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些曾經的話語,克羅索德深吸了口氣,然後緊咬着牙,他的眼神變得比任何人都要堅定,隨着一縷光掃去,他收斂了渾身的戾氣,但那股凌厲的壓迫感依然襲向了伽羅。
“哼,你很憤怒嗎,你憎恨我嗎,你在恨我殺死了索頓嗎?”
“不,我不恨你,要恨也是恨我自己,而我只是……在後悔!”克羅索德搖着頭,眼神格外憂鬱。
“後悔?”
“我後悔自己太幼稚,太不成熟,後悔自己爲什麼總是在失去之後纔會懂得,總是在最後一刻纔會覺悟,所以我很後悔、很後悔,後悔爲什麼死的人不是我!!”
克羅索德瘋狂搖着頭,流露出無比痛苦內疚地表情,然後他又長嘆了口氣。
“但是,我現在後悔,只是爲了將來不再後悔!”
說完,克羅索德眼神一凝,強大原力像風暴一般揮散出去,凡是沾染到這股原力的事物都被剝奪了原有的顏色,變成了深灰,就連光線和聲音都傳達不出去,時間頓時靜止了。
伽羅身形狼狽地雙臂交叉,雖然勉強抵禦,但模樣卻顯得很吃力。
他猙獰顫抖地盯着不遠處的克羅索德“怎麼回事?這原力……比索頓要強啊?!”
克羅索德擡起手臂,彷彿天地間所有的靈氣都像海納百川般聽從他的調動,朝着他手中彙集起來,很快就凝聚出了比剛纔還要強烈好幾倍的原力,頃刻間,天地失衡,風雲變色。
緊接着,克羅索德想起了什麼,他的身子突然一陣僵硬,原力的凝聚忽然停止了。
他並不是遭受到攻擊,而是非常疑惑、詫異地看着周圍的場景,然後恍然苦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和夢中預見的……一點都沒變!”
那正是克羅索德這數個月來反覆做過的夢,凡是他在夢中看到過的東西都應驗了,而這次也一樣,他也證實了這一點,索頓獻身,而自己將要繼承他成爲新一代的時間超越者。
但是,他多麼希望,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情願去做個沒有任何力量的,軟弱而平凡的人類少年,而索頓也還活着,他們相互爲伴,沉浸於花天酒地,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然而,世事無常,就像索頓當初說過的那樣,即使有些事情已經難以改變,也要堅持你自己的信念,要時刻記住自己是誰,和自己應該要做的事,還有接下來要走的路。
於是,克羅索德睜開雙眼,他的視野變得無比清晰,彷彿隔着透鏡看世界。
但事到如今,即使擁有了這般力量,也完全令他興奮不起來了,因爲他已經理解了力量的價值,如果獲得力量的代價意味着失去他最重要的同伴,那他永遠也不會想要得到。
克羅索德威嚴地喊道:“爲了這個世界和生存在這世上的億萬生命,你……去死吧!”
“……我去死?你難道瘋了嗎?”
伽羅雙眼欲裂,神色瘋狂地大吼道:“你以爲你算是什麼東西,人類的小鬼?繼承了時間超越者的力量又能怎麼樣,掌握原力甚至不到半年,你真以爲你打得贏我嗎?”
說完,伽羅飛奔出去,幾乎沒有絲毫阻礙的擊中了克羅索德的身體,但緊接着,被擊中的身體忽然四散開,形成無數的鎖鏈捆綁向伽羅的四肢“那是我留在過去時間的殘影!”
“什麼?”
伽羅臉色大變,急忙爆發出全部原力,在這些鎖鏈徹底將自己束縛住前瘋狂旋轉着身體脫身而出,然後再度卯足了力氣朝向出現在不遠處的克洛諾全力衝刺“這個應該是真的了吧?”
然而,伽羅剛邁開幾步,一股極爲沉重的感覺猛地負擔在全身,彷彿被浸入了海底似的,每走一步都要承受着深海的強大壓力,而在外人看來,就像在進行着超慢回放的動作片。
克羅索德低下身,拾起一塊石子,石子竟然直接沒有下落,而是浮在了空中。
“我把周圍的時間放慢了3000倍,你看起來……似乎動不了?”
克羅索德搖着頭,然後毫不客氣地擡起腿迅速踢中了伽羅的下巴,因爲還在時間慢速的影響之內,身體已經開始往後飛了,只是看上去還和原來一樣靜止不動。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克羅索德雙手捏成拳頭,如狂風驟雨般對着伽羅無法反抗的身體上直落下來,每一擊都顯得拳拳帶肉,並且一拳比一拳重,每拳的速度又驟然加快,幾乎摧拉枯朽般擊碎了他的骨頭。
伴隨着鏗鏘有力的擊打聲,伽羅的皮膚上綻放了一朵朵赤紅色的鮮花,只是沒有直接飛濺出來,而伽羅的表情也幾乎擰到了一塊,像一張極具戲劇化的臉譜。
眼前的伽羅就像是個沙袋一樣,靜止不動地持續遭受着克羅索德的痛毆,而他不僅物質的時間,連意識的思考時間都被放慢,那一瞬間,他可能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直到克羅索德連續揮打了數百拳後,他解除了時間慢速。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伽羅的喉嚨裡發出崩潰似的慘叫,滿目瘡痍的傷口中立刻噴射出血液,數百拳的力道在這一刻同時炸裂,伽羅的身體頓時扭曲起來,宛如麻花狀朝着一個方向極速飛射,甚至撕裂了空氣。
克羅索德揮開飄向他的煙塵,他的臉色依舊冷漠而沉重,迅速朝向伽羅被擊飛的方向追了過去,只見他正傷痕累累地躺在廢墟里,沒想到,僅僅一個照面就讓他身受重傷。
伽羅的確是大意了,就算沒有大意,他也沒有取勝的機會,時間超越者的能力在克羅索德身上達到了最大體現,即使是剛繼承不久的克羅索德,也擁有遠遠臨駕於索頓的實力。
目光寒顫地盯着克羅索德一步步走來,伽羅心中一緊,他搶先出手,如同一道閃電像他飛去,克羅索德也被這破釜沉舟的一擊嚇了一跳,毫無反應地就被擊中。
伽羅從克羅索德身旁劃過,手掌沾滿了血紅,他嘴角也帶着一絲猙獰地笑容。
他捏碎了手心的鮮紅碎肉,自信於自己剛纔那一擊已經擊碎了克羅索德的心臟,他還未回頭看清狀況,就猖狂地大笑:“真不好意思,你剛成爲了時間超越者,卻這麼快死在我的手下!”
空氣格外的寧靜,但當伽羅轉過身,只見克羅索德卻安然無恙,連衣服都沒有絲毫破損。
“這怎麼可能,你不可能沒事的!”
“你剛纔那招是很快,的確被你刺穿了心臟,不過這對我沒用!”
“……爲什麼!?”伽羅眼裡滿是駭然。
“可能是時間……徹底穩定下來的緣故吧,現在的我……想死都難!”
“時間回溯?竟然一瞬間將壞掉的心臟復原?!!”
“哼,好了,該輪到我了!”克羅索德煩悶地一腳剁碎地面,無數的時間之影忽然在腳底盤旋,然後從裡面飛出來數個一模一樣的分身。
“是分身嗎?”
好幾個克羅索德不約而同的行動,以各個方向朝向伽羅發動猛烈進攻,他們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和本體相同,伽羅稍微堅持了一會兒就敗下陣來,被他們緊緊按在地上。
“這不是分身,他們都是我,是我從其他時間線召喚過來的,他們都擁有和我相同的力量!”
“什麼?我可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招式?”
“你沒聽說過的可多了!”克羅索德不屑地搖頭“索頓大人不喜歡戰鬥,所以自然不會去開發什麼力量強大的招式,但要是他真想殺你,你早就死一萬次了!!”
克羅索德擡起頭,銀色的瞳孔閃爍起精光,他終於動了殺意“伽羅,你所犯下的罪……罪無可恕!你已經……不用再回到監獄島了,我就在這裡,對你下達最終的判決,伽羅,我會將你永久放逐!”
“你說……什麼?!”
“我會將你永久放逐,讓你再也無法回到這邊的世界來!我會將你放逐到墮落的時空,永遠徘徊於時間的盡頭,永生永世,不死不滅,讓你成爲時間的亡靈,在此……煙消雲散吧!!”
克羅索德伸出手,手心頓時形成了一股光芒,逐漸將伽羅吞沒。
“時間的亡靈?等一下!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放過我一命,我以後會改的,我不會再濫殺無辜,我會去救人,去救很多人,所以饒了我吧!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伽羅發出無比悲慘地嚎叫,克羅索德絲毫不留情,伴隨着光芒將伽羅徹底吞沒,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直到完全消散,空中飄來一陣輕風,沒有任何證明他存在過的痕跡。
而風中殘留的是寂寞,克羅索德沉重的吸了一口氣,他心中沒有絲毫的滿足,只有迴盪在內心深處的後悔與內疚,所有的悲劇最後都因爲自己,是自己害死了索頓!
“……不!”
克羅索德用力搖着頭“我不會再後悔了,不會再做令自己後悔的事了!!”
他忍住心中正欲噴涌而出的悲傷,目光茫然地看着周圍,索頓死了,雖然連一絲塵埃也沒能留下,但他還留在這裡,他曾說過的話,他的意志會被克羅索德永遠的繼承下來。
“是的,還在這裡,思念會留下來!”克羅索德用力捶打着胸口。
說完,他還是忍不住流淚了,淚像久蓄而開閘的水一樣涌出來。
克羅索德就像受了傷的孩子般坐在枯枝敗葉的草地上,捧着一隻腳愣哭愣哩,眼淚在他佈滿塵土的臉上,像兩條小河急湍地直淌,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了半個多小時之長。
克羅索德重新整理着身子,他的樣貌已經完全變了,已經不再是人類了,但他還是希望自己仍然是個人類,自己出生在這裡,生活在這裡,但他已經不再屬於這裡。
“我要去哪裡?現在的我,還能繼續留在這個星球上嗎?”
帶着這樣的心情,克羅索德回到了城門口,他想要最後再見一見他的姨媽,他位收養了十幾年的親人,他耗費了苦心,而自己卻沒什麼也沒能給他,還要這樣不告而別地消失。
還有那幾個弟弟妹妹,他們雖然不喜歡自己,但總要去見一面的,以及鐘錶店的店長,之前真的做了很過分的事,想過去向他賠禮道歉,還有那三個被欺負的人,不知道被自己打的傷有沒有好。
他忽然想哭又想笑,又是欣喜又是愧疚,這涌動的複雜情感攪的克羅索德的腦子裡亂成一團,彷彿眼前的東西是自己曾經擁有而現在的自己卻求之不得的東西,令他感慨萬千。
傳說人在將死的時候會去回顧自己的一生,總會對自己曾經的遺憾進行反思,而克羅索德現在的心情也是一樣,他雖然不會死,但已經成爲時間超越者的他,已經無法再繼續留在這裡。
他終於明白,爲什麼索頓會如此嚮往平凡的世界。
因爲平凡總是幸福的,沒有戰爭和殺戮,也沒有悲傷和痛楚,每個人只需要平靜的享受着美好的生活,而這原本只是很平凡的東西,但這樣的平凡也終將消散。
而就在克羅索德準備上前一步,準備再見最後一面的時候。
“你不可以這樣做!”聲音忽然傳來。
回過頭,叫住自己的是一名陌生的女人,她全身的穿着都極爲樸素,但衣角都整理的一絲不苟,臉上的面容透出一絲威嚴,看起來是個極爲不好相處的女人。
“你是誰?”
“我是誰你不需要知道,我受生命超越者艾茵之託,前來接應你!”
“生命超越者……艾茵?”克羅索德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慍怒。
“我知道心中有很多不滿,但事情發展到現在不是任何人想要看見的,索頓的死是必然的,而你繼承時間超越者也是必然,因爲超越者所代表的並非個人,而是整個世界?”
“整個世界,這是什麼意思?”
“不要太仇恨艾茵了,他的規定或許有些不容人情,但這都是爲了這個世界的平衡所必要的犧牲,而索頓的作爲雖是在救人,其實是在毀滅世界,所以纔有了這無奈之舉,而索頓作爲前時間超越者,早已經能洞察一切,他應該早就知道自己的死期,所以纔將未來託付給了你!”
“什麼?他早就知道?!”克羅索德頓時膛目結舌。
“那麼,換我來問你了,你是否有覺悟擔當新的時間超越者,一旦你成爲了超越者,就要將你的生命以及靈魂都奉獻給整個世界,但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把萬象時間輪還回來吧!”
聽完,克羅索德有些猶豫,然後又忽然咬緊了牙,就彷彿突然想起了某人的囑託,心中的信念猶如激流般勃發着,然後回答:“不,我要成爲時間超越者!!”
(我要成爲時間超越者,並不是多麼捨不得這些力量和身份,而是因爲是繼承了索頓大人的意志,我不管他人是怎麼說,我要成爲你所認可的人,成爲守護他人的時間超越者
我沒有選擇,既然已經踏上了這樣一條不歸路,那無論如何也要走下去。)
女人點了頭“好,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那我……”克羅索德看着女人冷漠的面容,然後忽然扭頭看向不遠處的城門,遺憾地搖了搖頭“看來,沒機會再去做最後的告別了呢,那麼……永別了……姨媽……還有大家!!”
說完,空間一陣扭曲,克羅索德來到了一片只在童話中見到過的幻境般的庭院內。
庭院的中心生長着一株蒼天巨樹,充滿着無法形容的強大生命力。
克羅索德瞳孔一縮,雙眼忽然有些灼熱,他忽然看到一個身影遠遠地朝着自己走來。
那是一個身材消瘦的男性,宛如大病初癒一般,那雙顏色暗淡的瞳孔彷彿被扼殺了所有的情感,顯得冰冷、威嚴,雖然是第一次見,但克羅索德可以肯定,他就是三大超越之首,代表生命的艾茵,同時也害死了索頓的罪魁禍首。
克羅索德不由得沉起了臉,心中蕩起了一陣波瀾。
艾茵走了過來,仔細地對着克羅索德一番打量,然後點了點頭。
“太完美了,新一代的時間超越者!”
他的聲音並沒有多餘的情緒,不是讚賞,也非感慨,只是過於平靜的敘述。
回過頭來,送自己來到這裡的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但自己的最終目的地就是這樣,他嶄新的人生也將從這裡開始,而且,已經在路上了。
即使擁有掌握時間的力量,他也永遠不會知道未來迎接他的究竟是什麼。
克羅索德將自己的憤怒和憎恨永遠地埋葬在心底,既然已經成爲時間超越者,就要徹底繼承索頓的意志,代替他好好守護這個世界,而不是去盤算無意義的恩怨。
於是,克羅索德平心靜氣,他淡淡地看着眼前的艾茵。
“你好,艾茵大人,我的名字是……克羅索德!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