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鐵骨柔情(求訂閱)
她睡夢中,翻了個身,滾進他懷裡,溫暖的感覺瞬間把她包裹,她心安地笑嘆了口氣。
殤王愣住了,他守了七年,從來沒看過她這樣笑過,這笑觸動他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那縷柔情。
他輕嘆了口氣,抱着她走進寢屋,放上他的榻。
她感覺到他的手臂從身體下抽離,忙拽住他的衣襟,低聲呢喃,“別走,我不要你死。”
他摟在環在她肩膀下的手臂瞬間僵住,她在擔心他,她沒有恨不得他死去。
眼裡凝着的冰慢慢融化,換成濃濃愛意,握了拽住他衣襟的小手,柔聲輕道:“我即便是要走,也會帶上你一起。”
如故輕噓了口氣,繃緊的身體隨之放鬆,沉沉地睡去。
他等她睡得安穩了,才從她身冂下抽出手臂,輕輕脫下她被露水打溼的衣裳,只留小衣,拉過薄被爲她輕輕蓋上。
爲她脫衣蓋被,是她還小的時候,他常做的事,熟悉得不能熟悉。
但現在做來,卻莫名地撩起體冂內一撮邪火。
他轉到後面浴房,擰了一桶冷水當頭淋下,那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欲冂望卻入骨附髓般蔓延開去,絲毫不見減弱。
這是怎麼了?
她不到兩個月大,就在他手中,吃喝拉無不是他一手拉扯着,直到她長到生活可以自理,懂得了羞澀,這樣的日子纔算結束,她的身體對他而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在他眼中,她就是一個孩子。
他做夢都沒有想過,她少女初成的身子對他竟是這樣不能抗拒的誘冂惑,對着她,失控到連起碼的理智都蕩然無存。
仰頭背靠了身後冰冷的石壁,石壁透骨的溼寒滲入體中,許久才褪去讓他煩躁的萌動。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如故,你真是我命中魔星。
如故夢見兒時的時候,三支羽箭射向她的後心,小郎飛撲過來,把她抱入懷中,擡手正要拂開飛來的箭,卻見人羣中推出一個美麗的女子,她脖子上架着兩把鋼刀,他停下了所有反抗,只是目如止波地低頭看了着她背轉了身,三支箭直沒冂入他的身體,血絲從他嘴角滲出,紅得刺眼。
鳳承武揮起手中長刀,猛揮落,如故赫然驚醒,猛坐起身來,有風拂過,身上一片冰冷,才發現汗涅了一身。
燭光搖曳,燈芯‘叭’地一聲炸開幾個火星子。
鳳承武已經死了,這是夢。
如故長鬆了口氣,往一旁的書案看去。
他每次回來,除了睡覺,基本上都是坐在那書案後處理公務。
她不指望他能回來,只是習慣性地看過去,或許內心還有一絲奢望,書案後空空無人。
如故苦笑了一下,心底是她不能否認的失望。
忽地,見他從屏風後轉出來,披着件黑色暗紋便袍從後間轉出,仍戴着面具。
溼發隨意地披散在身後,幾縷碎髮俏皮地拂到前額,令他冷寒的眼裡多了幾分柔和,髮梢的水珠一滴滴地滴在赤冂裸的匈脯上,性感而魅惑。
如故怔了,恍然如夢。
他見她神色有異,快步奔到榻邊,伸手擡起她的下巴,看見她眼裡殘餘的恐懼,“出了什麼事?”
“沒事。”如故回過神,立刻察覺身上有些不對勁,低頭一看,隻身只穿着一件小衣,再看面前男人半遮半掩在鬆袍下的匈脯。
怒火‘騰’地一下竄了上來,憑什麼把她吃幹抹淨,還關在這裡不理不問?
又憑什麼他發到興致來了,就跑來對她爲所欲爲?
當她是什麼?
性奴?
狠狠拍開託着她下巴的手,“你對我做了什麼?”
殤王視線在她光裸的手臂上掃過,明白她誤解了什麼。
關切的眸子再次轉冷,沉下臉,還能罵人,看來也沒什麼事,“你認爲一個正常的男人能對一個女人做什麼?”
一句話,把如故這些日子積壓着的怒火全點燃了,虧她還擔心他死在外頭,抓起枕頭向他砸去,“你這個卑鄙小人,不得好死。”
他接過枕頭,鎖緊了眉頭,扣住她的手臂,提到自己前面,“你越來越放肆了,你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真以爲我不能把你怎麼。”
虐心虐身,除了殺她,能做的他全做盡了,還有臉說不能把她怎麼着?
如故氣極反而冷靜下來,冷冷道:“殤王大人對付我這種弱女子,確實有千百種辦法。但除了欺負弱女子,你還有什麼本事?”
他看着像炸毛的刺蝟一樣的小女人,好氣又好笑,驀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起來,手臂環過她的腰,把她牢牢箍進懷裡,“看來我真該對你做點什麼,免得虛當個罵名。”
如故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身上並沒有異樣,怒力瞬間泄沒了,暗叫了聲苦,這下真是自討苦吃了,不自在地在他懷裡左扭右扭,道:“我夢遊呢,你無視我吧。”
他好費勁才退下去的火,被她生生地給亂拱了上來,皺了眉頭,把她的頭按向他的肩膀,不許她再亂動半分。
如故張口就咬。
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女人,別動,再動,我就真要了你。”
如故立刻安靜,連手指都不敢動一動,繃着身子,僵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有所動作,他真的不會碰她?
他抱着她靜靜地一動不動,如故聞着他剛剛沐浴後的乾淨味道,臉慢慢地紅了,連帶着那耳廓通紅,在燭光下隱隱透明,看得見一絲絲的細小血脈,嬌冂嫩十分惹人憐惜。
頸中滲着微汗,烘似梅似蘭的幽香綿綿飄來,低頭向那嫣冂紅的耳吻了下去,在她耳邊低喚了一聲,“如故。”聲音柔得如陽春的水。
她身子一軟,卻被他緊緊地攬着,不能動彈,心跳得又急又快,只覺得四周極靜,靜得不知所措。
剛纔發脾氣,不過是發泄內心的害怕,害怕他這一走,就是永別。
她固然恨他混蛋,但更不想他死去。
如果他死了,她以後站得再高,又有什麼意義?
過了許久,他才壓下蓄勢待發的慾望,道:“如果不是怕你明天趕路拖我的後腿,我今天不會這麼放過你。”
“趕路?我?你是說讓我和你一起上路?”
殤王側過頭,靜靜地看着懷中的女人,墨玉般的眸子在燭光下深邃如夢。
如故以爲他會說點什麼,結果他什麼也沒說,抱着她滾倒在榻上,閉上了眼,“睡吧。”
她看着他戴着面具的俊顏,慢慢伸手出,手指觸碰到冰冷的面具,被他捉住,“既然記不起我的樣子,又何必看。”
“看了,或許就想起了。”
“還是想起來了再看吧。”
如故碰了個軟釘子,憤憤轉身,不看也好,省得揭了面具,醜得人鬼共憤,看了發惡夢。
只要可以離開這個死人谷,就有機會逃出他的手掌心,如故心肝雀躍得差點飛上天,閉眼就睡,養足了精神,明天才好跑路。
如故從小在訓練營長大,習慣了早起。
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了殤王的人影。
如故心裡一咯噔,難道他反悔了,丟下她自己走了?
扯了衣裳披上,跳下榻就直撲門外,到了門口見他正在刷馬,長鬆了口氣。
殤王回頭瞥了眼她赤着的小腳,眸子微微一黯,她對他倒也不是全無意義,口卻道:“就這麼迫不及待得想離開這裡?”
“廢話,誰原意被囚禁?”如故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句,打了個哈欠,回屋洗漱。
她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裹,再出來時,他已經騎在了馬上,手裡握着一柄紫金盤龍槍。
他本來就長得極好,氣質更是好得沒話說,拿了柄長槍筆直地坐在馬上,更是英姿爽郎,酷斃了。
如故肚子裡詆譭了一句,“人模狗樣。”看向左右,沒給她備馬,想到來之前像貨物一樣馱在馬上的滋味,胃開如難受,“給我一匹馬。”
他俯身下來,抓住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提上馬背,遞了一塊巴掌寬的黑布帶給她。
和他一馬匹有一個好,就是可以當他是大號暖手袋,冷的時候往他身上蹭一蹭,能少受不少罪。
缺點就是減少了逃跑的機會。
但以如故對魔鬼教官的瞭解,討價還價只會被剋扣福利。
沒被他像貨物一樣打橫丟在馬背上,說明他心情還算不錯,識趣得沒再吵着要馬,從善如流地用黑布帶矇住眼睛。
他冷眼看着,道:“還算沒把以前學的全餵了狗。”他以前教她生存之道的第一條就是識事務。
如故心道:“餵了你。”他=狗,還是惡狗。
他‘駕’了一聲,徑直出了龍祥殿。
如故眼睛不能視物,只聽見風吹樹葉的聲音,可以斷定,他沒有走大路,一直穿梭在樹林裡,而且速度快得出奇。
等她被解開眼睛上的黑布帶,是在一家飯館裡,面前擺了簡單的兩菜一湯。
他吃相看似隨意,卻一看就是極有教養的模樣。
如故記得,他們小時候很窮,能有東西填肚子就已經很好。
但當時哪怕只是一碗糊糊,他都不許她像村裡其他孩童一樣端着碗到處亂走,必須規規矩矩地坐在桌邊。
以前一直覺得他這個習慣和村裡的孩子們格格不入,但現在看來就瞭然了。
他本是南朝的太子,平時的言行按着皇家的規矩,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如故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但知道這是逃跑的最好機會。
假說WC,提了裙子就去了茅房,他把她盯得再緊,不可能她脫褲子便便也盯着吧。
茅房裡有一個小窗戶,如故瞅着左右沒人,直接從小窗口鑽了出去,三蹦兩竄地翻過對面圍牆。
圍牆裡是一個院子,院子裡晾着許多女人衣裳。
如故拽下一套衣裙,如飛地縮進旁邊柴房,以最快的速度剝掉身上衣衫塞進包裹,把偷來的衣裳穿上,發現這衣衫前露匈後透明,像是青冂樓女子穿的玩意。
把門打開一縫,外頭晾着的衣裳五顏六色,不是露就是透。
如故立刻肯定這裡是青冂樓。
在二十一世紀比基尼都穿過,哪裡還會在乎露這點肉,穿好衣裳,還重挽了個和衣服款式搭配的髮髻,溜進前廳。
大廳正中間載歌載舞,周圍座無虛席,花姑娘錦繡花團一般堆滿了每個角落,眼花繚亂。
心裡一喜,這種地方人蛇混雜,是藏身的最好地方。
正想溜邊走人,見那熟悉的筆直修長身影出現在門口。
如果這時候走人,或者一直杵在這裡,都會立刻引起他的注意。
如故乘他的視線還沒掃過來,看準最近一個客人,往他大腿腿上一蹦,那人很配合接住她,她雙手環上那人脖子,拿後腦勺對着門口。
衣服換過,髮型換過,她就不相信他還能認出她來。
聞到一股乾淨清爽,不錯,是個愛乾淨的男人。
但是這個味道怎麼和殤王那惡魔身上的味道一樣?
那人明明穿着繡着金線的蔥綠色衣服,怎麼變成了黑色?還有,肚子呢,那人的大肚子呢?
眼角一斜,發現本該被她坐在屁股下的胖男人,捂着腰歪在地上,剛開口要罵,看清來人,哆嗦了一下,連滾帶爬地跑了。
如故目送那人跑開,那麼抱着她四平八穩坐在這裡的男人是……
木訥擡頭,入眼就是迷死人的漂亮脣線,然後是那張從不離臉的鬼面具,再往上,墨染出來的眸子似笑非笑,那笑後頭燃着的怒火,讓如故連打了三個寒戰。
“嗨,你吃完了?”
殤王的視線從她臉上挪開,落在她匈口上,輕紗半掩,大紅肚冂兜鬆鬆垮垮,像是一碰就掉。
“我的衣裳不小心弄溼了,所以換了件。”如故把肚冂兜往上提提,再提提。
“嗯,衣裳換過了,是不是可以上路了?”他抱着她起身,大步走向門口,連下地的機會都不給她。
這該露的不該露的全露了,放在地上給人看嗎?
他的出現讓所有女子看呆了,直到他邁出門檻纔回過神來,他懷中女人穿的是她的衣裳,叫道:“那女人偷了……”
殤王手一揚,一張銀票貼上她的嘴,把她後面的話堵了回去。
他抱着她翻身上馬,抖開寬大的斗篷把她從薄紗下透出的肉色蓋住,往鎮外急馳而去,“限你兩分鐘把這身衣服換下來。”
如故沒想到,在二十一世紀呆過那麼多年的他,會這麼古板守舊。
問題是,要換下這身衣服,得脫得一絲不掛,他這是讓她就在這馬背上,他斗篷裡脫?
他還能再無恥些不?
“還不換,是要我幫你?”他在披風裡抓着她的衣裳就開始撕,她身上這類衣裳方便嫖客,是最容易脫的,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剝得一乾二淨。
如故就算她臉皮再厚,也撐不住,怒了。
把雪白的一雙手臂伸出斗篷,揚了揚,張口就唱:“伸手麼姐白腿兒,好相冬瓜白絲絲,伸手麼姐白膝灣,好相犁牛挽泥塵……”
他在百姓中的聲譽口碑好,是不?
怕別人看她走光露肉,是吧?
那她偏招人來看,讓人看看這百姓心目中的神,是什麼樣的淫浪貨色。
大白天抱着個全裸女人到處亂跑,在這個年代,也沒幾個人做得出來,這事傳出去,他立馬能上採冂花淫魔的頭榜。
以後誰見了他,都害怕自家老婆閨女被他糟蹋,看誰還會相信他,支持他。
讓他政治生涯栽在這裡。
突然身子一旋,被轉了半圈,坐在了他緊實的腿上,腿盤在他沒有一點贅肉的緊實腰上,這姿式太過曖昧,曖昧得讓人面紅耳赤。
手掌按住她的臀,令她緊貼上他,沒了一點縫隙,冰冷的面具貼着她的臉,耳邊熱息拂拂,“橫豎還有好幾個時辰的路程,你如果是想了,在這馬背上,我也能好好滿足你。”十八麼都唱上了,這臉也是不要的了。
如故如遭雷亟,三魂嚇飛了兩魂半,乾嚎着的嗓門立刻沒了聲,掃了眼兩側,發現馬匹離開大道,穿進樹林,再沒有行人走動。
她相信,他真幹得出那事,到頭來,沒把他的政治生涯滅了,反而把自己白送給他爽一回。
與惡魔硬碰硬,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縮回手臂,開始翻包裹裡的衣服。
好在,他沒繼續爲難她,穿好衣服,如故踏實了。
中午的時候,爲了逃跑,什麼也沒吃,餓得前匈貼後背,正尋思着能不能找點東西吃吃,手上多了饅頭。
真是貼貼心啊。
如果不是他人品太差,不能亂碰,如故真想抱着他啃一口。
“你要帶我去哪裡?”
“帶你去認親戚。”他面無表情。
如故被饅頭渣子嗆得面紅耳赤,這笑話太冷。
等他再次停下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
他放了馬,任馬在溪邊吃草,遞了兩個幹饅頭給她就自己坐到樹下。
無視她緊盯着自己的視線,吃完饅頭,喝了兩口水,就靠着樹杆,閉目養神。
長槍插在他身邊,帶着股凜凜的霸氣,讓她第一次把這個世界和戰爭聯繫在一起。
馬吃飯喝足,走到他身邊,他起身牽馬去了溪邊,仔細地爲它清洗蹄子,預防馬蹄子被小石子磨傷。
他對那匹馬,都比對她溫柔。
“你對我難道就不能像對你的馬那樣好點?”
他不屑地睨發她一眼,“這馬是我的戰友,和我出生入死,你呢?”
“其實,如果你對我好點,以我們的交情,我也可以和你出生入死的。”
“就憑你這三腳貓功夫?”他輕飄飄地瞟了她一眼,轉身去溪邊洗手。
“三腳貓功夫也是你教出來的。”她恨不得把手裡饅頭砸到他後腦勺上,不過最終把饅頭當成他,狠狠地啃,咬死你,咬死你這個狂妄自大的傢伙。
他眼角餘光瞧着她的模樣,莞爾一笑。
如故隔着茂密的樹枝,遠遠看見前方一座城池。
這片樹林離城池很遠,卻隱約能聽見城中哭哭嚷嚷的聲音,也不知那城裡出了什麼事。
如故問道:“前面是什麼地方?”
“婉城。”他閉着眼,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一絲表情變化,“你最好乘現在好好睡一覺,到了晚上,你想睡也睡不成了。”
“你爲什麼要帶我來這兒?”
殤王仰頭靠着樹杆,連話都懶得回她了。
“喂,說話。”如故踢踢他的小腿。
“換了個地方,連尊師之道都忘了?”他漫不經心。
他無恥的時候,怎麼沒想到爲師這道?如故的臉直接黑了,起身就走,和這種不要臉的強盜一起,早晚會被他氣死。
“嗖”地一聲,他的長槍飛過來,槍尖穿過她層層疊疊的裙襬,貼着她的腳後跟釘在地上。
“不許離開我五步之外。”他慵懶的聲音響起。
如故咬牙切齒,吃他的心都有,拔槍,結果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也沒能把槍拔出來,撕裙子,好幾層料子疊在一起,結實得完全撕不動,如故感覺這些年的訓練全訓在了狗身上。
殤王閉着的眼角化開一抹讓人難以察覺的笑意。
如故折騰了半天,才把裙襬一層層撕開,累得直喘粗氣,取了水囊,一屁股坐到他身邊,拔開塞子,遞了給他,“你知道婉城出了什麼事,是不?”她直覺,他是衝婉城來的。
殤王順手接過水囊,喝了口水,遞還給她。
如故伸手來接,手無意中覆蓋在他的手上。
二人視線同時落在疊在一起的手上。
如故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忙裝作沒事一樣,把手挪開。
爲了掩飾心裡的慌亂,把水囊送到嘴邊,就着囊嘴喝了一口。
眼角餘光見他的眸子瞬間黯了下去,纔想起,這壺口他剛剛喝過。
氣氛瞬間變得怪異。
她被他吻也吻過,吃也吃過,但那些都不是她願意的,不斷地牴觸反抗,雖然過後想起也會臉紅心亂,但這奇怪的感覺,卻沒有過,如故不自在地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偷偷看他,他卻仍閉上了眼休息,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如故輕咬了咬脣,蓋好水囊,心裡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直到婉城又一次哭喊聲傳來,打亂了她紛亂的情愫,回頭,他仍沒有半點反應。
她完全猜不出他來這裡的目的。
直到天黑盡了,他才睜開眼。
夜晚,雲層壓得很低,四處漆黑一片。
如故被婉城突然大起來的哭喊聲驚醒,正要開口問話,身體一僵,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彈,也說不出話來,驚得睜大了眼瞪向身邊男子。
心裡氣苦,氣自己鬼迷心竅,他不過是對她稍稍溫柔了一點,她立馬放鬆警惕,活該中招。
他伸臂把她攬在懷中,出了樹林,藉着夜色,如鬼魅般欺近婉城,避開巡邏,攀進城內。
城裡火把通明,到處是官兵,整個城池把守得像鐵桶一樣嚴,而他帶着一個人,卻絲毫不見累贅,藉着陰暗之處巧妙地繞過幾條街,輕飄飄地躍上背光處的一所屋頂,脣輕貼着她的耳朵,低聲道:“你睜大眼看清楚了。”
如故看向光亮處,只見一些官兵正在挖掘大坑,旁邊綁着許多百姓打扮的人,一個武將打扮的男子,正在一一查看被推出來的年輕女子。
將那些女子按姿色劃分開來,挑出一些姿色較好的,揚揚手,“這些送去給王爺,剩下的賞給立了功的將士們。”
那些女子哭喊着拽住自己的親人不肯離去,但哪裡抵得過那些男人的力氣,很快被強帶走。
接着如故聽見,屋頂下一側的院子裡傳來男子的淫笑聲和女子的哭喊聲,回頭看去,那院子中,到處是官兵抓着女子就地行樂的身影,荒淫至極。
殤王緊抿着薄脣,臉黑如鍋底,眼裡閃着森森怒火,“看到了嗎?那就是鳳氏的兵。”
“他們是誰和我沒半毛錢關係。”如故仰起頭,倔強地回瞪着他的眼,四目相對,無聲地交鋒。
這些和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不能因爲她沒見過面的娘是越皇,鳳氏的荒淫暴虐就該由她來承擔。
殤王冷笑一聲,丟下她一個人在這屋頂之上,飄身離去。
忽地聽下頭一個聲音發號施令,“殺。”
剎時間,刀光血影,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如故的臉瞬間白了。
如故想出聲叫他們停下,可一句話也叫不出來,只能這麼眼睜睜地看着,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一批批慘叫着倒在血泊之中。
如故雖然不認爲鳳氏做的這些事和她有關,但目睹敗國城民的悽慘下場,心裡沉甸甸地絕不好過。
蹙了眉頭,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把這些可憐的百姓解救出來?
她名義上是越皇的義女,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這個身份?
但她這次離開臨安府,除了一些盤纏,就只帶了兩件換洗衣服,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別說她現在動不了,就算動得了,跳下去,她說自己是臨安,又有誰會相信?
饒是她平時機智伶俐,這時卻毫無辦法。
她討厭這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等最後一個百姓倒下,軍官回過身來,走進身後的大宅的一瞬間,如故看清他的模樣,那人是鳳承武當年的副將。
果然是越國的人。
耳邊反覆響着殤王的聲音,而當年被虞氏佔去的南朝城池,欺凌婦孺,血洗城民,該做的全做盡了。
這一瞬間,如故突然有些恨自己是越皇的女兒,有着個鳳氏的姓氏。
雖然她即便不是越皇的女兒,殺伐同樣存在。
如故縮在袖中的手緊攥成拳,有生以來,第一次迫切地嚮往權利,強大,強大到可以阻止這一切。
官兵把殘殺的百姓棄在大坑之中,一把土都不加掩埋就急着離開,加入側院淫樂的隊伍。
帶着血殺之氣的夜風森冷刺骨,也不知過了多久,殤王飄身落在她身旁,
把她重新捲進懷中。
如故在他沉默中感覺到他的憤怒,他怒,她又何嘗不怒?
駿馬馱着他們如飛遠離婉城。
穴道一解,如故立刻揪住他的衣襟,“爲什麼要這麼殘忍,百姓有什麼罪?爲什麼要被這麼慘無人道的屠殺?”
“那不是我的兵。”殤王意外地沒甩開她的手,反而把攬在她腰間的手臂緊了緊,手指輕撫過她冰冷的面頰,“如故,這就是戰爭。”
二十一世紀,即便是有戰爭,也不會有殘忍的屠城事件,她在那樣的地方長大,幾時見過這樣的殺伐。
“對,他們不是你的兵,是越國鳳氏的兵。可是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你爲什麼要帶我來這裡?”如故胸口悶漲得象是透不過氣。
他摩挲着她臉龐的手指滑下,捏住她的下巴,擡起她的頭,面向自己,“如故,你會是下一任的越皇。”
如故用力摔開他手,掙扎出他的懷抱,往馬下滾去。
他微蹙了眉頭,飄身下馬,在她落地前,把她接住。
如故推開他,站穩腳,“你弄錯了,我只是麻婆村的一個遺孤,越國的皇位落不到我這個不相干的人頭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再說話,轉身向前走去。
無論她肯不肯承認,都改變不了她是鳳真唯一的女兒的事實,只要鳳真坐得住那個位置,皇位終究有一天會落在她的手中,她不親眼看看這世間的醜陋百態,以後怎麼能不被奸人矇蔽耳目,正確判斷是非?
夜風襲來,冷得刺骨。
如故大口地吸氣,讓自己儘快地冷靜。
望向四周,到處黑茫茫的一片,不知道該去哪裡。
喉嚨艱難地吞嚥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向他追去。
“你爲什麼不想辦法救那些可憐的百姓?”
“救不了。”
“都說殤王有通天的能耐,難道那些全是騙人的鬼話?”
“是。”他頭也不回。
如故噎住,簡直對牛彈琴,猛地轉身,往反方向急走。
人影一晃,他攔住她的去路。
“你以爲,憑你能制止那些屠殺?”
“你不是說,我將是下一任的越皇。既然這樣,我說的話,總能有些用處。”
“在你坐上那個位置以前,你的話,什麼也不是。”
如故沉默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口,“救救他們。”
“還不是時候。”他拉住她的手,拽着她繼續前行。
“難道等婉城的百姓全部被殺光了,纔是時候?”如故鐵青着臉,用力摔開他手。
“你看了一晚,難道看不出,這是一個圈套?”殤王的眼冷得如同寒冬夜潭。
以鳳氏一貫的作風,佔了城,立刻就會大面積屠城,而今天卻遲遲不動手,一直到了晚上纔開始屠城,屠的還僅僅是極少數的人。
他的人馬已經潛伏在附近,他感覺到有詐,纔不發令攻城,單槍匹馬地進城偵察了一番,果然如他所料,城中到處佈下陷井。
小面積屠殺城民,裝出淫樂散慢的假象,是誘他們進城。
他們盲目進城,只有一個下場,甕中捉鱉,全軍覆沒,到那時,鳳氏纔是真正大開殺戒的時候。
婉城的百姓和他們的人馬一個也別想活。
他這次進城,已經把對方設下的陷阱摸得一清二楚。
不能小忍則亂大謀,他需要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如故做了那麼久的臥底,當然懂得必要的時候得舍,得犧牲,但她實在憎恨這樣的無力感。
視線落在被他緊緊抓住的手上,覺得自己特別的無辜。
六歲就死了,連爹孃是誰都不知道,卻攤上了他這麼大的仇恨。
夕日的溫柔夫君,變成了變着法子折磨她的惡魔。
她沒小說裡的受虐嗜好,被人虐得要死,還能無怨無悔。
“放我回去。”既然無能爲力,倒不如眼不見心不煩。
“想回去?”
“是。”她寧肯去對着臨安府裡的那幾個混蛋,然後想辦法讓自己變得強大,也不願在這裡對着他的仇恨,浪費時間。
“那你就好好想想,怎麼討我高興,我一高興,沒準就放了你回去。”
“難道你都是用老二想問題?”婉城百姓還流着血,他居然還有心思想這些,如故覺得這個人真是冷酷無情,又荒淫無恥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這些年,你盡學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好氣又好笑。
“這還是斯文的。”
“還有什麼,說,我聽着。”
“見過厚臉皮,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自個問着捱罵。”
他真要她罵,如故反而罵不出來了,那些年,遇上欠抽的,她都是動拳頭,哪裡會動嘴皮子,罵人不是她的長項。
他睨了她一眼,懶得再和她鬥嘴,吹了聲口哨,喚來馬匹,帶着她翻身上馬,‘駕’了一聲,竄進無邊的黑夜。
一刻鐘後,他們進了一個營地。
一個身穿盔甲的軍官迎上來,“敵方情形可探查好?”
殤王點了點頭,如故這才知道,他進婉城是爲了探查敵情。
軍官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行動?”
殤王道:“立刻行動。”
如故迷惑了,拽住他的衣袖,“你不是說,他們設下了陷阱,誘你們上當?”她雖然心疼那些百姓,但他們這樣貿然前去,也不過是給婉城添多一批亡魂。
他睨了她一眼,把她交給兩個士兵,轉身離去。
這確實是對方的一個陷阱,但探清了對方底子,他們來個將計就計,給對方釜底抽薪地一擊。
如故雖然跟他學了不少本,但到了這樣的戰場上,就全無用武之地,隨着那兩個士兵走在隊伍的最後面。
部隊除了腳步聲和馬嘶聲,靜得聽不到一點聲音,可見軍紀十分嚴謹。
如故這才知道,地宮並不是想象中,只在暗處行事的組織。
他們有自己的隊伍,自己的兵。
這會不會是以後南朝復興的一支隊伍?
前方殺身四起,如故擡頭望去,一個矯捷的高大身影身披銀甲黑色風氅翻飛騎着汗血寶馬,揮動長槍,撥打着城牆上射來的箭雨,勇猛得如天將一般。
到了城下,棄馬帶着先鋒部隊冒着箭雨巨石,衝上城牆。
不斷有人被亂箭穿身,巨石擊中滾落竹梯,慘叫聲綿綿不絕……
如故的心瞬間揪緊,是他……
衝在最前面的黑袍人正是她兒時的夫君小郎,現在的魔鬼殤王。
他迎着箭雨而上,槍起槍落,滾打在刀光血雨中,決斷勇猛。
能長年衝在最前面,出生入死而生存下來的人,絕非僅可以用一個“勇猛”來形容的。
這一刻,她算明白了什麼是真男兒,何爲英雄人物。
她雖然惱他無恥,恨他暴虐,但這一刻卻深深折服。
馬匹踐踏着屍體,鮮血染紅了土地,呼吸間全是濃濃的血腥味。
放眼全是無情的殺戮。
看着他高大筆直的身影從城牆上消失,過入了婉城,心懸在嗓子眼上,久久不能落下。
城裡到部署着無數西越大軍,又陷阱密佈,每一步都是鬼門關。
如故小手緊拽着衣角,不知何時早已把衣角揉碎!
無休無止的焦急等待,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前方明明殺聲震天,她卻覺得死一樣的沉寂,忽地聽見鼓聲四起,城中傳來歡呼聲,“殤王告捷!”
如故懸着的心驀地落下。
城門打開,隊伍緩緩前進。
如故被送進了婉城,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城門口掛着昨晚屠殺城民的副將的頭顱。
剛剛放寬的心,又慢慢下沉,今天會不會又是另一場屠殺?
一個士兵向她走來,“殤王要你去。”
如故美絕的小臉上漸漸蒼白。
他贏了這場爭,該怎麼處置她這個鳳氏的正宗嫡女?
如故雙手緊握,掌心冷汗涔涔。
她不想死,但如果他要在他的屬下面前羞辱她,她寧肯死。
他說過,他下地獄也要帶着她,那麼她之前,一定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獄。
如故跟着士兵進了一所大院。
大院中到處是男人歡悅爽朗的笑聲。
殤王回頭看到她掩飾不住悲憤的模樣,不由得一笑,那笑中竟透着幾分苦澀,又再轉過頭去與將士們一同飲酒。
如故靜靜地看着他,他已脫下了銀甲,但殺場上的英姿卻無法從她腦海中抹去,如果他不是那麼可惡,他真會成爲她心目中的神。
被人從後面一推,向前撲倒,在倒地前,被他一把提起,“來,陪我喝酒。”說着他便拿起酒罈,率先喝了一大口,將酒罈遞給她。
如故沒想到,平時看似優雅實際陰沉的他,竟會有這樣高官豪爽的一面。
“我不會喝。”如故把臉撇向一邊,一場戰爭要葬送多少無辜人的性命,贏了有什麼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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