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完畢後,所有集結的隊伍在弗利德的帶領下陸續突入了已經成爲奧拉城。
四周顯得極爲平坦,光禿禿的寸草不生,連廢墟和岩石都沒有,只剩下被粉碎的沙塵,漆黑污穢的塵埃在到處飛散,而從高空向下望去,只能看到一片變得焦黑的土地。
到處充斥着黑暗的視界,且越往裡走越感到陰暗,原本存在的風聲,都彷佛已經銷聲匿跡,只有在空蕩蕩的帶有血腥味的瘴氣瀰漫着,並不時從遠處擴散着幾聲烏鴉的嘶鳴聲。
整片大地都籠罩在靜謐與死亡,幽森恐懼盤旋在耳畔,所有人都豎立起精神。
“……格雷,你在想什麼?”身邊的艾伊娜神色困惑地問道,行走在隊伍中央,格雷的表情並不像其他人那般一副慷慨就義的神情,反而充滿了一絲憂慮,最終搖頭苦笑了起來。
“啊哈哈~沒事沒事!”格雷急忙應答道,他眼神熾熱地看着眼邊的艾伊娜,對於沒有絲毫戰鬥能力的她來說,原本是不允許跟來這裡的,如果可以格雷也不希望她來這種最危險的地方。
但艾伊娜身上也蘊含着意外的可能性,希望她能激發出對戰洛嵐時的那股神秘力量,但並不過分期待,無論那股短暫嫁接的力量再怎麼強大,真正到決戰關頭,能依靠的還是自己的力量。
而且艾伊娜本人也不願意獨守空地,她當時是這樣說的:如果你們都陣亡了的話,那麼就再也沒有人能能夠打敗路西法,其他人就算活着也是任人宰割的豬羊,所以我還不如跟你們一起去!
乍一聽,像是要在打擊勢氣,實際上是讓其他人不要擔心她。
而安娜似乎也是同樣的想法,她此時也跟在隊伍裡,一臉樂呵呵的表情,事實上格雷也搞不懂自己身上有什麼地方能讓她這麼沉迷自己,甚至還離開了王都,不過從成爲勇者後,格雷的確改變了他的性情變得溫和了,沒有以前那麼惡劣了。
不過格雷依然很堅定,她心中只有艾伊娜,但對於安娜他始終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她,不然又會發生之前那件事,而且自從與艾伊娜會合後,她們兩個就水火不容,相互看對方不順眼,艾伊娜說安娜胸大無腦,而安娜則說艾伊娜沒有女人味,配不上格雷。
接着,格雷打斷了思緒,神情緊張起來,他擡手抹了抹臉頰的汗水,朝着周圍看去,還是一片荒蕪,只有遙遠的視野盡頭透着小團黑光,而一路上竟也沒有惡魔跳出來襲擊。
這時候,身披赤紅盔甲,淺褐色頭髮的少年靠到了格雷身邊,他沉靜地說道:
“昨晚跟你講過的話,你不要太放在心上,現在不要讓他干擾你的思考!”
“恩……知道!”格雷點頭回應。
昨天晚上才吃過晚飯後,想起即將要與路西法進行最終的決戰,而當時洛嵐帶給他的震撼也持久未消,而路西法則是與她處於同一層次,想到這裡,這種恐懼的惆悵喊不停刺激着心靈,格雷激動地睡不着,就到營地外面吹冷風。
偶然地遇到了亞瑟,兩人的關係並不是很好,格雷因爲艾伊娜的關係一直看他不順眼,而亞瑟則一直遷就着他,對於他的態度選擇退讓,而此時,他們卻欣然聊起了天。
“你準備的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我是說明天……路西法!”
“不是生,就是死,反正就那麼簡單,事到如今也別無選擇了不是嗎?”
亞瑟苦笑道:“啊……哈哈,是啊,反正不管怎樣,我們都只有拼盡全力這一選擇!”
“你也可以逃走……不過就算逃走也早晚會死!”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格雷說:“當然不是,我也曾經那樣想過,我實在不該被稱爲勇者,就算曾經舉起這把劍……那也只是偶然,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件事的話……我到現在也依然是個小混混!”
“不是的,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都是冥冥註定的,你註定不可能成爲平凡的人!”
“你是說……我是個什麼神的轉世?我可沒多大的自覺!”
“不是說這個!”亞瑟搖頭,神色無比認真地盯着格雷的眼睛,然後詢問道:“對了……格雷,你的姓氏是……阿索姆,有件事我一直想要請教你,你的父親叫什麼名字?”
“我的父親……?怎麼了?”
“沒事,我是想說阿索姆……在這個國家,普通人不可能有這個姓氏,它是貴族的姓!”
格雷震驚地大叫“不會吧!我難不成還是貴族……不過,不可能啊!”
格雷的父母並不像尋常家父母一樣,他的童年充滿了對父母的痛恨,即使現在也一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格雷五歲那年,父親帶着自己和母親,離開了原本的家,並且不斷地東躲西藏,他們變得自暴自棄,父親拋棄了這個家,拋棄了母親,而母親也拋棄了我。
而又想起當時的話語,浮士德王似乎也認識格雷的父親。
他究竟是誰,帶着這樣的疑問,格雷述說道:“我父親的名字是……羅德·阿索姆!”
聽完,亞瑟笑了起來,然後輕聲說道:“你知道嗎,在路西法降臨在這裡之前,十二年前,這個國家還在發生內亂!”
“內亂?這和我父親有什麼關係,他可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你聽我把話說完!”亞瑟揚起了手臂,繼續說道:“那時候,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從浮士德王登位後就輔佐着他,立下了很多豐功偉績,而他的地位甚至還在當今的弗利德團長之上,是所有人都讚頌的大英雄,而他也娶了美麗善良的妻子,一切都非常圓滿!”
“但是有一天他遭到嫉妒他才華的大臣的陷害,被誣陷爲叛國罪,從所有人敬仰英雄瞬間跌落成惡貫滿盈的罪人,他帶着他的妻小不斷逃亡躲避國家的追捕,但是大臣自以爲除去了眼中釘,他野心勃勃地終要施行他的計劃,他打算趁着浮士德王舉行慶典的那天展開政變!!”
“在聽說這件事後,大將軍不顧被通緝的安危,前往了王都,在大臣即將得逞的時候阻止了他,當年揭穿了大臣的陰謀,併爲了掩護浮士德王撤離而被無情殺害,而他的妻子也追隨他一同逝去,而事後,浮士德王處刑了叛亂的大臣,併爲大將軍洗白了冤屈,舉國上下哀悼,但是聽說他們那唯一的孩子卻怎麼也找不到了,直到後來,有位名爲格雷·阿索姆的年輕人,來到王都並舉起了傳說中的黃金劍!”
聽完這一切,格雷頓時大驚,目光呆滯地怔在原地。
“你父親的名字是羅德·阿圖姆,後來因此變故更改了姓氏,他將你寄放在經營一所孤兒院的瑪麗·丹娜那裡,但是她們最終也沒能回來將你帶走!”
亞瑟沉重地嘆息道:“羅德將軍也許並不是爲合格的父親,但是他是位真正的英雄,直到最後,他依然拼盡全力保護着人們,如果沒有他的話,當年那件事,必將血流成河,引來災難!”
“所以……你的父親絕對不是個你印象裡沒用的人,他是位真正的英雄!”
回憶結束,格雷神色複雜地抹着眼睛閃過的淚光,然後振作起精神。
“我想要知道……我一直都想要,直到最後,你是帶着什麼樣的心情離開我的呢,明知道迎接在前面的是死亡,你依然義無反顧地望着深淵裡前進,死了……可就什麼意義也沒有了啊!”
格雷緊緊地攥着剛硬的拳頭,整理着他的思緒。
“我並不像成爲你那樣的英雄,那種犧牲自己拯救他人的行爲固然看起來很偉大,但是卻是我最討厭的地方,我會活下去,帶着自己的私慾活下去,我會保護好身邊的同伴,成她的英雄!”
格雷堅定自己的想法,稍稍側頭看了一眼艾伊娜,然後正視着前方的黑暗。
淡淡的冷意從四周傳來,就彷彿吹進了骨骼裡,一陣迷霧聚集了起來,一切都變得不清晰。
爲首的弗利德揮動手裡的赤紅大劍,迸發出一縷疾風將迷霧散開。
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是通體漆黑的巨型建築物。
其高度大概在兩百公尺,頂端豎立着好幾個形狀怪異的尖塔,兩側牆壁上雕刻着神秘的圖案花紋,拱形的窗戶中毫無掩飾地向外溢出陰冷刺骨的氣息,整座古堡帶給他們不詳的氣息。
暗黑的火焰在古堡的牆壁上靜靜燃燒着,看着這一幕,靈魂忍不住震懾起來了。
這時候,弗利德打了個手勢,整個隊伍在距離古堡幾百米外的地方停下。
“一路上都沒有遇見惡魔,給我提高警惕!”
弗利德提醒道,所有人立刻繃緊的神經,連喘息聲都聽不見了,他們邁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向魔王的古堡走去,衆人那緊張的心跳聲,均勻的呼吸聲,在靜的詭譎的氣氛下,異常清晰。
沒過多久,豎立在古堡正面的方形大門忽然裂出一條縫隙,它緩緩向外側推開。
“咔哈啊啊啊啊啊啊!!”
頓時,一陣如鬼怪嘶吼的尖銳重鳴聲,無數條黑影猛地從大門內竄了出來。
“——準備迎敵!!”弗利德慌張地大喊着,身後的騎士紛紛舉起魔具。
但是,那些從大門涌出的惡魔並沒有向他們發動攻擊,而且迅速排列在古堡正前方的兩側,形成寬敞的大道,他們猶如巨大的黑色雕像一動不動地整齊地站立在那裡,猩紅的眼睛透着滲人的光芒。
每列都超過三十頭,而它們身上都散發着翻江倒海的駭然氣息,非一般惡魔可以相比的驚人魔力,接着,它們都將身體低下,恭敬地蹲在了地上,彷彿只爲迎接某人的來臨。
艾伊娜不安地低着頭,這時候,她的手忽然被人拽住了,格雷正目光堅定地望着她。
“——快看!!”
下一刻,所有人都本能地發起了寒顫,他們仰頭望着從大門的陰影中伸出的手。
壓力,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在心中纏繞,彷彿要將他活生生勒死一般,這是即使面對多麼強大的惡魔都未曾體會過的窒息感,他想轉身逃跑,但是雙腿卻彷彿被灌了鉛一般,沉重地無法移動,他想出聲打破這份恐懼,卻感覺嗓子好像被什麼掐住一般,無發出聲。
最終,身形完全從門內踏出,一位身材瘦弱的少年出現在衆人的視野。
他擁有人類的外貌,而且顯得有些過於年輕,凌亂的長髮甩在身後,它以中分爲列,分成半邊白髮,半邊黑髮,深紅的血瞳映射着點點寒光,他擡頭淡漠望着衆人,最後遺憾地搖了搖頭。
而在衆人看來,少年身上沒有絲毫氣勢,就好像是普通人。
“那個少年……!”
眼前的少年的確不像是和路西法沾邊,但是剛纔那股足以令人發瘋的氣息會不會是錯覺?就在衆人打算膛目結舌地時候,弗利德怒吼着打斷了他們的聲音。
“看清楚!!他是魔神路西法!!他是敵人!!”
說完,所有人頓時堅定地咬緊了牙,沒錯,不要以外表來判斷敵人的實力,他出現在這裡,而周圍的惡魔也像仰首扣足着君王似的蹲在地上,他只能是路西法。
“……敵人嗎?”路西法的臉龐漸漸猙獰,發出淡淡的笑容,而笑聲裡也參雜着絲絲縷縷的嘲諷。
然後,站在最高點的路西法瞳孔一縮,兩側蹲在地上待命的惡魔紛紛咆哮起來,那像是在祝賀示威,令人戰慄的吼叫聲傳遞了很遠很遠,接着路西法擡了擡手,它們便又安靜了下來。
“說真的……我得好好誇獎你們一下,這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到的壯舉,你們擊潰了我的惡魔一路抵達到這裡,作爲對你們的獎賞……我會賜予你們……最殘酷的死亡!!”
話音落下,兩側的惡魔頓時咆哮着,揮舞着利爪而獠牙勢不可擋地向弗利德他們衝了過去。
弗利德額頭流着冷汗,緊張地捂着胸膛,他緊盯着眼前的那些每個都超過五米的巨大惡魔的軍團,然後咬着牙大聲喊了起來“——進攻!”
“是!!”
聽到弗利德準確而堅決的聲音,後方的所有騎士部隊都應了一聲,沒有任何遲疑,他們向着惡魔們迎了過去,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這場最終的戰鬥,立即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