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德所率領的隊伍中,除了他以外一共有五個高階劍士,四個中階劍士。以及五個中階牧師,無論從數量還是實力上來說,都算是相當不錯的。特別是那些牧師,他們不但可以詠唱神術,強化那些劍士的身體,加快他們的速度,甚至還可以在戰鬥中幫助他們恢復傷勢,算是非常具有威脅的人物。而事實上,面對戰鬥,聖恩教會也有着自己的一套獨有的戰鬥方式,他們並沒有將牧師們完全的保護起來,而是以三角型的交叉站列方式,隱隱的將他們包圍在其中,而敵人如果認爲那是個漏洞,想要優先擊殺那些牧師的話,那麼他們就會發現,自己反而會進入包圍圈內。和法師們一樣,牧師們在戰鬥中同樣會給自己加持一些獨特的防護神術,而只要有這些神術護身,等閒四五個人是不可能近身的。就算是高階劍士,想要破除他們的神術防禦,卻也要花費一番工夫才行。
當那些黑甲戰士開始行動時,早已經站好位置的衆人卻也是內心冷笑,在他們看來,很明顯對方的目標正是自己身後的牧師,而即便是高階劍士,一旦進入他們的包圍圈之後,也很難逃脫。於是,見黑甲戰士們行動起來,教會這邊的人也立刻轉移了方向,向對方張開“口袋”,等待着這羣愚蠢的傢伙自投羅網。
但是,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卻完全出乎衆人的意料之外。
那些黑甲戰士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故意放出的漏洞,相反,在進入包圍網之前,他們的速度驟然減慢,雖然沒有任何人說話,但是就在那瞬間,彷彿有一道無聲的命令傳入黑甲戰士們的耳中般,只見她們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同時頗有默契的向後滑開,這才抽出了自己手中的巨劍,隨後,身形閃過。
雖然這些黑甲戰士的停頓只是短短几秒之間,但是這卻已經徹底打亂了教會武士們的腳步,他們原本早已經按照對方的行動速度展開了同等的包圍,但是卻因爲剛纔那瞬間的停頓,使得他們並沒有能夠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也讓他們的走動產生了一絲慌亂,而就在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調整好自己的步伐時,卻看見那些黑甲戰士已經舉起了手中的雙手巨劍,向自己衝了過來。
這突如其來的反常讓教會武士們都是一愣,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在自己擺出這個陣型之後,不採取先攻牧師的人,畢竟,稍微有點冒險經驗的人都很清楚,在戰鬥中,牧師和法師是首先需要搞定的目標,不然的話,事情會變的非常棘手,而這些傢伙怎麼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要說他們沒有戰鬥經驗,對方怎麼看也都是高階劍士了,不可能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吧。
雖然內心疑惑,不過面對着黑甲戰士的巨劍,教會武士們卻還是衝了上去,與對方糾纏在一起。遊魂戰士們並沒有全部參加這場戰鬥,她們分出了三人負責保護傭兵,剩下的七人才是戰鬥的主力。而也正因爲如此,所以戰局一時間也很難明朗,雖然遊魂戰士有着上古劍技和元素屬性之力而威力強大,但是對方畢竟人數較多,再加上牧師不時的在後面治療,幫助教會武士們防禦,也使得遊魂戰士們沒有辦法輕易得手,於是,戰鬥一時間陷入了僵局,只聽見兵器的交擊聲,呼喚聲,在這片藍天之下回蕩。
對於戰鬥中的教會武士們來說,他們有着充足的自信,雖然對方並沒有如他們所想的那樣陷入包圍,但是就眼下的情況來說,他們卻是更加輕鬆,畢竟如果這些黑甲戰士真是鐵了心要先殺死他們的話,那麼他們就是在進行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要知道,眼下牧師們已經給他們加持了防護和力量祝福等等的神術,而依靠這些神術的支持,他們完全有把握可以拿下這些黑甲戰士。
雖然教會武士們對於戰鬥的局勢非常樂觀,但是笛德卻是面色凝重,與自己的部下不同,尚未有加入戰局的笛德,在雙方混戰開始的那一瞬間,就發現了很大的問題。那些黑甲武士並不是因爲戰鬥經驗的欠缺而做出這樣的判斷,相反,他們很清楚牧師的缺點
聖恩教會的牧師向來負責的是己方的治療,防護,並且以此爲主。但是他們也並非全無弱點,而其中最致命的弱點就是——平衡性。
作爲一名牧師,在戰鬥中,他首先要做的,並不是保護好自己,而是保護好其他的戰士。這就需要牧師擁有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和反應能力,但是,人畢竟是有極限的,牧師投入在他人身上的注意力越多,相反,對於自己的防護也就會下意識的淡薄起來。而在這樣的狀態下,他們很容易因爲受到偷襲。畢竟,而這也是牧師的致命傷,畢竟神術需要一個反應的時間,但是如果當一個牧師將注意力過度集中在其他目標人物身上的時候,即便在受到襲擊的瞬間回過神來,也完全沒有辦法抵擋住攻勢。而這也正是牧師比法師要脆弱的地方,畢竟雖然說法師的身體也很虛弱,但是在戰鬥中,他只需要照顧自己,可以無時無刻的給自己以絕對的注意力。但是牧師卻在很多時候要把注意力放置在自身以外的地方,自然會帶來更多的危險。
而現在這些黑甲戰士們所做的,卻正是如此,他們拼命的強攻着教會武士,迫使着牧師們的注意力集中在他們的身上,以防備出現任何意外。而這樣一來,牧師們就會忽視對自己的防護,而現在,這些黑甲戰士所要做的,就是等待一個足夠的時機
察覺到這一點,笛德感覺到自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這些傢伙究竟是什麼人?他們怎麼可能這麼熟悉教會的弱點?從剛纔的停滯攻擊順序來破壞陣型,到現在通過強攻來吸引牧師的注意力,這絕對不是普通的戰士和冒險者可以做的到的事實上,對於這些弱點,即便是在教會之中,也只有那些經驗豐富,老道,資歷夠深的神官和騎士才知道,這些人又是如何察覺到這一點的?
笛德有心想要加入戰局,改變眼前的局面,以自己聖恩騎士的實力,對付區區七個高階劍士還是不成問題的,但是,眼下的他卻無法動身,因爲,此刻那個高挑的年輕男子,正手握着黑色的長劍,帶着一絲明顯嘲諷的笑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不用那麼驚訝,山寨貨。”
尤連微側着身體,站在山坡上,他並沒有直接擋在笛德的面前,但是這名聖恩騎士很清楚,以他目前的角度和方向,無論自己是去救援自己的同伴,還是試圖衝下山坡,拿住那些傭兵,都絕對是不可能做到的。尤連所站的位置精準的卡在了這兩條最佳進攻路線的中心,無論他選擇哪一邊,笛德都毫不懷疑,自己會立刻被對方以雷霆萬鈞的手段擊殺。
如果說,站在自己眼前的是個高階劍士,那麼他還大可以拼着闖一闖,畢竟,再精妙的技巧,如果沒有力量的輔助,卻還是有些無力的。但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卻是一個騎士,一個天賦騎士,一個準騎士。
想到這裡,笛德不由的倒抽了口冷氣,他當然明白聖恩騎士和真正騎士之間的差距,他們的力量並不是來自於自己的靈魂,他們並沒有屬於自己的騎士劍術,他們甚至沒有屬於自己的……可以說,和真正的騎士比起來,自己這些聖恩騎士只是半成品,根本就未能夠有資格與其戰鬥,這也是爲什麼尤連在用嘲弄的口吻說自己是山寨貨時,笛德完全沒有辦法反駁的原因——他很清楚,這是事實。
的確,聖恩騎士是很強大,面對高階劍士,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取勝,所以纔會被世人認爲是騎士階級,但是事實上呢?他們只不過是夾在高階劍士與騎士之間,不上不下的存在而已。他們沒有辦法成爲真正的騎士,也沒有辦法變回高階劍士,也只能夠如此而已。
“你究竟是什麼人?”
笛德不安的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山坡,情況正在惡化,但是自己的部下似乎還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的陰謀,這讓他頗爲緊張,他真希望自己現在可以向他們大聲呼喚,提醒他們所遇到的危險。但是現在,笛德卻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因爲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騎士,而面對一個騎士,無論什麼時候都絕對不可以大意,否則的話,最終丟掉的,只會是自己的性命。
所以,眼下這位半精靈騎士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緊盯着眼前的男子,以防止他再次出手偷襲,對方很明顯不是個喜歡遵守騎士精神的人,這一點在剛纔的交手中就已經察覺到了。
不,所謂的騎士規則,其實原本就是隻對那些僞騎士纔有所約束而已,真正能夠成爲騎士的人,都有着自己無可匹敵的信念,他們不一定會保護弱小,遵從公正,而事實上,“惟有力量者才能爲王”“通過殺戮來實現自我”,象這樣的信念卻是在真正的騎士中屢見不鮮,雖然也有同樣有着崇高美德的騎士,但是其數量卻極爲稀少。而從剛纔的那一擊中,笛德就已經明白,雖然還不明白這個年輕的天賦騎士究竟是遵從着什麼樣的信念而戰,但那絕對不可能是能夠被列入美德之中的存在。於是,他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拖延時間,並且從對方的話語中尋找出破綻,最起碼,要查清楚對方的屬性之力才行。否則的話,如果在交手的過程當中,自己的力量,力道,甚至出劍時的軌跡和方向都忽然消失的話,那麼就再也麻煩不過了。
“我想我已經做過自我介紹了。”
而面對笛德的問題,尤連卻只是挑了下眉頭。
“我是這片暮色森林的領主,尤連.菲裡克斯,作爲擅自闖入他人領地的入侵者,我想你應該記得我的名字纔是禮貌。”
“………我承認你的實力,領主大人。”
笛德張了張嘴,似乎在考慮應該如何說服對方。
“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爲自己的實力而模糊了眼睛,要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東西,並不是力量可以對抗的………而且………”
“…………啊”
就在這時,一聲慘叫傳來,讓笛德猛然一驚。
朱蒂反轉長劍,上面燃燒的鮮紅火焰在眨眼間邊徹底將眼前的教會武士完全包裹了起來,就在剛纔,原本抵擋着三個高階劍士進攻的她忽然跳起身,在躲開左右兩側的長劍之後猛然向前撲去,雖然面對着朱蒂的強攻,面前的高階劍士也是大喝着刺出了手中的長劍,妄圖用這種同歸於盡的招術逼迫對方轉向,但是他完全沒有想到,面對胸前那明晃晃的長劍,朱蒂卻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她任憑那把閃耀着光華的長劍穿透了自己的盔甲,隨後雙手舉起巨劍,用力劈進了眼前劍士的肩膀當中。
雖然在防護神術的作用下,這原本強力的一擊並沒有將教會武士殺死,但是所帶來的傷害卻也不是可以忽視的。但是,就在他身後的牧師正打算給其治療傷勢時,朱蒂巨劍上忽然暴發出了明亮,耀眼的火焰,高熱的火焰在瞬間擊破了神術的防護,隨後將那個可憐的傢伙徹底化爲焦炭。
戰場形勢突變。
面對這忽如其來的變化,教會武士一方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在這樣的形勢下,進行強殺而且居然還成功了?
聖恩在上,這些傢伙還是人類嗎?
動搖僅是一瞬,但是正是這一瞬,卻是遊魂戰士們早已經在等待的時機。
就在教會武士們爲自己同伴的死亡而動搖慌亂的瞬間,那些原本在於其纏鬥的遊魂戰士卻忽然改變了方向,她們沒有絲毫猶豫,更沒有絲毫的動搖和遲疑,彷彿早已經預料到這一刻般舉起長劍,在跳動的元素之力覆蓋在那巨大劍身的同時,她們已經化爲數道黑影,衝向了在後方的三個牧師。
“小心”
而直到這時,教會武士們才反應了過來,他們試圖上前攔截,但是卻爲時已晚。
由於之前的戰鬥非常激烈,所以牧師們一直都在精神集中在治療和防護教會武士的身上,當然,雖然在開戰之前他們也給自己施加了一層防護神術,但是也僅止於此。畢竟,對方的攻擊目標並不是自己,而是教會武士,在這種激烈的戰況下,自然不允許他們還有閒情給自己施加新的防護。
也正因爲如此,當那個可憐的教會武士在火焰的包裹下哀號時,三個牧師原本緊繃的神經卻也是立刻升到了最高,而就在他們從那片刻的恍惚中回過神來時,卻發現閃耀着元素屬性之力,那巨大而鋒利的劍身,已然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戰局已定。
“到此爲止了。”
尤連並沒有轉過頭去看戰場,但是對於他來說,不難想象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麼,再見了,山寨騎士。”
“做夢”
笛德怒喝着揮出了手中的長劍,劍身在空中劃過,接着驟然收回,與漆黑的毒牙再次進行了碰撞。
但是,這一次,情況卻有所不同。
笛德手中長劍上的光芒越發明亮,相反,尤連手中那把漆黑的長劍,卻開始漸漸的彎曲起來,彷彿水中的幻象般,扭曲,旋轉。
“我們聖恩騎士,一生都在爲聖殿服務,我們爲了守護瑪娜的平衡,爲了保護這個世界而戰而你,年輕人,無論你有什麼理由,我都絕對不能讓你得逞,神聖的瑪娜啊,請聆聽我的呼喚吧”
伴隨着這句話,四周開始產生變化,空氣開始變的凝重,而笛德的身體,也開始產生了異樣,本來柔軟的皮膚此刻卻已經變成了堅硬的結晶,就連那張半精靈特有的優美的面孔,此刻也變化的宛如石雕般毫無色彩,輕柔的長髮凝結,原本翠綠的眼睛驟然消失,所殘留的,卻是閃耀着潔白光亮的白色瞳孔。
“去死吧”
銀光一閃。
冰冷的光輝撕裂地面,宛如一隻無形而巨大的利爪撲向尤連。而面對着這強勢的攻擊,尤連卻是皺了下眉頭,接着,他身形晃過,加速衝鋒使他在一瞬間躲開了對方這致命的一擊,僅僅給地上留下了五道觸目驚心的傷痕。而就在與此同時,一道微弱的,近乎於無的黑線從尤連的手中跳出,砍中了笛德的左臂。
“咚”
讓人有些意外的是,明明長劍已經砍到笛德的左手上,但是卻完全沒有造成任何的傷害,相反,類似金屬碰撞般的低沉聲音響起,而在下一瞬間,吞吐不定的黑色毒牙第一次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威力,不得不重新蜷縮回自己主人的手中。
“瑪娜結晶化?”
尤連握着長劍,面上的表情倒是非常淡然,似乎剛纔那徒勞無功的一擊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是什麼失敗似的。
“沒想到現在的聖恩騎士還會這招,真該把歐法莉爾帶來當肉盾…………不過算了,由我來也一樣。”
說着,尤連伸出右手,舉起手掌,望向眼前正在向自己衝來的騎士,聳聳肩膀。
“好了,沒什麼大事,大家洗洗散了吧。”
伴隨着這句說話,一個潔白,古怪的刻印浮現在尤連的手掌中央,隨後消失不見。
空氣沉澱了下來。
笛德已經衝到了尤連的面前,但是他卻沒有再更進一步,他只是那樣高舉着手中的長劍,保持着正準備向下砍去的姿態,而那原本包裹着他的身體的瑪娜結晶,此刻卻已經宛如雪片般的飄落,融合,消失在空氣之中。而此刻,尤連的一根手指卻正點在他的胸甲上,雖然只要劈下手中的長劍,就足以讓尤連無處可逃,但是現在,笛德卻是面色蒼白,混身顫抖,彷彿連這一點都做不到了。
“這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力量…………”
他不敢相信的睜大了自己的眼睛,注視着眼前的年輕男子,彷彿要將他看個透徹似的。 而面對他的詢問,尤連卻只是聳聳肩膀。
“所以我說了,我從來沒有喜歡過聖恩教會。”
這是笛德所聽到的,尤連的最後一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