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艾蘭忍住抽搐着嘴角,猛地嚥了口唾沫。
她戰戰兢兢地轉過身,盯着洛嵐“你剛纔到底在說什麼?”
洛嵐一臉平靜,彷彿洞察一切的雙眸如垂直滑落的流水,不經意間貫穿了艾蘭的思維,她輕抿着嘴脣,浮出弧角相當完美的笑意。
她重複了一句“我們……去找墨菲!”
洛嵐的聲音沒有過大的起伏,僅僅爲了敘述這麼一句簡單又平凡的話。
“……墨菲!?”
艾蘭表情再次麻木,她的思緒在腦海裡轉了好一會兒,最後有如狂奔般遛回現實。
而身前的少女仍氣定神閒地盯着她,等待着回話。
看到這一幕,艾蘭急地眼圈都紅了,額頭的汗水像豆子一樣滾動,然後又憤恨地看了一眼遠處的墨菲斯托“你不知道,墨菲已經被那傢伙殺死了!”
“你親眼看見的?”
“是的,她就在我眼前……被殺死了,我卻沒能阻止,我以爲墨菲有自己的想法,她想喚醒墨菲斯托的良知,但是他傢伙更勝一籌!”
說着,艾蘭滿臉哀怨,她低着頭,彷彿在緬懷不久前逝去的少女。
然而,洛嵐接下來說的話卻像閃電般劈向她,猶如半截木頭麻痹在原地。
“如果我告訴你墨菲沒有死,你會怎麼樣?!”
“……什麼?”艾蘭臉龐抽搐。
洛嵐搖搖頭,嘴角微揚說道:“你看見的不是真正的墨菲,只是從某個人的記憶裡抽離出來的分身,真正的墨菲還活的好好的!”
“……還活着?”艾蘭徹底呆滯住了。
遲疑了半分鐘左右的時間,艾蘭激動地抓向洛嵐的手“她在哪?”
“我這不是這就帶你去的嗎?”
接着,艾蘭跟在洛嵐身後,並左右竄動着心跳。
洛嵐臉上帶着一絲凝重地表情,她迅速找到了魔界王艾澤。
“關於墨菲斯托,你應該也知道不少吧?”
艾澤驚訝地挑了挑眉,然後看着洛嵐,露出了耐人尋味的表情“看起來,你已經把一切都調查清楚了,那麼,有必要再來向我印證真相嗎?”
他低頭笑了一聲,然後嘆息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至少在最初的時候,就從來沒有墨菲斯托這個人,我所熟知的是另外一個人!”
“……原來如此,是這個意思啊!”
聽完,洛嵐恍然擡起了頭,他並沒有向艾澤追問另外一個人是誰,而是自顧地在原地發笑,那雙紫色的眸子裡,忽然激起了一陣漣漪。
“怎麼了,你究竟都發現什麼了?”艾蘭在旁問道。
“馬上你就知道了!”
於是,他們急忙朝着不遠處奄奄一息地墨菲斯托走去。
圍守着他的士兵依然站在他身邊警戒,即使墨菲斯托已經遭受重創無法動彈,但還是不能忽略他潛在的危險性,他們用鎖鏈將他綁住。
洛嵐漫不經心地張望,很快就看見了一名滿目瘡痍的男子,只見在那座坍塌的廢墟旁邊,墨菲斯托一動不動地躺在碎石堆裡,渾身充斥着污穢。
他身上的氣息虛弱的無法被察覺,完全碳化的軀體也幾乎碳化並佈滿了坑坑窪窪的裂紋,而裡面卻連血都沒有,而是凝結成黑色的塊狀。
而墨菲斯托的傷勢不僅僅是由肉體正面承受強核震的衝擊,還有許多致命的微量元素,也就是核輻射的侵蝕,幾乎令他死去。
而這時候,艾瑞克和霍寇也察覺到這邊的動靜,跑了過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不會墨菲斯托又復活了?”
“不,那倒不至於!”艾蘭茫然地搖搖頭。
不一會兒,騷亂聲漸漸停止,其他人也留意到這邊的事,急忙停下手裡的工作,陸續朝這邊聚集了過來,他們紛紛將目光對向了站在墨菲斯托邊上的少女。
洛嵐正低着頭,她輕描淡寫地看着墨菲斯托,不禁笑了起來。
墨菲斯托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連動下手指都很困難,更不可能開口講話,他只能用他那雙帶有血絲的脆弱眼神,顫抖地瞪着洛嵐。
“喂,你還活着嗎?不過,我可不希望你就這樣死了!”
“……”墨菲斯托掙扎地張着嘴,像嬰兒般牙牙學語卻叫不出聲音。
“說不出話是嗎,沒關係!說不出來那就不要說了,你只需要聽我說就行了,反正你馬上就會死,而且是絕對會死,就算不死,我也會把你殺死!”
說完,洛嵐陰沉着臉,眼神裡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意。
不過,她的這番話卻讓聽到它的人覺得奇怪,因爲這句話非常矛盾,洛嵐一邊說不希望墨菲斯托就這樣死了,另一邊卻說絕對會把他殺死。
只有艾澤最清楚洛嵐這樣說的理由,他臉色蒼白地皺着眉頭,露出非常遺憾的表情,然後低頭輕聲自語道:“……墨菲斯托,他並不是一個人!”
這時,洛嵐的額角輕輕抽動,眼神冷冰冰的,她緊緊盯着墨菲斯托那如陳年老樹般的臉,忽然說道:“墨菲斯托,你……是一個不該存在的個體!”
“你身披真實和虛假的外衣,但到頭來,你欺騙的只有你自己,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沒關係,反正現在的你,也未必是真實的你!”
洛嵐抿着嘴脣,戲謔的笑意突然浮上嘴角,她繼續說道:“這不僅僅是我現在看見的你,還有被大多數人熟知的你,都不是真正的你,都是假的!”
她的話立刻在周圍掀起一陣軒然大波,衆人紛紛議論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並不是墨菲斯托嗎?”
“你的意思難道是墨菲斯托在被人假扮了嗎?”
洛嵐搖搖頭“不,這倒不是,的確是墨菲斯托自己想要毀滅魔界,這件事他難逃其咎,不過要懲罰的話就只懲罰他自己好了!”
“只懲罰他自己?難道還有別人嗎?”
洛嵐輕淺笑開,眼光灼熱,他沒有繼續再做回答,而是將目光重新轉向躺在地上的墨菲斯托“所以,你只是遺忘了一切,或者說是你不願意回想起來!啊~這樣說起來不太對,不是你,更確切的說是……他們!”
說完,墨菲斯托的瞳孔收縮,彷彿想起了什麼,神情中寫滿了駭然。
洛嵐臉上帶着欣喜的笑容,但這股笑容也漸漸變得有些癲狂。
“沒錯!他們是你的製造者,賦予你生命,賦予你了力量和人格,他們是賦予了你一切的人,他們就是你,而你……就是他們!!”
聽着洛嵐猶如雲裡霧裡的話語,其他人則是徹底都聽不懂了。
艾蘭模棱兩可地垂着頭,仔細琢磨着這些話,眼睛突然一亮。
“難……難不成是這樣!?”她恍然大悟。
彷彿想到些什麼,艾蘭的眼神中忽然閃爍着晨曦露珠一樣的亮光。
“根本不存在墨菲斯托,因爲就連墨菲斯托這個名字,也只不過是由真正的你的念想所構築出來的,其實並不存在,而真正的你逃避了自己,將自己的思想,還有願望都寄託在了你身上,所以,你才成爲了墨菲斯托!”
洛嵐一邊笑着,還一邊噙著嘴脣,神情中透着一陣狂熱。
“你是那兩個人的結合體,從而成爲了第三個人,但是你不應該存在,而真正成爲摩羅王的也不是你,而是斯托·費勒斯!”
聽完,墨菲斯托的瞳孔頓時瞪地碩大,斯托·費勒斯,這個名字讓他熟悉又懷念,他應該是從哪裡聽說過這個名字纔對,但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斯托·費勒斯有一個妹妹,叫墨菲·費勒斯,而在很久以前,他們兩人有一個幸福的家,有嚴肅的父親,也有和藹可親的母親,還有經常照顧他們的哥哥姐姐,但不幸,這些被當時的魔王撒旦摧毀了,只有他們兄妹卻又幸運的存活下來!”
“但是,即使他們僥倖活了下來,這份創傷卻在他們心中生根發芽,妹妹選擇了遺忘,希望時間能沖淡一切,更不苛求報仇,而哥哥則選擇了將仇恨永遠記在心裡,時刻提醒自己,他不斷磨練實力,等待有朝一日向撒旦復仇!”
“直到後來的某一天,哥哥的確不負期望擁有的強大實力,所以,他自信心膨脹以爲這樣就能夠打敗撒旦,但他也知道他的妹妹不希望他去復仇,所以哥哥獨自承擔一切,他瞞着妹妹自己一個深入腹地,向魔王撒旦挑戰!”
洛嵐的講述震驚了每個人的心靈,他們都瞠目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那麼,接下來呢,他到底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當然是失敗了!!”洛嵐咬着牙,突然憤然大叫“就算他已經擁有相當實力,但他當時對抗的是魔界的其中一位王者,手下還有成千上萬的精兵,不過是蜉蝣撼樹,他從一開始就不可能獲勝,不過,他也給撒旦留下了一些難忘的傷勢!”
“所以,斯托·費勒斯死了?”艾瑞克神色複雜地問道,然後他又用力搖了搖頭“不……不對,如果他死了的話,墨菲斯托又是誰?”
“聰明,看來你已經注意到這點了!”
洛嵐沉重地吸了口氣,繼續講道:“斯托被撒旦擊敗,幾乎是命懸一線,但就在那時候,他的妹妹墨菲來了,他們果然不愧是親兄妹,是心靈相通的啊,墨菲早就察覺到他會來找撒旦復仇,所以想要阻止他,但卻來晚了一步!”
“那時候,魔王撒旦已經動了殺心,他要徹底埋葬這對兄妹,而他們完全無力與之對抗,就在這危在旦夕的時候,奇蹟……出現了!”
“奇蹟!?”
洛嵐擡着頭,眼神中透出喜悅的微光,她精神振奮地說:“不知道那究竟是命運的交錯,還是面臨死亡時信念和決心的融合,而他們兩個人也正好處於陰陽調和的狀態,總之,他們兩個的身體,以及靈魂都糅合在了一起,成爲了一個全新的個體,而那個個體……就是魔神墨菲斯托!”
“墨菲斯托……!”衆人紛紛倒吸了口氣。
“原來如此,這樣就真相大白了!”艾蘭喃喃自語地點頭。
“已經成爲魔神的墨菲斯托實力大增,但他的記憶卻非常混亂,他輕易打傷了撒旦後離去,這件事就此結束,但撒旦害怕被追究責任,對這件事絕口不提,但卻因爲親眼見證了魔神的誕生,燃起了他的嫉妒心,更加渴望成爲魔神後的力量,併爲他日後妄圖征服魔界,併成爲了魔神路西法奠定了基礎!”
“而在那之後,墨菲斯托便從世界上消失,或許被引渡回了魔神界,但他再次回到魔界後,也已經是好幾百年後了,但他並非是憑藉自己的意願成爲魔神,雖然擁有強悍實力,但他的精神卻非常不穩定,他並不是時常都保持着他自己,偶爾會陷入沉睡,但沉睡的時候,身體重新分化爲斯托或是墨菲復活,但是他們也不是原來的自己,各自被清洗了記憶,斯托不再記得墨菲,而墨菲也不再記得斯托,而且由於他們是一體的,並不共享各自的記憶,所以天各一方!”
於是,洛嵐轉過身,帶着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看向艾蘭和艾瑞克他們“而也從那時候開始,墨菲開始了新的生命,那個纔是你們所熟知的墨菲!”
接着,洛嵐又把目光對向躺在地上的墨菲斯托“但是,作爲墨菲和斯托的共同體,墨菲斯托卻顯得極不安定,他成爲了一個潛在的危險源,他的記憶也是被分開的,他沒有斯托和墨菲的記憶,他的記憶僅僅保留在被魔王撒旦毀滅了家鄉,心中只有仇恨,而這份仇恨持續發酵,促使他試圖毀滅整個魔界!”
說完,洛嵐低着頭,長吁了一口氣,眼神裡泛起了波瀾。
“墨菲斯托是個全新的個體,但並不具備自己的思想和判斷力,因爲墨菲斯托誕生的那一刻,來自斯托和墨菲兩人的思念,這份沉重的壓力就已經讓他開始扭曲了,所以,你被徹底矇蔽,終於越走越遠,也變得瘋狂!”
“但是現在……!”
洛嵐提高了嗓門,目光有如利劍般盯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墨菲斯托,她凜然道:“現在墨菲斯托已死,你該把一切都還回來了,該做回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