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海去琛的歸宿9
“這位奶奶想必就是人人所說的奇人金老太了!”柳寧神色淡然,擡頭挺胸不卑不亢,讓老人挑不出一點錯處來,更因爲無從挑出,反倒覺得差了些什麼。
眼光停駐了片刻,老人緩緩道:“聽宋師爺說,正是柳大俠預知了天災?”
刺了宋師爺一眼,書信中明言不可將她告知出去,這廝倒好,才十來天就泄密了。
宋師爺縮了下身子,往後挪了兩步,臉上帶着訕訕討好的笑意。
“預知?我可沒那本事,只是合理推測罷了!久旱必澇久澇必旱,這是古往今來天氣變化的自然規律,我不過是提了一提,未雨綢繆而已,哪知竟成了真!”沒有推諉亦沒有高傲,只是將事實擺在眼前。
老人拿正眼看着柳寧,目光帶着一點穿透性。想她活到這般歲數,看過的古書數不勝數,又擔任過一方父母官,自認爲知之甚廣,卻不知有人小小年紀講出的這番話,足以奚落她的無知。
“即是如此,小俠可知災後必現瘟疫?”
這是指責她知情不早報?柳寧嘴脣半張咧開一口白牙。
“瘟疫有可防有可治,若是再像城中這般戶門緊閉,怕是過不得三兩日,瘟疫便會降臨,屆時,你我都不得幸免。”威脅,誰怕誰呢?
老人如聽得什麼了不得的大笑話,一張老臉溝壑顫抖。“小俠好生狂妄,逞口舌之勇,算不得真高明!”
眼瞳微收,柳寧忍不住在心裡拿長槍戳她一杆子。你特麼的自己沒本事,還嘲笑別人假把式,老孃不噴你是看在你半截已經入土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你倒好,還真擺上譜了。
“哦,如此看來金老夫人是有高明之策咯,在下願洗耳恭聽!”伸伸手,擺出您老請的姿勢。
守城口的女人已經洗完澡回來,一邊穿衣一邊嘟囔。“不是要商量對策,怎這時候還扯些沒毛沒邊的事!”
這話柳寧愛聽,讚賞性的遞了女人一眼。哪知一觸到柳寧的眼神,女人就巴巴的湊了過來,一臉感激涕零。“師傅,您答應收我爲徒了?”
收個混蛋啊收!誰家二貨,趕緊牽走!柳寧扯回手臂,寒氣外泄。
“依老婆子所見,歷來瘟疫發生如蝗蟲席捲,人傳人動物傳人,防不可防避無可避,若將難民集中起來不予外界接觸,自然可以大程度的降低傷害。”老人爲自己的英名決斷自豪,就差沒有二五八萬的在臉上刻上英雄兩字了,難怪城裡的人大都閉門不出,這是讓人活活等死的節奏。還只倒臭髒水,要換柳寧沒潑大糞都算仁慈了,劊子手也沒這麼狠吧!
柳寧把目光對準宋師爺,面上無喜無怒。
“師爺怎麼看?”
被點到名,宋師爺變幻幾下神色,方一板正經應和:“金前輩言之有理!”
差點沒把嘴裡的口水噴出來,柳寧神色一擰,沒好氣開腔,“秀逗了吧!不說小範圍,這城中至少也得有百十來萬人,就你們上嘴皮碰碰下嘴皮,置一座城的人於死地,當真是好計策,殺人不用見血,難怪百姓不待見!”大災大難中更能見人心,這話果然沒錯。柳寧袖子一甩,揚長而去,跟這種人合作就特麼浪費腦細胞,還濺自己一身髒水。
狼有狼計,貓有貓招,沒得官員相助,她也能將死城攪起驚濤巨浪,如此何必白費口水!
“師傅,你等等我!”
回到燒烤店鋪,屋裡一股子黴潮味襲來,引柳寧拿手捂住鼻子。
“師傅,我叫公孫玄琳,家中長女,你可以喚我琳兒……”跟在柳寧身後,女人疊疊不休自我介紹着,“師傅,我家在城東,您需要什麼只管吩咐,不用來這裡找的!師傅,你怎麼會有這家店鋪的鑰匙?唔,師傅,你做什麼?”一句接着一句沒玩沒了,柳寧真想找塊牛糞給她嘟嘴,吵得人耳朵都嗡嗡亂響。
一把將她按在牆上,擀麪棍橫在女人嘴上。“囉嗦!”
找出一塊鐵皮,一個小鐵錘,眉頭舒展,笑着走出店門。回頭瞧了眼跟來的女人,取下她嘴裡的擀麪棍,將錘子和鐵皮交給她。
“敲吧,越響越好,務必要全城百姓都聽到你的聲音!喊詞:全城百姓聽好了,不想死的就到城中正街來,半個時辰,過時不候!”
女人秧啦巴嘰的臉上射出金光來。“師傅,您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眼睛一斜,豎目道:“去是不去?”
好似受傷的小狗,女人提着鐵皮小跑着走了。柳寧大大搖頭,逞英雄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兩眼四顧,城裡的最高點,怕就只有醉心樓了,無疑又是一個令她頭疼的地方。
沒有意外,柳寧差點迎接了第二盆髒水,好在做好了心裡準備,沒讓髒水潑到身上,撐開門縫竄進門裡。
多日不見,醉心樓裡一片冷清,沒了絲竹繞耳,反生出森寒媚俗恐怖之感。
“龜公,借寶地一用!”柳寧甩給他一定銀子。
嚇出一身虛汗的男人們,見過柳寧的這會兒都露出了輕鬆之色,沒見過的仍舊一臉警惕。龜公拿着銀子,沒有高興反一臉愁容。
“大俠,您想怎用就怎用,這銀子還是拿回去吧!只要你莫傷害樓中男兒們。”
視人命輕賤的龜公竟說出此番話來,柳寧頗覺意外。卻也沒有多說什麼,扭身爬到三樓,推開最靠中間的一間房門,一直走到陽臺上。此處空氣清新,算得城裡最難得的一處乾淨地了。三三兩兩的男子趴在門窗上,好奇的偷窺柳寧,不明白她在陽臺上走來走去要做什麼。
時間一點點過去,烈日當空,暑氣蒸騰,最是煩悶一日中的最熱時候。樓子裡偷窺的男人們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已經反覆輪換了好幾回,柳寧只當沒有查覺,雙手撐在木欄上,兩眼微合。
“…你去!”
“我不敢,你去吧!”
“不成,我怕爹爹罵我,不要——”
悉悉索索幾個壓低的小聲音好似在爭論着什麼,引起柳寧微微側目。只見幾個瘦小男人不停的指指畫畫。
“…誰輸了誰去!”
或許是柳寧的眼神太有存在感,讓幾個男人同時住了口,見鬼樣的一齊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