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位菲麗公主,歐法莉爾的心情也是有些複雜的。 .在尤連看來,這是一位根本沒有什麼判斷能力,反應遲鈍而且散漫的女人。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就算把她賣到西斯去當娼婦她還會笑着幫我們數錢”的類型。當然,歐法莉爾很清楚,尤連所說的話不過是抱怨而已。她明白尤連在想什麼,畢竟早在行動之前,自己的這位領主大人就準備了各種各樣的說詞,憑藉她對尤連的熟悉,可以想象尤連早已經充滿了自信和把握,運用自己的手段和語言騙的這位公主殿下團團轉。但是現實往往比夢想要殘酷的多——結果這位公主殿下非但沒有一丁半點聰明的樣子,相反還是個非常散漫的人。她在聽了尤連所說的故事之後,完全沒有絲毫質疑就這麼徹底相信了他的說話。而這纔是讓尤連鬱悶的基點,歐法莉爾非常明白,向領主大人這樣的人,會非常享受那種在交談之間相互試探,進攻,防守的過程。事實上歐法莉爾也是一樣,雖然她不是很喜歡政治事務,但是在就這些問題與其他人進行商討時,她也會運用各種各樣的語言藝術,通過欺騙,誤導,暗示等等心理戰術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通過這樣的努力獲得成功之後,其所帶來的滿足感也是難以形容的。
打個比方來說,這就好像是一個商人對他的奴隸說“我要賣了你”,然後從他的身世,價值,文化以及市場風向等等數個方面對其做出分析,最終說服其主動把自己賣掉。這會讓商人對自己的智慧與才能充滿自信與信心。但是,如果他對那個奴隸說“我要賣了你”之後,那個奴隸沒有任何懷疑,也沒有提出任何疑問就直接點頭答應,這絕對不會給人一種心理上的滿足
而尤連之所以抱怨,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因爲這位菲麗公主實在太天然了,使他覺得事前做了那麼多規劃的自己也象個白癡這一點歐法莉爾也可以理解,因爲她在與這位公主殿下接觸的過程中也有同樣的感覺,畢竟,這一次尤連所做的事情絕對是不能夠暴露的,一旦被人發現了真相,那麼事情會變的非常糟糕。所以雖然菲麗的表現一直很天然,但是歐法莉爾在她的面前依舊是謹言慎行。畢竟,她與菲麗公主毫不熟悉,自然沒有值得信任的基礎。而且他們也不能夠放鬆警惕,畢竟,所謂習慣成自然。如果在這位公主殿下面前太過放鬆,那麼在日後面對其他的人時就有可能出現疏漏,這自然是他們最不希望看見的。
坦白來講,對於歐法莉爾來說,這位公主她真是能不見就不見。但是眼下事情的確糟糕,她很清楚這一次的來者是誰,但是沒有想到他居然已經這麼快的來到了這裡,如果讓他看見菲麗公主的話,那麼這件事絕對不會就這麼結束的
“歐法莉爾小姐?”
房門打開,菲麗出現在了歐法莉爾的面前,她的表情中充滿了疑惑和好奇,雖然她的實際年齡比歐法莉爾還要大上不少,但是光從表情來看,反而會讓人誤以爲歐法莉爾纔是她的姐姐一般。
“請問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
歐法莉爾深呼吸了口氣,接着望向菲麗。
“事實上,現在王室那邊已經派人來到了暮色城堡………請您放心,菲麗公主殿下,他們不是衝您來的,嗯,事實上,他們並不知道您的存在。而且,我們也不希望您被他們發現,所以………”說道這裡,歐法莉爾衝着菲麗無奈的笑了笑。“我想這幾天您必須待在自己的房間,儘量不要外出的好………當然,爲了不使您覺得無聊,我也會陪您待在一起的。事實上,我就是爲了這個而來。”
“真的嗎?”
聽到這裡,菲麗的面色忽然變的明亮起來,她拉開房間,同時姿勢優雅的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那太好了,請進吧,歐法莉爾小姐,老實說,我非常高興能夠有個人陪我聊聊天。”
“……”
面對菲麗熱情而毫無心機的邀請,歐法莉爾滯了一滯,隨後無奈的嘆了口氣,接着,她走進了房間。
不得不說,尤連對這位公主殿下還是很照顧的,這間客房非常豪華,裝飾也非常令人舒心,雖然擺設傢俱都有些陳舊,但是女僕們的辛勤工作下卻還是展現出了它們應有的光彩。而這位菲麗公主倒也沒有那些貴族女子的嬌氣,她對於這裡的環境似乎相當滿意。當然,爲了避免有人察覺到她的存在,或者傳一些什麼閒話出去,尤連基本禁止她出現在城堡以外的地區。換言之,這位公主殿下是處在一種被軟禁的狀態。不過,菲麗本人倒是完全沒有這樣的自覺,根據負責照顧兼“監視”的遊魂女僕的說法,這位公主殿下每天都過的很開心和快樂,她總是在陽臺上曬曬太陽,然後走回房間去讀一些詩集和吟遊詩人的小說之類,隨後就是安靜的喝茶和欣賞風景。
不得不說,能夠享受軟禁享受到這種程度的,就算不是後不見來者,也可以算的上是前不見古人了。
“這隻有兩種可能,要麼這位公主殿下是個連我們都能夠騙過的,超級陰謀家。要麼就是個天然到了呆傻的傻蛋,就我本人來說,如果她屬於第一種人我會很高興,但可惜的是現實告訴我,第二種的可能性更大。”
想起尤連那帶着不滿和抱怨的說話,歐法莉爾卻也不由噗的笑了一笑,隨後她搖了搖頭,將目光移動到眼前的茶杯上。而在她的對面,菲麗公主正帶着天真爛漫的笑容,說着那些流傳在外的趣事。和尤連與歐法莉爾所關注的不同,這位公主殿下對於政治,國家,戰爭毫無興趣。她最喜歡的是各種各樣的流行時裝,以及各個地區的茶葉,珠寶之類的“貴族話題”。雖然歐法莉爾對這方面也算是知道不少,不過她畢竟已經死了三十年,在重生之後又全身心撲在暮色森林的領地重建上,結果反而導致這位可憐的前公主殿下已經完全成爲了落後於流行的“落伍者”,於是眼下她也只能夠硬着頭皮,聆聽菲麗公主在那裡興奮的講述着最近兩個月來所流行的所謂“深領服飾”——聖恩在上,歐法莉爾對此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甚至開始暗暗懷疑,自己爲了躲開而提出這樣的藉口,會不會是一個自己給自己挖坑的愚蠢舉動?
“歐法莉爾小姐,歐法莉爾小姐?”
“嗯?”
聽見菲麗的呼喚,歐法莉爾急忙將自己的思緒轉了回來,她望向眼前的女子,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有什麼事嗎?菲麗公主殿下?”
“是的,我有件事………想要請問你…………”
說道這裡時,菲麗的面頰上浮現出了一絲紅暈,她不安的抓住自己的裙襬,睜大眼睛,期待的望向歐法莉爾。
“請問,尤連先生………會來看我嗎?”
“……”
又來了。
歐法莉爾無奈的嘆了口氣,坦白來說,這也算是尤連自作自受,因爲在尤連所編造的劇本中是這樣寫的——在菲麗公主一行人被王黨派人追殺之後,原本就不同意王黨作派的他也趕到了現場,並且殺死了那些襲擊者。但是最終還是功虧一簣,沒有能夠救到王子與將軍大人。尤連當初究竟爲什麼會想起把故事編造成這樣的原因不得而知,但是就結果來看,這位公主殿下顯然是將尤連當成了將自己從危難中拯救出來的白馬王子,雖然尤連並沒有詳細說明當時的情況(謊言這東西永遠都是說的越曖昧越好),但是這在菲麗公主看來,卻是一個男人謙虛,不自傲的表現。
這下事情就麻煩了。論樣貌,尤連並不算差,而且還隱隱約約有一種吸引女人的,桀驁不遜的魅力。而論武技,也是無人能出其右,然後還如此的“謙虛”,並且相當“彬彬有禮”的有着“貴族風範”,這能夠吸引一位女子的心,自然也不是什麼怪事。而且,也因爲眼下的菲麗可以算的上是“家破人亡”,孤獨一人的她自然而然的希望能夠找一個好的靠山,而在她看來,尤連就是這樣一個好的人選。
“我很抱歉,菲麗殿下,領主大人他目前要忙領地內的很多事務,暫時沒有辦法抽出時間來,我相信,等他有空閒的話,一定會來看公主殿下您的。”
歐法莉爾面帶苦笑,同時輕聲安慰道。同時她自己內心也是無比鬱悶,她很清楚這個領主大人有多懶,要麼就是他自己去做事,然後只告訴自己結果或者有時候乾脆連結果都不告訴,要麼就乾脆列出一個大綱,讓自己去填補細節而他則甩手走人。不管怎麼樣,從哪方面來說尤連都不是個稱職的領主。這下可好,尤連對一個胸大無腦的女人沒興趣,不願意抽時間來陪她浪費,自己還得在這裡給他打馬虎眼,把這位領主大人形容成一個日理萬機的,有事業心的男人——想想歐法莉爾自己都覺得委屈。
“請你務必轉告領主大人,我非常期待能夠和他見面。”
“我一定會轉告的,菲麗殿下。”
望着菲麗那張充滿了期待,透露出明媚笑容的面孔,歐法莉爾卻是心底一沉,她注視着眼前的女子,張了張嘴,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尤連無法理解一個公主怎麼可以蠢成這樣,但是歐法莉爾可以理解,或者從某種程度來說,這也是身爲公主的選擇。
同樣身爲王室成員,王子和公主之間因爲身份的差異,所擔負的政治使命也不同,王子主要是負責繼承王位,並且管理和掌握國家中心。因爲他們的目標非常明顯,所以在出生之後,這些王子就會從這個方面前去努力。但是公主就不同了,首先,從性別來說,她們並不具備第一繼承人的資格,其次,嫁出去的公主是很難掌握的,雖然作爲政治聯姻的一部分,她們能夠爲國家帶來不少收益,但是,這些公主日後會不會成爲自己國家的敵人,卻也是很多統治者關心的問題。畢竟,愛情,有時候遠遠超過一切。也正是因爲如此,公主的培養,並不象王子那麼單一,而是被分爲了好幾種。
如果是那些有才能的公主,一般會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象歐法莉爾這樣,能夠明白自己的勢力和才能的界線,並且在其中努力的保持一個能夠讓周圍的人所承認的平衡,以儘量減少自己的威脅。這樣一來,那些臣子纔會讚賞你的表現,可以說,這是在與其他人的交流中,保持自我的一種保護方式。
而另外一種,則是儘量施展自己的才能,並且掌握一切權力來保護自己,西斯帝國的銀之王女琳蒂洛特就屬於此類,雖然她還未有繼位爲女王,但是在整個帝國內部,琳蒂洛特的影響力已經無人能及,她甚至能夠代替自己的父親,一國的國王做出政治和軍事上的決定。這是有才能的公主會選擇的兩種道路,前者在自由上會有所束縛,但是卻能夠在某種雙方都能夠認可的條件下達成妥協。而後者雖然能夠得到極限的自由,但是卻也會因此面臨着極度的危險。
當然,這是那些擁有勇氣,才能與智慧的公主才能夠選擇的人生。但是那些並不那麼聰明,甚至有些愚蠢的公主,就沒有辦法走這條路了。而面對這樣的公主,王室自然不會任憑她們爲所欲爲,否則的話,那不僅僅是會丟掉王家的臉面,更是會威脅到國家的利益。畢竟,公主如果不能夠在政治和軍事方面成爲國家的助力,那麼就要通過聯姻的方式來爲自己的國家爭取利益。無論是臣子的忠心,還是別國的聯盟,這些都是相當重要的。而那些愚蠢,沒有才能的公主如果就這樣被嫁出去的話,那麼說不定反而會把事情搞砸。比如說硬生生的逼迫忠臣造反,或者使兩個原本和睦的國家針鋒相對,這些都是可以預料的。
那麼,面對這些公主,王室自然不能夠象種豬場裡那些生育不合格的小豬一樣,直接扔出去埋了。那麼,就只有利用另外一種方法來使她們能夠符合王室利益的成長下去。
而其中一種就是……洗腦。
菲麗公主很明顯就是其中的一員,她從小生長在王宮之內,或許是在發現她沒有才能之後,就開始進行了這樣的教育。但是教育的成果又是如何呢?她現在可以安靜的待在這座城堡裡,對於自己的處境不聞不問,並且無條件的信任尤連,就是這樣教育之後的成果。這可以讓她的痛苦壓抑到最小,試想一下,這樣一個幾乎沒有自我,沒有任何判斷能力可言的公主,自然不會因爲自己嫁去哪個國家而痛苦,悲傷,反抗。而從不教導她政治方面的事務,也省去了對方會刺探到本國機密的威脅。
當然,在旁人看來,這是個非常殘忍的事。在這樣的洗腦教育下,那些公主其實就等於是會吃,會動,會說話的人偶——但是,也僅僅只是人偶而已,這樣的生活又有什麼幸福可言?
但是,從某一方面來說,她們卻的確又是最幸福的,望着眼前這個喝着紅茶,帶着柔和的笑意與自己談天說地的菲麗公主更是如此。她不幸福嗎?當然,在歐法莉爾看來,她的國家已經毀滅,她的親人也已經死去或者即將死去,她眼下又是身出在一個對自己充滿了危險的國家裡,如果換了自己的話,恐怕連覺都睡不好,更不用說象這樣去享受人生了。
她是幸福的,不是嗎?就算象尤連說的那樣,被賣去做娼婦又如何?在旁人看來,一個曾經高高在上的公主,倫落爲最低賤的娼ji會感到悲傷或者嘆息。但是對她本人來說,這是另外一種幸福的生活,那麼又該怎麼判定呢?
想到這裡,歐法莉爾不由的又想起了尤連之前給自己提起的某個故事,在那個故事裡,富家女拋棄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與一個貧窮的男子戀愛,並且不惜跟隨他過着貧苦的生活,最終被病魔纏生,客死他鄉,但是她自己,即便是在臨死之前,也深信自己已經獲得了全世界的幸福——這從某種角度來看,又有什麼不同呢?
想到這裡,歐法莉爾不安的轉過了身,她的雙眼望向窗外,從窗外,可以隱隱約約的聽見廣場上兵器交擊的聲音,少女拿起茶杯,放在自己的嘴邊,但是她的心神,卻依舊停留在廣場之上。而就在這時,菲麗好奇的望着她,隨後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歐法莉爾小姐,你喜歡尤連先生,對嗎?”
而聽到這句話,歐法莉爾則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叮”
到此爲止了。
凱爾特黯然的望着自己手中的長劍,隨後嘆了口氣,重新收劍回鞘。
“真沒有想到,領主大人的劍術如此高超。”
“哪裡哪裡,特使大人才是,果然不愧爲三大軍團長之一,對劍術的理解果然遠超常人。”
此刻尤連也是伸手將漆黑的長劍重新插回鞘內,帶着一如既往優雅的笑容開口說道,至於這其中究竟有多少是認真的,那麼就不好說了。
在剛纔的比試中,凱爾特可以算是出了全力,他甚至在最後階段動用了高階劍士的力量,但是尤連卻依舊錶現的悠閒自如,通過武器的交鋒,凱爾特能夠感覺到,對方那股強大的靈魂之力,但是讓凱爾特有些詫異的是,他完全無法判斷出尤連靈魂之力的真正性質。
“看來,日後或許是你們年輕人的時代了。”
收劍回鞘,凱爾特望着尤連,不由的感嘆道。聯想起西斯帝國的那幾個天賦騎士,眼下凱爾特的這種感覺越發深刻。
“我們這些老人,說不定即將被時代所拋棄——或者說已經拋棄了。”
“我並不同意你的說話,特使大人。”
出乎凱爾特預料之外的是,尤連卻非常認真的迴應到,那雙黑色的眼眸中,不知道爲什麼,夾雜着一絲複雜的情感。
“我還是相信那句話,薑還是老的辣。”
“希望如此。”
凱爾特無奈的點點頭,他並沒有把尤連的這句話放在心上,因此,他也沒有察覺到,尤連話中所隱藏的真正含意。不過,這時的凱爾特,卻是有了些新的想法,他望望四周,接着猶豫了片刻,隨後開口詢問道。
“尤連先生,有件事我想要請問你,不知道你是否方便回答。”
“請講。”
“是這樣的。”
凱爾特清了清喉嚨,這纔開口詢問道。
“我聽說,在您的領地內,有一位王室少女幫助您處理這裡的事務?我記得沒錯的話,她的確是叫歐法莉爾沒錯吧。”
“的確如此。”
尤連微一點頭,隨後他眯起眼睛。
“怎麼,特使大人有什麼問題嗎?”
“倒不是有什麼問題,只是……”
說道這裡,凱爾特苦笑了下。
“不怕告訴你,坦白來說,我曾經也遇見過一位名叫歐法莉爾的小姐,三十年前,她曾經是我們國家的公主,也是一位非常聰明,擁有相當才能的人物。”
“原來如此。”
聽到這裡,尤連眉頭一挑。
“不過,我想您會對我這裡的這位小姐有興趣,恐怕不僅僅是因爲她的名字與那位傳說中的公主殿下相同這麼簡單吧。難道說,您和那位公主殿下有什麼關係?”
“這個………坦白來說,我和她之間的關係,就象兄妹一樣親近,而且她也是………”
凱爾特略一停頓。
“………也是差點成爲我的未婚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