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嘯現在怒氣沖天,也全無顧忌了,恨聲道:"聽到了又怎麼樣,反正這個家呆着也沒意思,老爹胳膊肘往外拐,只想着人家,全部顧及自家人。"
林曉煙臉上閃現出一片笑意,但很快又消失了,輕輕地嘆了口氣,道:"朱嘯,你也不要怪華伯伯,葉家雖然跟我們沒有生意上的往來,可是近年來做的生意常常有點競爭的意味,若是我嫁給了葉盛,往後兩家聯姻,那生意肯定會越做越大的,華伯伯也是爲了家裡着想。"
她不說還好,她這麼一說,朱嘯更是怒不可遏,咬着牙道:"他媽的,看老子今天不進去砍了那小子。"
他說着話,就衝向了大廳,林曉煙想拉他,卻沒有拉住,只有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妙玉也垂着眼簾,嘆息着道:"小姐,若是你真不想嫁給葉盛,那我們就該跟華老爺說說,這婚姻可是一輩子的事啊。"
林曉煙沉默着,沉默了很久,才雙眸凝視着天邊,緩緩地道:"我們現在已無處可去,也不能永遠在此處住着,畢竟我們不是華家的人,我跟着葉盛到了那邊,總算也能尋到一處棲身之所,未嘗不是好事。"
她嘴裡說着"好事",臉上也笑了笑,可是笑容卻很勉強。連妙玉都忍不住嘆了口氣。
"小姐,你這又是何苦呢?婚姻不是兒戲,若是嫁錯了人,那就貽誤終身了。"妙玉還想勸解,畢竟她跟着林曉煙已經很多很多年了,比親姐妹的關係還要好,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林曉煙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而耽誤了自己的人生。
林曉煙的視線猶在天邊,幽幽地道:"人活着本就是這樣的,充滿了各式各樣的矛盾,任何人都是無可奈何的。"
妙玉本來不想再說什麼,因爲她其實也知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是沒有辦法挽回的了,可是她還是忍不住道:"小姐,你不想嫁給葉盛是不是因爲你喜歡三少爺呀?"她的話音很輕,因爲她怕讓林曉煙痛苦。
林曉煙沒有痛苦,只是淡淡地道:"朱嘯只是個小孩子,他對我好,不過是因爲我是他的姐姐,我若是嫁出去了,以後就沒人再陪他玩耍了。"
她並沒有說自己不喜歡朱嘯,可是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她根本沒將朱嘯當成是個男人,自然更不會喜歡上朱嘯。這句話要是被朱嘯聽到,恐怕他的心就會碎了。因爲他從來都沒有認爲自己是個小孩子,他已經快二十歲了,而林曉煙也只不過比他大了兩歲而已。
"除了三少爺之外,妙玉沒有看到過你跟其他的男人接觸過,難道小姐沒有自己的意中人嗎,沒有曾經對哪個人芳心暗許嗎?"妙玉道。
"我……"林曉煙的話剛出口就止住了,因爲他看到了一個人正向這邊走來,這個人長的很像朱嘯,但並不是。
這個人是華家的二少爺,朱嘯的二哥哥——華之漠。
華之漠走路的時候腰桿挺直的就像是一杆標槍,身形魁梧,面容冷峻,有種讓人不敢逼視的威嚴。他是華玉軒十三個兄弟中最能幹的,華一泓最得力的助手,許多人都認爲只有他才能繼承父業,掌管華玉軒。
他一走到林曉煙的面前,就問道:"你們怎麼站在這,不去吃飯嗎?"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大,而且總是帶着中命令的口吻。
林曉煙垂着頭,斂衽行禮,囁嚅着道:"小妹這就準備去的。"
華之漠"嗯"了一聲,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要失了禮,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好事,快去吧。"
其實華之漠的年紀並不太大,也剛剛新婚不久,可是說起話來卻很老成,就像是一個長者一樣。
林曉煙已經不敢多話了,點了點頭,就邁着零碎的小步走開了,妙玉走在後面。
妙玉走出一段路之後,就回過頭,發現華之漠並沒有跟來,就道:"兇什麼兇,要不是仰仗了華老爺的一點餘威,敢這麼囂張嗎?"
林曉煙聽到妙玉這麼一說,趕緊轉過身來,道:"不能亂說話,要是被別人聽見了,當心告發到華伯伯那去。"
"哼。"妙玉撅着嘴,道:"我纔不怕他呢,難道他還敢打我不成?"
林曉煙搖着頭,嗔道:"你呀,就是這張嘴太厲害,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妙玉笑了笑,拉起林曉煙的胳膊,道:"妙玉不嫁人,只要服侍小姐一輩子就好了。"
兩個人說着話,很快就走到了大廳裡,兩個人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一陣摔碗的聲音,然後是朱嘯的罵聲:"尼瑪,你不要囂張,別以爲你家有點錢就了不起了。"
聽到這話,林曉煙的臉色就變了,他知道朱嘯一定跟葉盛吵起來了,她趕緊走了進去。朱嘯的拳頭剛剛擡起來,正準備往葉盛的臉上招呼,可是林曉煙已經拉住了他的手,可是以她的氣力又怎麼能製得住朱嘯呢?
朱嘯已經掙開了她的手,一拳打向葉盛,葉盛站在原地還沒有動,只是將紙扇撒開,擋在胸前,他這一拳在了扇子上,這把扇子本來只是紙質的,按說一拳打下去肯定會裂開,可是這一拳打在上面卻好像是打在了鐵塊上面了一樣,朱嘯只覺得骨頭都彷彿要散了,格格作響。
可是朱嘯的火氣向來很大,他的手雖然疼痛難忍,可是卻咽不下這口氣,他又揮出了第二拳,這第二拳還沒有會出去,胳膊就被華一泓握住了,反手一帶,就將朱嘯拉的往後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
"幸好你葉哥哥不願意跟你動手,否則你這雙手就算是廢了,卻還不知道好歹。"華一泓對着朱嘯厲聲道。
原來葉盛跟着大漠碧落山莊裡的高人練過功夫,剛纔將真力灌注在摺扇上,是以硬如鐵板,朱嘯卻還不知所以。
這時葉盛已經上前,闔上摺扇,抱拳道:"華伯伯千萬莫責備朱嘯,他也只是一時衝動,並沒有傷我之意。"
在這個時候,他居然還爲朱嘯說話,而且說的很謙遜,絲毫沒有幸災樂禍之意。可是站在那裡的朱嘯卻覺得這是一種侮辱。
林曉煙過來摸了摸他的臂膀,道:"朱嘯,你沒事吧。"
朱嘯喘息着,道:"我沒事。"
他想不到自己在這段回憶之流中居然這麼慫,這也太慫了吧。可他卻不知道,這段旅程考驗的就是他的勇氣與人性。
他瞪着華一泓,嘶聲道:"我是你兒子,可是你卻幫着一個外人。"
"住口!"華一泓吼道。
朱嘯沒有住口,他不僅沒有住口,而且說的更大聲:"你憑什麼爲曉煙私定終身,她是個人,不是你賣的東西,你想討好葉家,難道就要讓他做棋子嗎,你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
他只顧着爆發心中的怒火,卻沒有注意到華一泓臉上的表情,華一泓的濃眉緊皺,顯然已經忍受的很痛苦。
朱嘯卻還在說:"你眼裡只有錢,你以爲你有了錢,我就會繼承你的家業嗎,你錯了,我根本就不想做你這樣的人。"
"啪"的一聲,華一泓終於發作了,一個耳光將朱嘯打的撲倒在地上,連嘴角都沁出了血來,林曉煙趕忙過來扶住他,扶他起來。
他沒有起來,因爲他臉上的痛根本就不及心裡的痛,華一泓從小到大都沒有打過他。
華一泓的手也在微微顫抖,顯然也在爲自己的這一巴掌而後悔。
"好,好……"朱嘯喃喃道:"打的好,打的好。"
他慢慢地說着話,慢慢地爬起來,他沒有再去看華一泓,也沒有再看葉盛,而是轉首看向林曉煙,忽然一把握住林曉煙的手。
"跟我走吧,這個家我早就不想待下去了,你跟我走,我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朱嘯的眼中滿含真情,柔聲道:"好嗎?"
林曉煙沒有回答他,只是將自己的手從朱嘯的手裡抽出來。
朱嘯怔住,整個人都怔住,全身上下都在顫抖,他想不到這一變故,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拋棄他、唾罵他也沒有關係,只要林曉煙跟他走,那即使是背叛了這個世界又如何?
可是林曉煙就這樣低垂着頭站在那裡,不語不動。
朱嘯絕望了,這種絕望是他前所未有的,就像了是末日降臨。
他後退了兩步。
"我不能跟你走,因爲我要嫁給葉公子。"這句話從林曉煙的口中說出來,朱嘯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他也知道,這是她說的。
他忽然笑了,大笑,縱情大笑,彷彿是看了一處絕妙的喜劇。
"好,好,你們都好。"他一邊說話,一邊在往後面退,退出了大廳。他剛退出大廳,就撞到了華之漠的身上。華之漠扶住他。
"朱嘯,你怎麼了?"華之漠問。
"我沒事。"朱嘯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很能幹,以後這個家就交給你了。"他悽慘地笑着,然後忽然轉過身衝了出去,衝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