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對李佳佳和孫文慧來說特別難熬。
原本夜裡沒事就可以在值班室睡覺了，她倆愣是不敢睡。
哪怕有郭鵬飛時不時的過來照看着，她倆也不安心。
第二天大家來上班，看到的就是兩對熊貓眼。
儲建文一見就誇張大笑道:“你倆昨晚是去做賊了嗎？”
陳招娣先把包放收納櫃裡，十分驚訝道:“醫院又沒有危重病人，晚上值班應該沒那麼忙吧。”
李佳佳翻了個白眼，一臉苦悶道:
“我跟孫姐昨天夜裡見鬼了，還是披頭散髮面容扭曲的女鬼，看着可嚇人了，我倆怕她夜裡再出現壓根不敢睡覺。”
孫文慧附和道:“可不是，我上班這麼多年，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呢，本來醫院夜裡就夠恐怖的了，這麼一鬧，以後再上夜班都有心理陰影了。”
陳招娣好笑道:“你們肯定是看錯了，咱們醫院可是整形外科，這才建立沒多久可是連只耗子都沒死過的，又怎麼會有女鬼。”
儲建文也是丁點不相信的，她樂呵呵道:“來咱們醫院就診的有面部缺陷很正常，有些看着是恐怖了點，但你也不能說人家是鬼啊。”
陳招娣贊同道:“這話要是被就診的患者聽到，人家得多難過啊，咱們私下裡說說也就算了，千萬別外傳啊。”
她倆這麼一說，李佳佳也有些不確定起來，她好奇道:
“真有這麼多恐怖的病人嗎？難不成缺鼻子少眼睛的病人，鍾院長都能治？”
儲建文得意道:“那可不，鍾院長做過什麼全鼻再造，耳廓再造，還有眼窩再造，反正就沒有她修復不了的病症。”
李佳佳滿眼崇拜，有感而發道:“鍾院長要是男人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以身相許了。”
儲建文嗤笑道:“她要是男的還能輪的上你麼，我早就生撲了。”
陳招娣也毫不猶豫道:“那我也得苦苦追求她了，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哪怕當二房我都願意。”
孫文慧也跟着起鬨，“那我就當三房吧，反正跟着院長不吃虧，她肯定能養的起。”
李佳佳鬱悶道:“難不成我就只有做小四的命了？”
她們說這番虎狼之詞的時候，紀學禮正陪着鍾毓站在門口，聞言似笑非笑的看着鍾毓道:
“看來我不僅要提防男人，連你身邊的女同志都不能太放心了。”
鍾毓哭笑不得，輕輕推了他一下，嗔怪道:“你可別胡說八道了，趕緊上班去。”
紀學禮面上答應着，心裡卻時刻警醒自己要好好守護她，萬一真被別人給搶走了，他哭都沒地方哭。
鍾毓的出色與美好不僅僅他能看到，其他人也都看在眼裡，他掩蓋不了她的光芒，只能竭盡全力的守護在她身旁，能與她相伴到老，那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福澤了。
紀學禮在她額頭輕輕一吻，然後才轉身離開，鍾毓目送他背影消失才擡腳進了醫院。
大家看到她出現，就像是看到主心骨一樣，紛紛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說着昨晚發生的事，鍾毓從這左一句右一句的話語裡，提煉出了主要信息，她安撫道:
“應該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估計是患者先來查看情況，不用過度緊張。”
陳招娣也附和道:“院長這個推測很有道理，估計那人遲早還會找上門，你倆要是害怕，最近就別值夜班了，重新調整一下排班吧。”
孫文慧連忙拒絕，可能她也覺得自己太大驚小怪了，訕笑道:
“不用這麼麻煩，我聽你們這麼分析還挺有道理的，一下子就不怕了，那咱們就等着她主動上門吧。”
李佳佳也點頭表示贊同，“反正我也就雙休日過來幫幫忙，不用費勁巴拉的重新調整了。”
兩位當事人都沒什麼意見，其他人也就不勉強了，鍾毓淡定道:
“那老婆們都去做各自的事情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還有我在呢。”
她這話一出大家都笑了，笑鬧過一番都各自去忙了。
郭鵬飛去樓下吃了個早餐來的稍晚些，聽了他們之前說的話，跟在鍾毓身後吐槽道:
“我當時就說不是什麼鬼，她倆還不信，以後夜裡排班人數多些吧，這樣她們膽子也能大點。”
鍾毓倒是捨得花錢請人，關鍵就是遇不到合心意的，她無奈道:
“到現在也沒有像樣的人來應聘，咱們醫院還是太小了吸引不來人才，我考慮讓我老師推薦人選了。”
郭鵬飛皺眉道:“這確實是個問題，我也幫着尋摸尋摸吧，肯定會有人慧眼識珠的，咱們的工資待遇可不比任何醫院差。”
雖然如此，但這個時候的思想觀念大多保守，很多人寧願拿少點工資安穩的待在體制內，也不想去私企拿高薪冒險。
鍾毓倒是看的開，“這事還是得隨緣，行了，你也去忙吧，我一會兒查房。”
郭鵬飛離開後，鍾毓回辦公室換了白大褂，然後去查房。
汪曼曼的侄女已經出院了，王強那裡她還得去看看，到病房的時候倒是看見宋美婷和譚士傑過來了。
看到鍾毓幾人都站了起來，王強媽看着兒子一天天康復，對鍾毓格外信任推崇，看到她就笑容滿面道:“鍾院長，我家強強的手很快就能拆線出院了吧？”
鍾毓道:“不着急，我先看看恢復情況。”
她跟宋美婷夫妻倆點頭打個招呼，然後坐在王強身邊拆着紗布給他檢查換藥，詢問他最近的飲食和作息。
王強媽這幾天什麼事都不幹，專心致志的照顧着兒子，所以這些問題她回答的很輕鬆。
鍾毓見他創口癒合的挺好，開口道:“今天最後一次上藥，明天就可以拆線回家了。”
王強媽高興不已，醫院生活設施雖齊全，到底不如家裡住着舒坦，兒子全須全尾的回家她比誰都激動。
宋美婷的事情大概也辦好了，鍾毓出病房她也跟着一起出來。
鍾毓邊走邊好奇問道:“你們夫妻倆今天怎麼有空一起過來？”
宋美婷閒適道:“學校跟傷害王強的學生家長溝通好了，我過來給他們送對方賠付的醫藥費，還有學校的一點心意，錢雖然不多，但夠他們母子倆生活一段時間了。”
鍾毓瞭然的點頭，不待她繼續詢問，譚士傑就迫不及待的開口道:
“我主要是來陪着美婷的，她懷着孕一個人出門我也不放心。”鍾毓眉頭微挑，不客氣道:“你不是鬧脾氣幾天不回家了麼，這個時候才知道她是孕婦行動不便了啊？”
譚士傑臉色一僵，他尷尬道:“美婷之前誤會我了，我不是再跟她慪氣，是在爲我轉業的事奔波呢。”
鍾毓已經走到辦公室門口了，她打開門，無所謂道:
“事情總有輕重緩急，你把懷有身孕的妻子獨自留在家裡是有很大隱患的。”
譚士傑倒也識趣，他立刻認錯道:“這事的確是我做的不對，下次不會這樣了，我還指望美婷給我生個香香軟軟的小閨女呢。”
宋美婷嗤笑一聲，並未開口搶白，他倒是想兒女雙全，也得看她答不答應，反正無論生男生女，家裡的財產都不可能是他前頭兒子一個人的。
鍾毓不知譚士傑今天過來的目的，開口詢問道:“你還有其他事嗎？”
譚士傑看了宋美婷一眼，見她不爲所動，這纔有些尷尬道:
“我是來求你幫忙的，我想轉業後去工商管理局上班，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門路，今年的政策又跟以往不太一樣，要求我們都參加考試，然後根據考試分數高低擇崗，我不太有把握，所以想拜託紀家那邊……”
這未盡之言是什麼，鍾毓不用想就知道了，宋美婷先前的態度已經表明，她到現在都沒開腔，鍾毓自然不會多管閒事。
她故作爲難道:“我跟學禮剛走到談婚論嫁的階段，我畢竟還不是紀家人，動不動就託人家辦事，有點不太合適。”
譚士傑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語氣艱澀道:“也不是這麼說的，只要是你開口，我相信紀院長一定不會猶豫。”
鍾毓好笑道:“我憑什麼要開口呢？我爲你求人，這人情債就不用還了嗎？話又說回來，在我的印象中，你應該是極有原則和自尊的人，沒道理一場小考試你就退縮啊。”
譚士傑有種被人小瞧的感覺，他強裝鎮定道:“我也不是退縮，就是心裡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萬一落選後面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鍾毓淡定道:“落選再說落選的話，你應該相信自己的實力纔是，你通過正規途徑考進單位那含金量可就不一樣了，這也證明你是有實力的人，未來的路才能走的順當，你總該考慮以後不是。”
譚士傑細想想她這話也沒有錯，他思考過後，鄭重道:“那我先參加考試吧，若考不上，再請紀院長爲我想想辦法……”
宋美婷笑道:“別還沒開始就說喪氣話，有那個時間，還不如早些回去備考。”
鍾毓適時道:“我這裡挺忙的，不能總待在辦公室，不然他們該找我了。”
她話音剛落，恰巧有人來敲門，孫文慧聲音激動的喊道:“院長，昨晚那個鬼真的過來了，她點名要見您，您現在有時間嗎？”
鍾毓立刻站起身道:“你先帶人去診室，我這就過去。”
門外的孫文慧答應着，宋美婷自覺道:“你有事就去忙，我們馬上就走。”
譚士傑也客氣道:“病人要緊，你先去接診吧。”
鍾毓點點頭，送他們出去後大步流星的往診室而去。
她也想知道這個鬼到底是什麼人，她進診室時只見一個穿着寬大罩紗頭臉一起蒙上的女人坐在那，鍾毓只能看見她的眼，那眼神強勢鋒利彷彿藏着許多故事。
她身邊沒有親屬陪同，哪怕身上包裹嚴實，依舊能夠感覺到她強大的氣場。
不等鍾毓自我介紹，她剛落座，就聽到對面女人聲音冷冽的問道:“汪曼曼那妖精的身材是你幫着重塑的吧？”
鍾毓不解其意，不慌不忙的打着太極道:“那您得親自問汪曼曼小姐了。”
女人嗤笑一聲，“我要是出現在她面前，只怕她要做噩夢了，張雪倩不是也跟你有交情麼，她應該跟你嚼過舌吧，我就是老萬的原配朱霞。”
鍾毓有些錯愕，她下意識道:“張總不是說您佔上風麼，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朱霞毫不介意道:“就是因爲我佔上風，那老東西才狗急跳牆啊，他的財產現在都是我的了，他走投無路就往我臉上潑汽油燒我，也是我沒防備他，不然也不會遭這罪。”
鍾毓聽的頭皮發麻，她能這般淡定的說出口，確實不是一般人，鍾毓調整好心態，平靜道:“能讓我看看你的臉嗎？”
朱霞邊放下面紗邊雲淡風輕道:“昨天晚上嚇到你們醫院的小護士了吧，我也不是故意的，是面紗自己滑落了。”
她的臉有燒傷後瘢痕性口角攣縮畸形，這是頭面部燒傷後患者的常見疾患，加上面部其他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瘢痕，看上去確實有些可怖。
朱霞繼續道:“我年紀大了毀容也沒關係，反正也用不着取悅男人，現在問題是進食很困難，我總不能一輩子吃流食吧，之前那個主治醫師我不是很滿意，他讓我的面部瘢痕太多了，所以我纔想來找你。”
鍾毓瞭然道:“您知道我給汪曼曼做過手術，所以不大放心吧？”
朱霞理所應當的點頭，“我已經在那對狗男女身上栽過一次跟頭了，總不能還來一次吧。”
鍾毓表示理解，她頗有興致道:“那您現在的考察結果如何？能接受我爲您手術嗎？”
朱霞遊刃有餘道:“如果不能接受，我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你還是挺有本事的，難怪那麼多人會來找你，我這手術你有幾分把握？”
鍾毓正色道:“瘢痕性口角攣縮畸形是頭面部燒傷後常見併發症，傳統手術方案是在口角處皮膚側做V-Y切口，對於輕度口角攣縮畸形該方案還能滿足口角開大的需求。
但對於您這種中重度的口角攣縮畸形，單純的皮膚側V-Y切口已經不能充分鬆解黏膜側攣縮了，且後期因切口瘢痕攣縮致開大的口角又會回縮，所以手術難度加大很多。”
朱霞詢問過其他醫師的意見，具體情況她很清楚，她瞳孔微縮聲音冷淡道:
“你只要告訴我你有幾成把握就行了。”
鍾毓挑眉，不疾不徐道:“不多，也就七成吧。”
朱霞微愣，下意識追問道:“那還有三成呢？”
鍾毓自信一笑，“怕你覺得我話說的太滿，就減去了。”
朱霞抿脣笑了起來，當即拍板道:
“那這手術就交給你來做了，若術後效果滿意，診費我絕不吝嗇。”
鍾毓笑道:“一言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