之人豈能差乎。那曹阿瞞爲一己之私怨屠城數座。屍橫遍野血流漂杵河水因之而阻流。此當世之英雄爾”。陳矯諷刺道。
“自古帝王將相何人不是從屍山血海中廝殺而出?唯爾等儒生之史書內不也歌功頌德爲其粉飾一番”。徐宣還是不屑一顧。
“依汝所見所謂帝王將相皆是殺人魔鬼吃人魔王乎?然即如此仁義何用?”陳矯反脣相譏
“事實本如此,措非爾等儒生虛僞,禪讓之說早該正本清源了”。
“寶堅兄。依汝之見唯殺人多者方可稱王拜相乎”?劉曄也一旁逗趣。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論是非成敗必先笑到最後爾”。徐宣依然嘴硬道。
“歪理邪說不可理喻”陳矯冷哼一聲。
“好啦好啦…吾等難得一聚。彼此各退一步適可而止。然否”?陳登有些無奈。這二位一個冷酷無情法家,一個宣揚仁義儒家。勢如水火見面就吵。
“舉玄德一事吾亦稍有迷茫。然則其確是當下最佳人選。至於曹操嗎?其人猜忌多疑驕橫爆躁。恐非一代雄主也”。
“元龍兄此言差矣!此世間可有完人乎?不足固然敗跡,然若成舉尚需視其優劣方可”。劉曄不認同道。
“偶…如此說來那曹孟德何優之有”?陳登反問。
“在洛陽設五色棒不畏強權杖斃宦官叔父吾視之爲勇。在滎陽討董卓諸侯畏懼裹足不前。其不畏艱險獨自冒進吾視之爲忠。救鮑信深入濟北戰黃巾晝伏夜擊吾視之爲義。今文有:荀彧荀攸郭嘉程昱滿寵毛玠,武有:曹仁曹洪夏侯淵夏侯惇李典樂進于禁。大器已成勢不可擋矣”。
“妙哉!子揚之言,正合吾意。”徐宣興奮的拍手而起。
“如何”?陳矯似笑非笑看着陳登問道。
“若文成武備即成大勢,那河北袁本初與壽春的袁公路如何?再者玄德出身貧寒。上無祖蔭庇佑下無財帛傍身。名不出鄉村裡左,兵不過一兩三千。只與兩位結拜義弟走南闖北半生廝殺至今。依然貧不墜青雲之志苦不懼艱難險阻。若將爾等與之互換又當如何”?如子揚之言 百折不撓終不爲人下算優點否”?衆人默然…
與此同時在小沛關羽宅內亦是燈火通明高朋滿座,嬉笑呵罵觥籌交錯。
在大哥劉備的積極運作下,在別駕糜竺的鼎力幫助下。鑑於關張二人在此次平定軍營騷亂中的突出表現。陶使君喜開金口將關羽由從七品偏將軍升爲正七品左中郎將,張飛由從七品裨將軍升爲正七品右中郎將。
小小的升遷而已。關羽不想大張旗鼓。於是便在自家宅院內邀請了衆營軍官小聚一番。此刻剛剛開席不久。劉備則被糜竺邀請不在其中。一衆武夫們便體現了出划拳行令呼爹罵娘般的優良品質。 關張二人作爲主角更是頻頻舉杯被人敬來敬去暈頭轉向,忙的不亦樂乎。三弟張飛更是袒胸疊肚嚷聲震天。關羽借出恭之機漫步在側院廊下。明月星燦銀河流轉。暗香襲來朵朵潔白的梨花隨風搖曳化作漫天花雨翩翩起舞。院牆邊數株海棠香氣四溢口吐芬芳。朵朵嫣紅似少女般笑臉嬌豔欲滴不忍觸碰,上嵌水珠顆顆晶瑩剔透。隨然與院外的喧囂僅有一牆之隔,卻仍讓人恍若隔世如在夢中。
拐角處一棵梨樹下的石磯旁似乎端坐一人。關羽走了過去。
“不成想將軍宅中有如此美景。末將流連忘返不忍離去。失禮了”。田豫起身抱拳躬身卻被關羽一把扶起。
“國讓不必見外,快快請起”
“末將村中亦皆是梨樹,每到季節便漫天花雨,男童相戲爭相食啖。女兒家或做梨花糕或研成粉末做成胭脂點於眉心抹於面頰。如今又見此景宛若夢中”。田豫望着漫天梨花思鄉情切。眼眸中有思念有哀傷有唏噓有不捨。 關羽見此略感詫異,內心隱隱有種離別的悲傷。果然該來的總會來的。
“國讓家鄉盛景讓關某好生羨慕。河東多山且土石多鹽,尋常作物鮮有生長。然大哥家鄉桑樹甚多。巨如傘蓋大似車斗夏天最是陰涼。三弟卻最不喜歡。”
“偶…這是爲何”?田豫此刻來了興趣回眸望來。
“汝也看到了這廝身寬體胖膀大腰圓最是怕熱”。每至夏季必袒胸露背赤膊光腿,這桑樹上的蟲子……哈哈”。
二人相視大笑。
“三位將軍不是兄弟勝似兄弟,令人好生羨慕。真想知道當初三位是如何相知相識的。想必定是一段佳話。”田豫搖頭感慨道。
“當初關某初到涿郡身無分文囊中羞澀,然因昔日也曾家世顯赫生活殷實。故恥於爲他人驅使,不得已才走街串巷販賣爲生。大哥見某身形單薄,每每相見屢有饋贈,然皆被某所拒絕”。
“這是爲何”?田豫奇道。
“當初大哥也這般相問”
俺答曰:夫君子受之於恩必當饋之以義。今某家徒四壁身無分文無恩可施無義可給。故受之有愧不敢納爾”。
“劉使君或許因此言而願與將軍傾心相交爾”?
“亂世之中小人當道盜賊橫行。某是怕此中有詐藉故推脫罷了哈哈…”。關羽大笑不已,田豫略顯尷尬。仔細想想也已釋然。雖是意料之外卻是情理之中。
“國讓莫要被史書所誤導,傾心相交談何容易。當初大哥確有相交之意,然見某推三阻四不願深談,便知俺戒心慎重卻仍不以爲意”。三弟心性最爲直爽對俺言行頗有微詞。屢屢被大哥安撫:爾孤身一人異鄉求生何其難也。吾等尚且謹小慎微何況彼乎”。某聽其轉述頗受感動。是年冬天某偶感風寒,渾渾噩噩身如火燒病臥榻前無法出門。然家中唯吾一人徒之奈何。大哥因一天一夜未見吾面,甚爲憂慮便於三弟一起前來看望。當時恰逢大雪封山,山路崎嶇道滑難行,車輛馬匹皆不得入。二人徒行一夜方至村前。見此情形得知村中無有醫者。便二話沒說與三弟一起砍些枯枝敗葉捆做擔架。兩人肩擡手拉,滑倒數次又步行一夜將某拖出山村。期間之辛苦不忍言說。後聽三弟悄言,大哥手腳凍傷多處,幸虧三弟多放奔走求醫問診方保周全。然腰部一處已成暗疾,每到寒季便痛苦難耐。此事至今大哥也未曾言說。國讓啊…”關羽突然正色而言:“自古之事說者易做者難。欲帶其冠必承其重,沒有付出何來收穫”?
此刻田豫已淚流滿面。辭行之言如鯁在喉無法言說。
恩…差不多了。關羽知道歷史上田豫走後定然先去公孫瓚處,於是決定再加把火。
“汝當初亦曾在公孫瓚處驅使,應知其爲人品性。某大哥來救徐州之前曾向其借兵數千並子龍一用。汝知其如何答覆”?田豫望着關羽探尋的目光搖頭不知。
“那廝推三阻四整整三日不見其面。措非子龍將其堵在家中,你我至今尚在平原鬥雞走犬爾”。國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大哥爲人最重信義。此亦是某與三弟願誓死追隨之意爾。誠然當前多有不盡人意之處,然此亦是吾等施展抱負之所在。自軍營一事後某會整頓軍紀招募新兵訓練士卒彈壓地方。區區一徐州算的了什麼,與袁本初、曹阿瞞、呂奉先、袁公路並駕齊驅逐鹿於中原,國讓敢爲前驅否?
“固所願不敢請爾”!田豫挺身而起插手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