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
“母親大人,母親大人”
望着眼前女子那帶着悲傷沉重表情的面孔,女孩急忙跑到了她的身邊,緊緊抓住了她的衣服。
“她們又欺負你了?”
“不,沒事的,孩子。”
聽到女孩的詢問,女子露出了一絲安慰的笑容,接着,她溫柔的蹲下身去,輕輕撫摸着女孩的頭髮。
“沒事的……這只是一點小小的意外,沒有什麼。”
“可是………可是………”
聽到女子的回答,女孩的面色變的通紅,她鼓起面頰,不滿的抱怨道。
“可是,我看見了是那些傢伙故意爲難你明明是他們故意把那些酒水灑在地上的,可是…………”
說道這裡,女孩用力抓住面前女子的衣裙,開始搖晃起來。
“母親大人,如果你討厭這裡的話,那麼我們就離開吧,去一個誰都找不到我們,誰都不會爲難我們的地方,過平靜的日子,這樣不好嗎?”
“這樣當然不好,我的孩子。”
女子面上的微笑平靜而自然,之前的那些沉重和悲傷,彷彿被一場陽光衝散了般,不見蹤影。她一面撫摸着女孩的頭髮,一面微笑着搖了搖頭。
“你和我不一樣,孩子,你是屬於這裡的。這裡,纔是你應該留下的地方…”
“對不起,母親大人。”
而聽到這裡,女孩卻是面色一暗,隨後低下頭去,她的雙手握住了自己的髮辮,嬌小的身軀也開始微微顫抖。
“如果不是我這頭討厭的頭髮的話……母親大人就不會受到這樣的對待了,如果我不是長成這個樣子的話,我們也不會再待在這裡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的母親大人你………如果,如果我沒有出生的話,如果我從來沒有存在過的話……”
“不是這樣的”
聽到這裡,女子的聲音驟然嚴肅起來,而女孩則嚇了一跳,驚恐不安的擡起頭,注視着自己的母親。但是,隨後,她就感受到了那溫暖的懷抱———下一刻,她就被女子抱在了懷中。
“不是這樣的,我的孩子。我從來沒有怨恨過你,反過來說,我很幸福。或許這就是我的命運,我必須接受的命運。或許這會有痛苦,但是,最終帶給我的,卻還是幸福和喜悅。我愛你,我的孩子。我從來沒有想過怨恨你,你不是我的負擔。知道嗎?孩子?”
說道這裡,女子捧起了女孩的頭,注視着她那睜的圓圓的雙眼。
“歐法莉爾這個名字,在我們國家的語言中,其含意就是擁有的幸福,你就是我的幸福,只要有你在我身邊,那麼我就會感到非常滿足了。”
“可是………我不行。”
聽着女子的說話,女孩有些沮喪的搖了搖頭。
“我看見母親大人你被人欺負,我就高興不起來,也不會感到幸福………對了”
說道這裡,女孩彷彿想到了什麼,她高興的揮舞着雙臂,擡起頭來。
“我要努力,我要努力成爲一個受人尊敬,受人愛戴的人。到那個時候,大家就不會再欺負母親大人。他們既然會尊敬我,就一定會尊敬你的。母親大人,我向您保證,我一定,一定會成爲那樣的人,讓母親大人您不再受到這些人的欺負和輕視讓大家都愛戴您,喜歡您,尊敬您我一定會做到的”
“我其實並不在乎這些,歐法莉爾……記住,最重要的是,只要你能夠開心,那麼我就很滿足了……”
“母親大人…………”
“母親大人………”
面頰上傳來了柔軟,溫暖的觸感,彷彿就象那個時候一樣,母親幫自己輕柔的拭去面上的淚珠,而現在…………
歐法莉爾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則是雪白,散發着柔和光彩的天花板。
“這裡是………”
“法師協會的客房。”
尤連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接着,他的面孔出現在歐法莉爾的視界中。
“看來你顯然並沒有做個好夢。”
注視着歐法莉爾蒼白的面孔,尤連聳聳肩膀開口說道。在那之後,他便暫時告退,向拉里博德借了一間客房之後便把歐法莉爾帶了過來。很明顯,這個消息對歐法莉爾的打擊非常大。一路上她的表情都非常痛苦,而且嘴中不時喃喃自語的說着什麼,眼淚也幾乎是一直都沒有停過。那個向來自信,堅強的少女,彷彿已經完全被這個消息擊垮了。爲了照看歐法莉爾,同時也是爲了保證她身上的虛影魔力不會再一次暴走失控,尤連還是留在了她的身邊。而至於聖恩教會的問題,拉里博德已經向他保證過自己會去解決。至於國王陛下那邊,暫時是不可能會有什麼問題了,只不過,在那之前,拉里博德也是小小的提了個醒。
“很明顯,國王陛下對你的印象並不好,而且,我認爲他還是沒有搞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之前大人您與聖恩教會之間的衝突,估計就是國王陛下的意思。否則的話,聖恩教會即便再大膽,也不敢如此當面挑釁王室權威。”
當然,這並不是尤連所關心的問題,他對於那個國王陛下在打什麼主意毫無興趣,因爲無論他想要對自己做什麼,結果也是必然的失敗而已,既然如此,那麼又何必在意呢?
“我…………”
歐法莉爾坐起身來,有些發愣的注視着尤連,隨後她低下頭去,嘆了口氣。
“很抱歉,尤連大人,我失態了。”
“沒什麼,不用向我道歉,反正我也沒有什麼損失。”
聽到歐法莉爾的迴應,尤連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將此放在心上。
“不過………”
歐法莉爾有些艱難的轉動了下脖子,卻感到後面還是有些隱隱做痛。
“大人,您就不能用更加委婉點的方式嗎?”
“當時是情勢所逼,難道你忘了?如果再晚一些,虛影魔力徹底暴發出來的話,那麼這座高塔就會徹底成爲一堆廢鐵。不過…………看來你還有力氣抱怨,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
“…………”
聽到這裡,歐法莉爾勉強自己露出了一絲笑意,事實上,她的內心已經是一團亂麻,大腦更是完全空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而正是因爲恐懼自己的這種狀態,她才拼命的試圖用平時的態度面對尤連,以期望自己至少能夠在表面上冷靜下來。
“那麼,你已經睡了一天,想必也很餓了,我去拿點東西來。”
說着,尤連站起身,走出房間,站在門口向歐法莉爾揮了揮手。
“對了,法師的東西可不能亂吃,我還是去外面看看好了……那麼,回見,歐法莉爾小姐。”
隨後,不等歐法莉爾回答,尤連便關上了房門。
歐法莉爾呆呆的注視着房門,良久,才緩緩的低下頭去。
“謝謝………尤連大人。”
隨後,她便痛哭起來。
“呼………真是麻煩。”
離開法師塔,尤連信步的走在乾淨,整潔的街道上,欣賞着夜晚的風景。當然,所謂給歐法莉爾出去買點東西吃根本就是藉口。尤連已經看出來,這位前公主殿下的情緒已經趨於穩定,當然,他也很清楚,眼下歐法莉爾所需要的並不是安慰,而是一個發泄口。雖然他和這位公主殿下相處已經有了不短的時間。不過很明顯,歐法莉爾顯然並沒有把自己當成是那種可以暢所欲言的存在。否則的話,早在睜開眼睛時,她就該直接哭出來。而不是在自己面前還要擺出一幅強顏歡笑的樣子。所以,尤連這纔打算離開,留給那位公主殿下一點時間去整理自己的情緒———事實上,從某方面來說,尤連和歐法莉爾都是同類人,他們很難在其他人面前表現自己真實的一面,而在獨自一人的時候放縱一下來消解壓力纔是他們最愛的選擇。
那麼,現在去做什麼?
此刻,夜色已深,如果在是別的地區,恐怕早已經是陷入了黑暗的安眠。不過在這裡卻是有所不同,或許自從人類掌握了某些力量之後都不會願意屈從於自然的安排,在尤連曾經所生活的世界中,人們依靠着自己手中的文明肆無忌憚的顛倒日夜黑白,在萬物休息之後依舊進行着自己的活動,而在這裡也是一樣。通過瑪娜之力運轉的魔導科技保證了光與熱,所以即便在夜晚,這座王城內也是依舊熱鬧無比。不過也伴隨着夜幕的降臨,一些不便出現在陽光之下的交易也開始盛行起來。不過尤連顯然並沒有參與其中的意思,他思考片刻,隨後擡起頭來,望向了法師塔的反方向。
雖然拉里博德向自己保證會解決這件事,但是畢竟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個當年的孩子會變成什麼樣也未嘗可知。而且,就算是當年的他,恐怕也沒有什麼會符合尤連想法的作風。
“順便去轉轉吧,要點精神損失費也不算白走一趟。”
自言自語的說着,尤連便轉過身,向着另外一側的目標地走去。
而在這時,在聖恩教會那神聖,華貴的大殿中,氣勢可謂凝重。
“這是對我們的挑釁大主教大人”
身着紅色長袍的男子緊握雙拳,面色通紅而憤怒。
“他居然膽敢蔑視我們神聖的審判,甚至下此毒手,大主教大人,請您一定要下達命令,出動聖恩騎士,捉拿這個該死的兇手他必須在神聖瑪娜的注視下得到懲罰”
“你違反了我的命令。”
老人穿着聖潔的長袍,站在大殿的中央,他已經很老了,那張面孔甚至有些象開始分化的樹皮,僅僅只能夠看清楚五官。老主教就這麼站在那裡,淡漠,而又鎮定。
“我下達過命令,要你們不要和他衝突的,難道你們都忘記了我的話?”
“可是………”
聽到這裡,紅衣主角眉頭一皺,隨後他立刻分辨道。
“可是,他玷污了神聖瑪娜的光輝,而且,我們的教友遭遇到如此殘忍的殺害,我們自然要爲他們討回公道再說了,威斯特五世他…………”
“好了,你們什麼都不必說了。”
紅衣主教的話還沒有說完,老主教就已經打斷了他的話。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而且,這也是爲了教會着想,你們這樣做,只會惹來災難。我老了,但是,我還是這裡的大主教,我有責任維護聖恩教會的利益。但是你們卻不懂這一點,好了,現在,我只希望事情能夠平息,而不是………”
老主教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大門就被重重推開,一個守衛跌跌撞撞的在衆人驚訝和疑惑的目光中衝了進來,隨後他甚至來不及向眼前的大主教行禮,就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報,報告大主教大人,大,大,大事不好,不好了。剛纔,外面,進來了一個,一個男人,他……他要求見您並且要求您爲自己的錯誤向他道歉”
什麼?
聽到這裡,所有人都是一驚。而老主教這時卻也徹底睜開雙眼,他表情有些複雜的思考了片刻,隨後長長嘆了口氣。
“那麼,我們去看看吧。”
在大主教的帶領下,幾個紅衣主教和他一起走出了殿堂,來到了教會前院,隨後,他們看見了令自己皺眉的一幕。
原本,前院是用來給信徒們祈禱和修行的地方,即便是傍晚,也有不少虔誠的信徒前來做禮拜,這裡一直都是非常安寧,祥和的地方。但是現在,那些信徒們卻是躲在了角落中,瑟瑟發抖,驚恐的注視着一個站在中央的年輕貴族。他看起來不過二十歲上下,黑髮黑眼,帶着普通貴族常見的優雅微笑,只不過在他的身前卻沒有那麼和諧———兩個教會守衛就倒在他腳下的血泊之中,沒有半點聲響,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死的不能夠再死了。
而看見這一幕則讓衆主教心頭大怒,無論是什麼人,居然膽敢在聖恩教會內動手殺人,這無疑是大不敬之罪
“你究竟是什麼人膽敢擅闖神聖的教會重地,犯下如此兇行”
“真是讓我驚訝。”
聽到紅衣主教的怒吼,尤連擡起頭來,挑起眼皮掃了他們一眼。
“你們居然連我都不認識,就下達命令要捉拿我去參加什麼神聖裁決,我想,這可不是高貴的主教大人該拍腦袋做出來的決定啊。”
“你就是那個兇徒”
聽到尤連的回答,之前那個紅衣主教更是義憤填膺。
“殘忍,邪惡的狂徒,我們還沒有去找你,居然就自己送上門來現在,我要讓你知道神聖瑪娜的憤怒有多麼可怕”
伴隨着他的說話,紅衣主教高舉起手來,做了一個手勢,隨後,沉重嘹亮的號角聲響起。接着,教會的大門驟然打開,從中走出了兩個騎着馬,全身穿戴着盔甲的騎兵。可是尤連依舊悠閒的站在那裡,他的雙眼掃過眼前的兩個騎兵,冷笑了笑。
“真是沒有想到,教會居然這麼會做戲。”
“現在你再口出狂言也沒有用了,兇徒。”
看見自己這方的增援出現,紅衣主教也是心中大定。
“這兩位是守護教會的聖恩騎士,你的存在已經是玷污了神聖瑪娜的邪惡,必然要得到淨化”
“聖恩在上,居然是聖恩騎士。”
“瑪娜保佑,瑪娜保佑啊”
聽到紅衣主教的說話,尤連還沒有什麼表示,旁邊那羣信徒卻已經叫喊了起來。他們之前也對尤連的行爲非常氣憤和憤怒。但是在對方殺了兩個教會衛兵之後,這些信徒便立刻明白,自己並不是對手,衝上去也只是送死。他們雖然信仰虔誠,但是也不至於爲此獻出自己的生命。所以他們一直在祈禱,祈禱神聖瑪娜的保護。但是即便是他們,也沒有想到,居然可以在這裡看見兩個聖恩騎士?
而尤連則是垂下眼去,似乎並沒有理會的意思。不過,這並不代表對方不會有所動作。
“去吧,神聖的守護者用你們的利刃消滅這個邪惡的狂徒”
伴隨着紅衣主教的命令,兩個聖恩騎士同時高喝一聲,接着,他們驅動馬匹,飛快的向着尤連衝去。
作爲教會的前院,這裡的空間很大,足以容納上千人的集會。所以,即便是騎士發動衝鋒也是綽綽有餘。很快,兩個聖恩騎士便已經衝到了尤連的面前,他們大聲呼喚着瑪娜的庇護,隨後,高舉起了散發着神聖光輝的長劍。
而就在這時,尤連的右手,握住了劍柄。
黑光閃現,利刃出鞘。
兩個聖恩騎士幾乎是在同時察覺到眼前黑光閃過,隨後,他們操控的馬匹立刻失去了控制,而這兩個聖恩騎士身經百戰,自然不會因此失了方寸。他們齊齊大喝一聲,接着飛身躍起,跳向高空,手中的長劍則是去勢不減,依舊刺向了眼前的目標。
而就在與此同時,那道平掃而過的黑光卻彷彿忽然撞到什麼東西般彈跳起來,在空中由下而上挑起一道斜線,飛快的射向其中一個聖恩騎士的胸膛。
好快的速度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攻勢,兩個聖恩騎士都是心下一沉,而那個被攻擊的聖恩騎士則立刻反過劍身,轉攻爲守,試圖抵擋住這波攻勢。而另外一個人則依舊保持進攻的姿態,畢竟,以二打一,無論如何,尤連都不可能會有機會擋住的。
黑光與閃耀着神聖光輝的長劍交錯,碰撞,發出了清脆的交擊聲,但就在碰撞的同時,那激射而過的黑色光芒卻又一次直線轉向,在空中斜斜晃過,接着猛然間向右側直劈而下
這正是尤連最擅長的劍術—閃鞘三連
“嗚啊”
神聖的守護光輝並沒有能夠擋住尤連的攻擊,最終那條黑光還是擊中了對方的肩膀,而那個倒黴的聖恩騎士則是慘叫一聲,隨後向後倒飛開來。但是就在與此同時,另外一人的長劍,也已經刺到尤連的身前
鋒利的長劍夾雜着呼嘯的風聲與神聖的光輝呼嘯而下,毫無阻礙的刺入了那個黑色身影之中——但是在下一刻,那個黑色的身影便扭曲變形,消失在空氣之中。
加速衝鋒。
此刻的尤連本身已經化爲一道光芒,閃過了對方的攻勢,而他手中的黑色長劍卻是去勢不減,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完美的半圓之後,卻是重新回到了尤連腰後的劍鞘之中,接着,發出了輕微的碰撞聲。
“叮”
黑光收斂而去,隨後再次暴發。
流閃出手。
再一次接住衝擊力重新暴出的閃鞘,其威力和速度已經完全超越了之前的一擊。事實上,當尤連啓動加速衝鋒閃開攻擊,同時使出流閃之時僅僅只是瞬秒時間,那個聖恩騎士甚至還沒有落到地面,流閃暴發出來的攻擊已經翻轉而過,直刺向了他的後背。
“糟糕”
察覺到身後的風聲與冰冷的寒意,第二個聖恩騎士也是內心大驚,他急忙努力轉身,同時橫起長劍,試圖躲開這一擊。但是,最終他還沒有能夠如願以償———黑色的光芒穿越了他的防守,直刺向他的胸口。
血花飛濺。
“咚”
伴隨着沉重的碰撞聲,那個可憐的傢伙已經重重倒在地上,鮮血從他身上的傷口中流出,染紅了雪白的地面。
而看到這一幕,衆人都不由的倒抽了口冷氣,這才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尤連的可怕。
聖恩在上,這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守衛士兵,而是兩個聖恩騎士而他們在這個年輕人的面前,卻是完全沒有發揮出半點實力。甚至連和對方纏鬥都做不到,僅僅只是一擊就讓他們徹底失去了戰鬥能力。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這個年輕人的實力比他們實在高的太多,已經到了根本沒有辦法評價的程度
“喀”
就在衆人目瞪口呆之時,尤連卻是已經一腳踩住了那個倒在地面上的聖恩騎士的身體,接着,他表情淡漠的掃過四周,隨後反手一轉,漆黑的長劍不受絲毫阻礙的穿透了那厚重的頭盔,插入了對方的腦袋之中。
“看來,我的精神損失賠償金,又要加碼了。”
隨後,尤連微笑着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