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信謙和十年四月底,關於漠北越西開戰的消息,終於如同燎原之火一般,迅速傳遍了整個大信。
五月初,宋悅明重新出山,直接出任尚書一職,大肆封賞,原因朝廷是說“賑災有功”。
言都在議論是去年年關那些流言的真實性。一時間,宋悅明成爲大信朝堂上炙手可熱的第一高官。
歷史的長河沒有特定的軌道,它一直奔流不息,大信,漠北,越西三國的歷史,也掀起了新一輪波瀾壯闊的篇章。
而與此同時,作爲腹背受敵的漠北,外患未除而內憂又至。在位於漠北廣闊的北方的草原上,一個早已被收服的小小的叫辣古的部落揭竿而起,並且迅速壯大,他們的騎兵猶如魔鬼一般讓人聞風變色。在大家都沒有注意到他們的時候,已經悄然膨脹成讓人恐懼的力量······
夏至未至,天空如同一塊藍寶石一般明淨。期間漂浮的點點白雲,彷彿是藍寶石寶盆中點綴的一顆顆白色的棉花糖,讓人看了恨不得吃上一口。此時的金陵因爲遠離北方,還是感受不到多少戰事的氣氛。
下午的蟬鳴還夾雜在枝頭的茂葉中,而金陵城中的一座院子裡已經有個小女孩沒在貪戀這夏日的午睡,而是在棋盤上指點江山了。
“孟子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聖人之言固然是至理名言,但是真實的情況多助者未必得道,寡助者未必失道……”
這小女孩面容還帶着稚氣,看上去不過九歲十歲的樣子,但是現在一本正經的樣子,倒是像個小大人。她就是唐雨墨的兩個關門弟子之一的上官詩齡。過去她都是一副活潑可愛的貪吃報道形象,但是近來這一年倒是成熟了不少。當然,到底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子,再成熟也不過爾爾。其實也主要是她身在帝王家,自然比普通的孩子還見多點世面,看着這一年周圍的父輩都在談論天下大事,自己的心裡也當然會有些想法,也自己覺得自己?歉魴〈筧肆恕k糾淳湍q?標緻,現在一本正經的模樣,雖然還未脫去嬰兒肥,但是也帶上了幾分巾幗之氣。
此時她手中執子,若有所思,卻久久未落子,原來是在回答問題——這棋局乃是宋老和薛老二人心血來潮下完以後隨口問她幾句,沒想到她居然答得也是頭頭是道。
她大幾歲,自然是她的哥哥小王爺上官子睿了,上官子睿現在已經十六歲,本來就清秀挺拔的五官更是顯得有幾分英氣,此時他聽着一向無甚建樹的妹妹答得頭頭是道,也忍不住點頭讚許。
師傅唐雨墨已經去旅遊瀟灑好幾天了,這對王爺郡主雖然是毓秀書院的掛名學生,但是自從唐雨墨離開後就基本沒再過去學習,還是在府中由私人老師教授,而再由薛老主控。
爲男孩子,而且又是哥哥,自然受到的要求嚴格一些,可上官詩齡雖然是個女娃娃,現在也年紀尚小,但是在薛老的眼裡,也是要和名臣良將之子結成夫妻的,所以不可以太失禮,因此,對上官詩齡的要求也沒放鬆到哪裡去了。
這個題目很大,得道失道的概念也很寬。其實薛老和宋老道沒想過給詩齡出個那麼大的題目,但是沒想到這個小女孩居然根據薛老平時聊天時的話題引申上去,甚至說到天下大勢,噼裡啪啦,甚是得意地說完,就等着駙馬爺爺的誇獎。
“天花亂墜”宋老評價說。
“華而不實?!毖系鈉蘭鄹豢推?
這可算不得是什麼好評價,但是對於十歲左右的小女孩來說,這也算是還可以了,而且兩位爺爺說了是考自己的見解,那麼至少肯定了自己“華”的一面。小詩齡當然知道兩個爺爺的個性,自己也是從小口袋裡拿出一顆糕點塞進嘴裡嚼着嘿嘿地笑。小詩齡是挺開心的,但是也有點點傷感,因爲除了師傅去杭州旅遊不管他們了之外,宋爺爺也是要馬上動身前往京城了。今天和駙馬爺爺過來一看,看到宋爺爺家很多東西都收拾的七七八八的,駙馬爺爺這幾天總帶着他們過來,估計就是臨別時的相聚吧。
“你們師傅去杭州逍遙了,你們改了和其他王府的夫子學習,課業可還聽的懂麼?”宋老笑得一臉慈祥。
“回宋爺爺的話。”上官詩齡吧糕點咕嘟吞進肚子裡,行了個禮,笑嘻嘻地說:“其實鄭夫子他們都考過我們的進度了,還特意把之前的都說了一遍。唔,不過就算唐先生她之前沒講到後面的內容,但是在夫子講課的時候,我才發現唐先生其實在講前面的東西的時候,都會用些小故事把後面的也都串講到了,所以夫子們現在教,我們還是蠻熟悉的,也聽的懂。就是······嘿嘿,有點點悶有點點無聊啦。”
聽到上官詩齡的評價,宋老和薛老不禁心神領會相視一笑,而後卻也是立刻不約而同地板起臉來。只聽薛老幹咳了一聲,嚴肅道:“放肆,怎麼可以這樣驕傲自滿,鄭夫子他們也是當朝大儒,學識淵博。和你們唐先生不過是教授的方式略有不同,你若抱着這樣的心態,就算覺得聽懂了鄭夫子他們的學識,但是其實內在的真諦你還是不一定能夠領會的。越是顯得淺顯的道理,越是應該仔細思考,懂了麼?”
上官詩齡忙不迭地點頭,小嘴因爲緊張而有點撅起來:“恩恩,唐先生走的時候,也是這麼交代我們的,她有說過,我和哥哥做學生的,要善於思考,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還說別的夫子也都有各自的本領,有適合各自的教學方式,我們都該好好地學習,然後在實踐中去思考去檢驗。還特意叮囑我們,可以思維活躍,但是行爲不能張狂呢。
“嗨!像雨墨那個丫頭這麼做先生的,還真是世上少有了······”宋老聽到這裡忍不住笑了出來,薛老則是沒好氣地嘆息了一聲,但是上官詩齡倒是覺得自己的唐先生說了多麼大的大道理,很是開心呢。而一旁一直謙恭垂手站着的小王爺也微微笑了,雖然沒有笑出聲,但是眼睛也笑成了彎月牙似的,而後又顯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樣。
宋老又簡單考了考詩齡背書,而後又和薛老聊了一會天,有下人過來換了新茶,重新擺開棋局的時候,宋老想起了什麼似的,又把話題說到了唐雨墨身上。
“在雨墨這次去蘇杭旅遊之前,我倒是和她提了上京做女官的事情,不過我看起來她的樣子似乎還有些顧慮,我想她可能是顧忌到夫家那邊,但是也不願去猜度她的想法——本來她的想法,一向就是難以把握的。上次賑災一事,她雖然願意救黎民百姓於水火,卻堅持不肯透露是她所爲,如果不瞭解她的話,還只當她是對官場和仕途險惡之類的有所顧忌。
薛老點點頭:“這個自然是人之常情,不過雨墨這丫頭,咱們和她認識那麼久,也應該知道她做事是很有一套的,她看似逍遙淡泊,但是應該是個極其重感情的人。你不知道,她自去年之後再未在公開場合作詩,上次文會,竟是隨意拿幾句格律不齊的句子敷衍蕭自清,而她夫君來找她的時候,她也就偷偷溜去和他相見。所以我想,她心中其實對那世俗和官場並不以爲然,她所做所想,其實皆是在考慮她相公的感受罷了。不過我看那沈潤山也不是迂腐的人,如果有一天雨墨能夠想通了去幫你,那麼你在京城,倒也是可以免去不少辦事的阻力。
宋老對薛老評價唐雨墨的話卻是搖了搖頭:“雨墨這丫頭做事思考,向來就與衆不同。
是重感情的人,對她夫君的感情自然很深。但是我相信,她絕對不是因爲這個事情而猶豫。她行事向來沉穩,但是你看她之前的出手,卻又幹脆果斷,?滯笊跏翹溝祝趾苡兇災?明,瞭解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當時她也和我說了,她是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去做女官,究竟是件好事還是壞事。這就和我最近一直在想的事情一樣——我最近一直在想,當初放任越西做大,驅虎吞狼之計是否真的可行。現在事態顯然已經不在我等控制之下了,有時候好心,也是可以辦壞事的。”
“話不能這樣說,越西和漠北交戰,大信只要把握機會,趁機打勝幾仗漠北在幽雲一帶的戰役,就可以收復大部分山河。現在兩虎相爭,我們在這樣的情況下勝算極高,若是這樣還是敗了,那定然是期間有種種原因,總歸那也於你無關,你怎麼能把罪過都攬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