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丸子極愛惜自己的一身皮毛,現在一身皮毛毀盡,慘不忍睹。
再說沒了這身皮毛,冬天還不得冷死。
肉丸子紅着眼睛,吃了如故的心都有,罵道:“笨蛋,一點內力都沒有,還控火,影子一身的絕學要用來餵豬了。”
如故囧了,她控制不好火勢,確實和沒有修煉過內力有關。
“你是純陰之體,可以採陽補陰,吸收內力。”肉丸子爲自己的往後的生活問題着想,忍氣出主意。
如故甩臉,哼了一聲。
讓她整天跟些亂七八糟的男人,練那什麼葵花寶典?別噁心死她。
“不是非要跟男人那啥,採陽補陰,才能吸收內力。”
“那要怎麼樣?”如故立刻來了精神。
“可是和非人類。”
非人類,獸類?
人獸?
如故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滾。”
肉丸子的臉也黑了,“你真是變態女人,整天想的都是跟人那啥啥啥。”
不是?
如故立刻把滾開的肉丸子抓了回來,“不,怎麼採陰補陽?”
“只要滿月的時候抱着人家睡,就可以吸收日月精華,化爲內力。”
“哪個人家?”如故一時轉不過彎來。
肉丸子開始扭捏,臉卻臭得要命。
“你?”如故指着肉丸子的鼻子。
肉丸子的臉更臭了,“我纔不要被你這個變態女人抱着睡,你不要練了,我寧肯餓死,也不要被你抱着睡。”
如故眉梢跳了一下,抱肉丸子睡個覺,就可以修煉內力。
“該不會是你缺乏女性關愛,想我抱你,所以想出這麼個破理由吧?”
肉丸子怒了,“放屁,我是靈獸可以大量地吸取月光精華,你抱着我,就可以吸收我體內的月光精華,轉變成爲內力。如果不是看你這麼沒用,怕你掛掉,我跟着倒黴,我纔不會告訴你。知道你這麼不識好歹,我寧肯死掉,也不要被你抱。”
如故眉梢輕輕挑起。
肉丸子被燒得就一癩蛤蟆,還帶着股難臭的毛髮焦臭,但爲了變強大,她忍……
立刻收了金砂鼎,翻出一塊幹帕子,裹了肉丸子,用力揉搓,弄去它身上的那層被燒焦的毛渣子,抱進懷裡,躺倒下去,“睡覺。”
肉丸子在她懷裡用力掙扎,抵死不從,“還沒到月圓的時候。”
“先實習。”
“混蛋,睡覺還要實習?”
“抱猴子要實習,免得到時抱着抱着,就把你丟一邊了,或者一不小心把你壓死了。”一個月才一天月圓,可不能浪費。
“不要。”
“我說要就要。”
“不要。”
“呼……呼……”如故抱得更緊,肉丸子沒了毛,少了點毛感,卻但肉乎乎的,還是很舒服。
“你這麼色女人。”
抱個小P猴睡覺,也叫色?
果然是小P猴,沒見識。
如故繼續睡,不理。
馬車停下。
“二當家,好準時。”傳來一個如同破鑼的難聽聲音,如故記得在訓練營的時候,那些十來歲的男生換聲帶的時候,就是這種破鑼聲音。
熙君笑了一聲,“讓少當家的久等了。”
“交錢收貨,客套話就不用說了。”那人聲音雖然難聽,卻帶着股讓人很舒服的豪爽味道。
如故的視線被熙君擋到,看不見來人,暗呸了一聲,你丫的纔是貨。
“人,送到了,在下告辭。”熙君準備下車。
如故立刻警覺睜眼,該不會熙君狗膽包天,把她轉手賣給別人了。
“等等。”
“少當家還有什麼指示?”
“你這車拉的是人還是牲口?”
如故一頭黑線。
“自然是人,你們要的臨安郡主,絕對毛髮……”熙君心虛地瞟瞭如故一眼,他本想來想‘毛髮不損’,但想到猴子都被燒成了禿毛猴,臨安怎麼可能還毛髮不損?
“看來這錢不能就這麼給你們了。”
熙君又開始頭痛,就知道這車要惹麻煩,“臨安郡主一直由我們殤王親自保護,絕對沒出過任何差錯,只是剛纔路上臨安郡主自己縱火,在下救人心切,才把馬車弄成這樣……”
“我只要結果。”破鑼打斷熙君,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如故心想,雙方買賣談崩,這時不走,還等何時,翻身而起,正想乘熙君分心,跳下馬車,一道銀紫色的絢麗身影,華麗麗地落在馬車上。
與他那張嬌滴滴的絕色美人臉,極不相襯的厚重大刀重重地頓在車轅上,連刀帶鞘陷了進去。
“老子驗貨。”聲音粗聲粗氣。
如故看見這張臉,再聽這聲音,壓在心坎上的石頭頓時落下,張開手臂,向大刀闊斧地手扶着刀柄立在馬車上的美人抱去,“玉美人,讓姐姐想死了,抱一個先。”
玉玄冷不丁見一個黑臉女人向他抱來,嚇得身子往後飄出,落在馬車下。
如故撲空,身體頓時失去平衡,往車下跌去。
熙君忙抓住她的後領,把她一提,穩穩地放到車下,“完好無損,是吧?”
“屁的完好無損。”如故摔開熙君提在自己後領子上的手,姐兒離府是完璧,現在是破璧,心傷俱傷,他丫滴沒看見,不表示沒有。
不過,大劫之後再看見玉美人,心情特好,懶得和熙君計較,笑嘻嘻地伸手往玉玄手臂上摸去。
如故的臉被薰得黑乎乎的,玉玄一時沒能認出她。
但這個動作卻是再熟悉不過,臉色大變,慌忙閃身向一旁避讓,一邊驚訝地盯着如故那張黑臉,“你……你真是小魔頭……”
如故一個媚眼拋了過去,“小玄子,有些日子沒見着姐姐了,是不是也很想姐姐?來讓姐姐抱抱。”
一邊說,一邊像老鷹撲小雞一樣撲了過去。
熙君目瞪口呆,眼前的如故,和之前的如故簡直是兩個人。
再看玉玄,那張臉美豔絕倫,三指腰帶扎着條小蠻腰,再往下的小翹—臀,即便寬鬆的功夫褲也遮不去的誘人弧線,讓男人看了,都難免心動。
只是他扛在肩膀上的大刀足有兩掌寬,再加上他開口閉口的‘老子’,就說不出的怪異。
難道臨安好這一口?
玉玄一哆嗦,他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個跟小太監一樣的名字,飛撲向一旁的馬,逃到如故追不到的地方纔停了下來,遠遠看着如故,雞皮疙瘩抖了一層又一層。
叫道:“小開,這瘋女人交給你了。”
對面馬車裡傳來幾聲打算盤的聲音,接着傳出那個陌生的破鑼聲音,“沒缺胳膊沒斷腿,腦子也沒出問題,但這張臉可不能說是完好無損。還有,她再不堪,好歹也是個郡主,臨安府的主人,二當家的一輛拉牲口的車就把她給拉來了,這還是我們看見的,看不見的,還不知怎麼虐待她呢,這贖金得打個折了,也不多扣你,零頭的五千萬是不能給你們了。”
熙君猜到對方會在這輛馬車上做文章,卻沒想到對方這麼狠,一下砍掉三分之一,急了,“少當家,話不能這麼說。”
“那要怎麼說?”
“你們是贖人,不是做買賣。”
“對我來說,這就是一樁買賣。我們交錢,你交貨。錢,我們可以給,但貨卻是要完整。總不能,你們給我們一具屍體,我們也得要着。”
“她哪裡是屍體了?”
“如果真是屍體,我們一分錢也不會給了。”錢小開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接着道:“做買賣講個你情我願,二當家塞這麼個不堪入目的貨色給我,卻還要按原價收取贖金,我豈能收貨?如果不是想着來都來了,空手而回,那就是純虧,纔會勉強降價收貨。如果二當家的覺得這價錢做不過,那麼我們也只能一拍兩散,二當家的帶人回去,我們也帶錢走人。”
如故這德性雖然是她自己弄的,但終究是在他護送的途中出的事,也算是他照看失責,如果這筆買賣談崩,傳出去就成了他們地宮沒好好對待人質,那麼以後,誰還會相信他們?
錢雖然重要,但地宮的名聲,更重要。
熙君的臉像塗了臭皮蛋,難看得不是一般二般,他再是精明,但論起生意經,哪裡是天下第一商的少當家的對手,嘴張了幾下,最終道:“在下沒把郡主照看周全,確實是我們失誤,就按少當家所說。”
車廂裡算盤珠子最後‘啪’地一聲響,“成交。”
如故‘噗’地一聲笑,原來他就是一直沒見過面的錢小開,雖然他左一句不堪入目,右一句貨色十分難聽,但能讓地宮的人吃鱉,如故仍然覺得特爽快。
只是這個錢小開怎麼還在換聲帶,這孩子多大啊?十三還是十四?還是就是這樣‘與衆不同’的聲音?
錢小開哼了一聲,“要笑,也要先想想,怎麼還我剩下的一億黃金,再笑。”
一億,黃金?
如故笑臉剎時間僵住,看向熙君,“贖金多少?”
“本是一億五千萬兩黃金,不過拜郡主所賜,只剩下了一億金。”
“吃人呢?啃得骨頭渣都沒了。”
熙君乾咳了一聲,向她一抱拳,“在下告辭,郡主多保重。”
如故拍着胸口,卻怎麼也順不下這口氣。
呼……那個把她吃幹抹淨,再炸油的混蛋,居然把她賣了一億五千萬……黃金……他可真開得了口。
呼……也不知被那混蛋這一刮,臨安府還剩多少錢給她。
等熙君駕車走遠,玉玄才帶馬過來,站在如故夠不着她的地方,抱着大刀,瞪着如故的黑臉,“上車。”
如故想到剩下的一億黃金,焉了,老實地爬上馬車。
在她變強以前,實在不想再有意外發生。
臨安府裡有五位公子——雲末,止燁,容瑾,玉玄,錢小開。
前四個,如故都已經見過,獨沒見過這個錢小開。
在這年代,商人是被人看不起的下等人,而錢家世代經商,是不折不扣的商人。
但上到皇帝,下到乞丐,不管心裡怎麼看不起商人,但在錢家人面前絕不敢露出半點輕蔑。
吃穿用,你知道的不知道的東西,錢家全部包攬,人們日常所需的物品更是半點不含糊的被錢家壟斷。
哪怕你是朝中大臣,領的也是俸祿,而不是現成的物資,吃穿用還得在外面買,得罪了錢家,你花雙倍的錢,也未必能買得到想要的東西,和錢家過不去,就是和自己的吃穿用過不去。
錢家生意做的好,錢多得用不完,香火卻不旺,一直一脈單傳。
錢小開是錢老爺子五十五歲上才生下的獨苗苗,真單得不能再單了,錢老爺愛得捧在手心上摔着,含在嘴裡怕化了。
按理這種被寵得上天的富二代,基本是花天酒地的廢物點心,偏偏錢小開精明能幹,把碩大的家業打理得井井有條,生意做得更紅火過以前,是錢家前所未有的鼎盛。
這樣了不起的一個人,在如故心目中自然是成熟穩重的巨人形象,所以在聽見那破鑼聲音時,覺得有些奇怪,但很快把那破鐲聲音認定爲錢小開的貼身小廝。
拉開車門,車裡只有一個少年男兒,沒有她想象中的小廝。
如故怔了一下,飛快退出,用車門遮住臉,小聲問玉玄,“裡面是錢小開?”
“是啊。”玉玄答得很爽快,他恨不得如故直接迷上錢小開,再也不對她亂摸亂抱。
算盤的聲音又在車廂裡響起。
如故深吸了口氣,淡定,重新拉開車門,一屁股坐到矮几的另一邊。
天還沒有多冷,對面少年,已經穿了件鑲着銀狐毛領的銀灰袍子,袖口繡的也是穩重的山茶花。
闊袖半掩,露出尖尖幾根手指,撥弄着面前的一把精緻的小算盤。
頭髮全部束起,用一根白玉簮彆着,額頭光潔,略斜飛的眉,整齊乾淨,沒有一點雜毛。
眼垂着,濃密的長睫毛勾起一條極黑的長長眼線。
鼻樑挺直,薄薄的脣帶着一抹病態的白。
光憑長相,或許比不過玉爲骨,雪爲肌的容瑾,也比不過有傾國傾城之貌的玉玄,但他一舉一動,都優雅得讓人自慚其愧,硬把老氣橫秋的一身衣裳穿得儀態萬千。
但不管他穿的再怎麼老成,再怎麼優雅,這張臉都太嫩,身子骨也太單薄,柔弱得像一隻讓人想抱在懷裡,小心護着的小寵。
如故認真看完,手撐了桌子,“小弟弟,你幾歲?”極品女還真是生冷不忌,連這麼嫩的小朋友也不肯放過。
“人蠢也就罷了,難道連長幼都不會分了?”
“我長你幼?”如故怎麼看,都覺得自己比他大。
“腦子還真是病得不輕,也難怪會蠢得被人劫去。”錢小開把算盤推到她面前,“贖金一億,請未必知打聽消息花了五千兩,差人打點花了一千五百兩,至於其他小錢,我也就不算了,一共一億六千五百金。”
如故砸舌,臨安府真有錢。
“你打算怎麼還?”錢小開話音一轉,慢慢擡起眼來,這雙眼如清溪麗水,盈亮清澈,看上去比她家肉丸子還要純潔無害。
可是這張可愛小嘴裡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如故腦子攪成了漿糊。
“什麼,怎麼還?”
“你該不會想賴這筆賬。”錢小開看她的眼神,變得像在看一個不可理喻的怪物。
“我賴什麼賬?”如故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
“這一億六千五百兩黃金。”
“我又沒說不承認。”
那些錢不是如故自己掙的,不心痛,反而有些沾沾自喜,一億六千五百兩黃金,放到現代,得多大的一個款姐纔能有的身價?
她才正牌的臨安郡主,臨安府的錢也就是她的錢——她是款姐。
煉丹要錢,拉關係要錢,養自己的人馬要錢,要成爲強者,需要錢的地方太多。
如故很滿意自己有這樣的身價。
“既然認,什麼時候還?”
“還?”如故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弄錯了什麼,“還什麼?”
錢小開的臉沉了下來,“臨安,這一億六千五百兩黃金是你爲你愚蠢行爲付出的代價,看在雲末的面子上,錢,我們錢家可以借你,但你該不會天真地以爲,這筆錢我們錢家送給你了吧?”
“等等,你說這筆錢不是臨安府的錢,是你們錢家出的?”如故終於抓到了重點。
“我們這幾年基本不在臨安府,而臨安府被靖王妃掌控,你認爲臨安府還能有什麼錢?”錢小開驚訝她怎麼會有這麼異想天開的想法?“再說,你認爲除了我們錢家,誰還能拿得出這麼大的一筆現錢?”
如故呆了,她以前除了生存訓練,就是任務,有人管飯,發工資,從來沒爲錢的事煩過心,也沒考慮過經濟上的事,聽了這話,才赫然想到,臨安府被靖王妃掌控這麼多年,就算臨安府有錢,估計也被靖王妃給搬空了。
這麼說,她真的一窮二白,什麼也沒有?
“你的意思,這錢,我得還你?”
一億六千五百兩,還是黃金。
如故眼皮跳了一下,就算把她切片鑲鑽,再賣一回,也值不起一億。
“欠債還錢,難道還有什麼疑問?”
“贖金多少,全是你自己說的,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騙我?”
“贖金本是一億五千萬金,你該慶幸自己被歪瓜裂棗地送回來,扣除了五千萬金。我們錢家也不做落石下井的事,這五千萬金,也就不和你算了,你還回本金一億兩就好。除了贖金,請未必知打聽消息,追蹤信息,花了五千金。爲了不讓各君王誤會郡主和殤王有什麼關係,每到一處,就花錢疏通衙門,讓郡主被殤王綁架,讓各衙門協助搭救郡主,以此來打消衆人的猜忌,打點這些喂不飽的官老爺,花了五百金。另外,一億五千萬金上路,不是誰都護送得下來的,所以請了太子的鐵騎親兵護送,用了一千金,這些都是有單有據的。”
錢小開瘦削的手靈活地撥弄着金算盤,“除了剛纔說的一億六千五百金,另外有小道消息四處亂傳,說臨安郡主勾搭殤王成奸,這話如果傳到各帝王耳中,可是大大的不妙,爲了給你洗—白,風月樓的老鴉的封口費三百兩銀子,下面姑娘們封口費二百兩,零零星星的路人封口費一五十三兩,加起來六百五十三兩。再就是,我們出來這一路上的花銷,二百三十兩銀子。這些錢,我本不想和你計較,但現在看來,也該一起加上。省得我倒貼着銀子,還被人冤枉我誆人錢財。”
錢小開噼裡啪啦地算完,擡頭向如故看來,“你除了一億六千五百金,還得再給我八百八十三兩銀子。”
如故一臉黑線,這價錢還越談越高了,“我怎麼知道贖金是不是一億金,未必知那裡是不是給了五千金,打點的費用是不是有一千五百金?說不定贖金只有一千兩,打聽消息只有一百兩,打點費用也只有幾十兩。”
那可是一億多黃金啊,黃金哪有這麼賤用的?
錢小開聽了這話,不急,也不氣,慢條斯理地取出一疊單據,第一張是由殤王按手印的信,要贖金一億五千萬金,第二張是未必知的收據,消息費五千金,另外是幾張保證書,說收到多少錢,保證絕不亂說外漏,保證書上面名字地址清清楚楚,是真是假,一查就知道。
再接下來,就是食用等費用的單據,一筆筆賬記得明明白白。
如故目瞪口呆,她在二十一世紀破那麼多案,頭一次見贖人質還有這一堆單據的。
十幾二十兩銀子就夠尋常窮人家一年的吃用,一億五千萬黃金是什麼概念?
這麼大筆的債,還不把她給壓死?
不認賬道:“我怎麼知道是不是你和殤王那混蛋合謀坑我?”
“我和他合謀?”錢小開嫌棄地斜了她一眼,“你不要臉地跳到男人大腿上,摟了人家男人的脖子,大白天的被人抱着離開風月樓,可是有數十雙眼睛看見的。那男人是誰,你心知肚明。就憑你和那煞星的親密勁,我還在想會不會是那煞星和你聯手騙我們錢家的錢。如果不是雲末一再擔保,我也不會墊錢來贖你。”
如故囧了,那道那家青樓叫‘風月樓’?
驀地衝着錢小開一笑,“沒錢。”
“什麼?”
“我說,我沒錢還你,你實在要,命有一條,拿去吧。要不然,我給你斟茶倒水,鋪被暖牀。牀上玩意,你喜歡哪些花樣?只要不是太過變態的,我都可以去學。前些日子止燁弄了本最新的豔書,要一百兩一本,裡面姿式雖然難了點,但我們也可以試試。”
照剛纔錢小開的說法,他明知道臨安府沒錢,說明他一開始就知道她還不起這個錢。
明知道她還不起錢,還墊錢出來,只能是她有被他利用的價值,弄不好是一張終身的賣身契。
她又不傻,怎麼可能才從虎穴裡出來,又跳進狼窩?
錢小開無害的嫩臉終於垮了下去,怒了,掀開車簾,衝外頭叫道:“玉玄,把這個不要臉的東西送回給殤王,取回那一億金。至於其他,當我被狗咬了一口,自認倒黴。”
玉玄正貼在車廂外,幸災樂禍地聽牆腳,被點到名,應了聲,“熙君已經走遠了。”
“後天小拍賣會上有一張燭庸子的闊刀神兵鑄造圖,賣家底價一萬金,上不封頂。你送她回去,取回那一億金,我把那張神兵鑄造圖拍來送你。”錢小開開口閉口大筆的金子,眼都不眨一下。
如果給玉玄一萬金,玉玄不會稀罕,但燭庸子是前朝最出名的鑄造大師,據說那張闊刀神兵鑄造圖是他畢生精髓之作,燭庸子死後,那張闊刀神兵鑄造圖就成了絕版。
玉玄用的是大刀,燭庸子的闊刀神兵鑄造圖對他而言,當然是致命的誘惑,讓他自己去買,他拿不出那麼多錢,如果小開肯買給他,他當然求之不得。
桃花眼一亮,“一言爲定。”猛地拉開車開,伸手進來提如故。
“人家要的是錢,又不是人,你送我回去,人家也不會給你錢。”如故一腦門的黑線,沒聽說過贖回的人質還帶找劫匪退貨的。
“就你現在這黑不拉唧的樣子,和小魔頭是天地之別,把你丟回去,說他給的是冒牌貨,贖金自然可以拿回來。”
如故被燻黑的臉,一時半會兒白不了,他硬要說她是冒牌貨,她還真拿他沒辦法,避開玉玄的爪子,爬過矮几,一把抱住錢小開,“我和你說着玩的,怎麼能當真,不就一億六千五百金嗎,我還你。”
如故心痛,肉痛,渾身都痛。
她哪兒去弄這一億六千五百金啊?
但在她沒強大到可以和殤王對抗以前,把她退還給殤王禽獸,她不如去亡命天涯。
如故突然覺得懷裡的人兒身子僵硬得像根木頭棒子。
低頭看去,只見錢小開臉白如紙,呼吸急促,好像透不過氣來。
她抱的是他的腰,而且力道也不大,不存在把他勒窒息的問題,那麼是突然發病?
拍了拍他的臉,問道:“喂,你怎麼了?”
錢小開看着拍上他的臉的手,身子一抖,翻了個白眼,連氣都沒了。
如故吃了一驚,伸手向他手腕脈搏,手腕一緊,被人抓住,頭頂傳來玉玄提高聲量的嗓門,“你快放開他。”
如故以前的體質不能練內功,練的都是身手,以她的身手對付尋常高手沒問題,但和玉玄這種高手中的高手在窄小空間裡實打實地打,那是找死,門口又被玉玄堵住出不去。對付玉玄的唯一辦法就是救活錢小開,她救了他,他總不好對救命恩人恩將仇報,是不?
把錢小開抱得更緊,叫道:“你該不會爲了那什麼神兵圖,連小開的死活都不顧吧?”
“放屁,老子不是這種人。”
“那還不趕緊送他去看大夫?”如故雖然懂醫,但身邊沒有藥物,就算她把脈查出錢小開是什麼回事,她也救不了,所以必須儘快送去醫坊。
“你不趕緊放開他,到時你欠的就不是一億六千五百兩。”
“那是什麼?”
“錢家老爺子先後擡了十幾個女人進門,可是硬是沒生下個一男半女,直到於老爺子五十五歲上,他五十四歲的正房夫人才生了這麼一根獨苗,現在錢家老爺子已經七十高齡,不管你給多少錢,錢家老爺子也生不出第二個兒子了啊。”
“既然你知道錢家生不出二胎,還不趕緊找大夫救人?”如故懷疑玉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我告訴你,你不趕緊走,出了事,跟我可沒關係。”
“你把錢小開弄死了,跟你沒關係,難道跟老子有關係?”
“我一沒打他,二沒罵他,怎麼就把他弄死了?如果他真死在了這裡,也是你拖延時間弄死的。”
“屁,他對女人過敏,你不趕緊放開他,沒等見着大夫,他已經嗝屁了。”
“放屁,姐兒就沒聽說過碰女人會過敏的。”
玉玄把錢小開的衣衫拉起一點,錢小開白皙的肌膚上泛着許多細小的紅疹,確實是嚴重過敏的症狀。
“除了這個,還會呼吸困難,窒息而死。”
如故連忙放手,還真有這種怪病?
玉玄乘探了下他的鼻息,長鬆了口氣,“還好,還有氣。”
如故眼角直抽抽,如果玉玄說的是真的,錢家要絕後了,“現在怎麼辦?”她懂醫,卻不知道怎麼治對女人過敏的怪病。
“叫容瑾來給他扎一針就好。”玉玄鑽出車廂,放了枚信號彈上天,很快一團墨綠色的煙花彈在不遠處的空中散開,一閃而逝。
“容瑾在附近?”如故第一次進臨安府時,看見過這樣的煙花彈,三通說那是容瑾的信號。
“他得負責你的生死,有了你的消息,他當然得在你附近。”
玉玄一臉臭屁樣子,他們這幫人,沒一個想看見她,可惜他們幾個按特長分工,雲末擅長打理臨安府,容瑾管衆人的病病痛痛,止燁管追蹤跑腿,小開管掙錢,而他只能淪落爲‘保鏢’。
這個坑爹的職務害他不得看着她。
如故白了他一眼,他們不想看見她,她還不愛看他們的臭屁臉色呢。
等回了府,她和他們各自爲陣,互不相干,她求之不得。
玉玄站在車轅上四處張望,“明明就在附近,還沒到。等熙君那廝跑遠了,還怎麼追啊?”
如故無語,他到現在還想着把她送還給殤王,掙那張神兵圖……
一輛馬車緩緩而來,玉玄兩眼放光,“終於來了。”
如故認得那輛樸實無華的車是容瑾的車。
玉玄立刻把錢小開往車廂裡一丟,跳上車轅,也不管如故有沒有坐穩。
一揚馬鞭把馬車趕得像要飛起來,朝着對方迎了上去。
如故一個沒站穩,滾倒在車廂裡,手壓在錢小開肩膀上,見他白皙的脖子上也瞬間浮起一片紅疹。
如故忙把手擡起,伸到他鼻子下,他的氣息果然又弱了些,算是相信了,他真是對女人過敏,徹底無語了,小心地繞開錢小開的身體,爬到離他最遠的車廂一角。
錢家一下可以拿出近二億的現錢出來,這家世放在現代絕的全球第一首富。
這個錢小開,可是地地道道的富二代。
萬一把他給‘碰’死了,她可賠不起錢家這根獨苗苗。
對面馬車近了,玉玄也不等馬車停穩,跳了下去,衝着那輛馬車叫道:“錢小開被臨安弄得快死了。”
怎麼說話的?
如故對這二貨,徹底地沒了語言。
車門打開,容瑾揹着藥箱冷清清地上車,連眼角都不瞟如故一眼,徑直蹲到錢小開面前,取出一支空心針,扎進錢小開的虎口穴,輕輕轉動,一股黑色從針孔中流出,直到血變成了鮮紅,才拔針出來,換針換手,也是如此,等黑血流盡,錢小開身上的疹子隨之消褪,呼吸也不再虛弱,慢慢變得平穩。
容瑾收了針,下車而去,來無聲,去也無聲,如果不是車廂裡還殘留着他留下的冰冷氣氛,彷彿他根本沒有出現過。
如故的視線追着容瑾的背影看向門口,卻見雲末安靜地站在車下,溫文安靜,讓人莫名的心安。
如故瞟了一動不動,如同熟睡的錢小開,不安地輕道:“我不是有意的。”她雖然不知道錢小開有這樣的怪毛病,但錢小開終究因爲她差點出事。
“他已經沒事了,不用放在心上。”雲末微微一笑,向她伸出手,“下來吧。”
那一笑,如春風暖水,把如故心裡的愁苦盡數拂去,一直漂浮不定的心,突然間像是有了着落。
不自覺地把手放到他手上,彎腰下車。
“喂,喂……小開他……”玉玄想說,小開讓他把如故送回給殤王要回贖金。
如故衝他做了個鬼臉,打斷他的話,道:“燭庸子擅長鑄劍,但不擅長鑄刀,他不服氣,所以總想鑄一把好刀出來,但無論他怎麼想,硬是掌握不了鑄刀的要領,直到他死,也沒有打造出一把像樣的刀,那張神兵圖不過是他以前所鑄廢刀的圖紙。他死後,這些廢圖紙,卻成了後人炒作掙錢的工具。”
“你怎麼知道?”那張神兵圖已經被轉賣了好多次,卻沒有一個人用來鑄刀,玉玄也些懷疑圖紙的真實性,但沒見過的東西,終究存了幾分幻想。
“歷史書上學的。”
“歷史書上還有這種玩意學?”
“沒文化真是可怕。”如故鄙視他。
玉玄從來不以沒文化爲恥,看向雲末,“她說的是真的?”
雲末輕點了點頭。
玉玄對如故的話不信,但云末常識廣搏,不可能騙他,搔了搔頭,“既然是張廢圖紙,小開幹嘛還要買?”
如故道:“錢多騷包。”
雲末笑了,“他不過是花錢給你買個死心。”
玉玄惦記了那張圖許久,不親眼看過,哪裡死心,小開不過是借這機會,解了玉玄的心結,讓他不再爲那張廢圖傷神罷了。
玉玄難爲情地嘿嘿兩聲,道:“小魔頭交給你了,我去最近的鎮子尋家客棧,等這小開醒了,再去追你們。”
私自離家,捅出這麼大的漏子,如故心虛,最怕見的就是雲末。
有玉玄二貨在,還不覺得什麼,玉玄一走,單獨面對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乾咳了一聲,“對不起。”
“郡主想離開,是雲末做得不夠好,何來對不起之說?”雲末領着如故走向自己的馬車。
這個男子八面玲瓏,和誰的關係都好,但不知爲什麼,如故看着他的背影,腦海裡總浮現殤王的身影,那個人和雲末一樣,在衆人面前親和友善,但實際上誰也走不進他的心裡。
如故突然輕輕開口,“雲末……”
“嗯?”
“我看見二叔他們屠城了。老人,婦人,孩子,他們一個也不放過……”
他伸手過來,溫暖的手握住她微微發抖的手,“過去了。”
如故輕搖了搖頭,這次的經歷,她永遠不會忘記。
他傾身過來,手臂環過她的肩膀,把她攬入懷中,沒有語言,只是無聲的安慰。
如故深吸了口氣,把他推開。
她不需要別人的安慰,她需要自強。
“那些事,你已經知道?”
雲末輕點了點頭。
“婉城現在怎麼樣了?”如故的心猛地一沉。
“北皇得知殤王的人馬攻佔婉城,立刻派了大軍前往婉城剿匪。”
“那匪可剿到?”如故眸子沉了下去,北朝大軍前往婉城,那麼婉城的百姓會不會慘遭另一場可怕的虐殺?殤王的兵有沒有順利撤離?
“北朝的軍隊到了婉城,婉城早已經人去樓空,成了空城。”
“連剩下的百姓也全部消失了?”如故訝然。
“據說,到城下的北朝大軍只看見掛在城門上的幾顆腦袋,其中一顆是……”雲末靜看着她,不再說下去。
“是我的二叔。”如故想不明白,婉城上萬的百姓,還有數萬越國和北朝的戰俘,這麼短的時候,完全轉移,他是怎麼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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