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初試牛刀
如故不理素錦,直看鳳瑤和老太太,“真以爲麻婆村的人死絕了,沒證沒據,而我又失憶,所以這些事就可以抹殺了?”
鳳瑤讓素錦找老太太,本指望以老太太在葉家的地位,來壓制如故,讓如故妥協,由如故出面去找靖王或者北皇,留下素錦,結果如故卻反過來和她算麻婆村的賬。
老太太要臉,絕不會公然認同置如故於死地。
這一來,她的處境就變得十分被動。
“老太太仁慈,一心向善,你空口無憑,休想污衊老太太。”
如故敢動素錦,自然不會買她鳳瑤的賬,這種時候,仍然推出老太太做擋箭牌比較妥當。
果然,老太太聽見空口無憑几個字,對如故越加惱怒。
空口無憑?
麻婆村雖然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人卻沒有死絕,小郎,止燁,無顏都還活着。
只是他們個個身份特殊,如故不可能拉他們出來當證人,讓他們陷入困境之中。
“不用證據,王妃做過的事,你知我知也就夠了。”如故連二孃都不叫了,“不管你承不承認,你給我的一切,我都會一一奉還。”
靖王妃沒想到如故一個小丫頭,居然敢公然向她挑釁,氣極而笑,“老太太,你看這丫頭說的什麼話。”
老太太在府裡一直高高在上,被如故一而再,再而三的頂撞,忍無可忍,手中柺杖重重一頓,“放肆,這是靖王府,還輪不到你撒野。”
如故立刻起身,“叫我回來,我回來了,既然老太太不待見我,我也不必留在這裡礙人眼。”
“你……”老太太沒想到如故這次回來,竟比上次更加厲害,對她完全沒有敬意,氣得兩眼發黑,“來人,把那丫頭給我拿下。”
如故雖然認了越皇爲母,但她終究是葉家的人,她就不信,收拾不了這小丫頭。
如故鄙視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是想把我再送回麻婆村?”
老太太送如故去麻婆村,雖然是爲了兒子,但靖王找到她時,她奄奄一息,人事不知,而帶如故回來時,靖王臉色黑得可怕。
朝也不上,不吃不喝地守在如故身邊五天五夜。
所有人覺得,如果如故死了,靖王恐怕也要跟了她去。
後來,越國使者前來,說神道長清算到靖王的小女兒與越皇有母女情緣,越皇要收她爲女,並把身邊最得力的謀士雲末送來北朝,給她作教導官。
並說,神道長清有救治如故的辦法,靖王這纔出瞭如故的房間。
北皇得知越皇收如故爲女,立刻封如故爲臨安郡主,劃地建臨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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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府建好,止燁,容瑾,玉玄和小開先後入府,如故果然醒來。
靖王喜極,對如故百般縱容。
如故雖然混賬,但有云末盯着,倒也沒出什麼大事,而有越皇的這層關係,北皇對如故的所作所爲,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看似大皆大歡喜,老太太心裡卻像卡了根魚骨頭。
靖王爲了如故能做到這一步,如果知道她和鳳瑤把丟如故進青崗山的事,天都會捅下來。
好在如故失憶,對回府前的記憶完全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昏睡不醒。
當年的事被深埋起來,老太太纔算放了心。
但如故終究是她心裡的刺。
哪知道,如故竟突然記起兒時的事,簡直是晴天霹靂。
現在,她們要做的,不僅僅是讓如故知道家規,更重要的是得在靖王知道真相前,把她先囚禁起來,讓人快馬加鞭地去請越國的國師來,把她兒時的記憶重新抹掉。
如故看見老太太眼裡的寒意,突然想起雲末的話,凡事不要強出頭。
嘴角不由得揚起,她還偏要強出這個頭。
在老太太屋裡服侍的幾個婆子向如故撲去,如故腳下一錯,輕鬆閃到其中一個婆子身側,重重地一巴掌往她臉上煽過去,打得那婆子頓時失去平衡,直撞向身邊另一個婆子,那幾個人你撞我我碰你,頓時摔成了一堆。
如故揚眉,這具廢材身體總算變得靈活,不那麼沒用了。
老太太見如故公然反抗,越加怒不可遏,更催着婆子捉拿如故。
那些婆子爬起來,正想繼續撲向如故,突然聽見門口一聲怒喝,“住手。”
衆人向門口看去,卻見靖王和無顏站在門口。
無顏和上回進府一樣,穿得鮮豔奪目,只是頭髮束起,戴了個不知開多少山纔開得出一塊的上好翡翠束髮箍,盡顯富貴。
老太太迷惑,他一個戲子怎麼會和身爲王爺的兒子並肩而立。
無顏輕哼,“王爺,素錦郡主回個門,處處一堆丫頭婆子小心護着,同是金枝玉葉,我家鳳兒,卻被幾個下人婆子追着打,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哭得梨花帶雨的素錦倒在老太太懷裡,旁邊一堆丫頭遞帕子,遞茶的伺候着,而如故站着,被幾個凶神惡煞的婆子圍着。
天地落差,就算沒有無顏的那句話,靖王都一肚子氣,有無顏那句話,更是怒不可遏。
憑什麼一個雜種在府裡各種寵愛,而他的親生女兒卻被欺負成這樣。
他之所以向母親瞞下素錦的身世,是因爲母親對二弟的死耿耿於懷,對二弟的後人更是百般護着。
如果知道素錦是二弟的女兒,雖然會對鳳瑤不恥,對素錦卻會更加護着。
不過護着的方法,會從明處轉爲暗處。
到時,他越加不能掌控。
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鳳瑤偷的是別人,也就罷了,橫豎他和鳳瑤沒有夫妻之情,該處理的處理了便是,偏偏是鳳國樑的,光想想就覺得像嘴裡嚼了只蒼蠅,塞心得不行。
目光森寒地瞥向靖王妃,靖王妃嚇得打了個寒戰。
她雖然貴爲越國公主,但靖王一身戰功,功高蓋主,爲了避嫌才把一手兵權交給太子。
他雖交了兵權,卻得了北皇和太子兩個人的心,朝中地位更無人能敵。
就連她的母皇對他都要顧忌幾分。
他要面子,瞞下素錦的身世,但不表示他能容忍她們娘倆。
她這時候和他硬碰硬,萬一他一怒之下,把素錦的身世捅出來。
不僅在葉家,沒有立身之處,在越國,也是丟盡皇家的臉,母親絕對不會這樣的她回到越國。
她顏面掃地不說,她們娘倆以後的路,會更加難走。
萬一這時候被靖王休掉回越國,她多年的經營將毀於一旦。
忙低頭,避開靖王冷怒的注視。
忽地想起,無顏的話。
他家鳳兒!
如故和明王定下親事,已經天下皆知。
鳳瑤驚了一下,再看無顏那張妖孽的面龐,想到過去聽到的種種傳聞,臉色陡然一變。
她還在越國時,還是母親爲皇。
母親疑心極重,連自己的兒女也防着,由於越國女子爲皇,母親不擔心大哥奪皇位,大哥鳳承武纔可以正常上朝參政。
就連功績累累的鳳真,除了聽命在外征戰以外,也不允許參於朝中任何事務。
至於不擅長打仗,長年在京裡的她,就更不允許涉政了。
所以,她在越國的時候,只能暗中打點,形成自己的勢力。
其中明王無顏就是她一心想拉攏的人。
但明王生性散漫,對政事不感興趣,除了不得不參與的朝會去一去,其他時候都不知在什麼地方鬼混。
以至於,她在越國十幾年,竟沒能見過無顏。
所以上次老太太請無顏到府中唱戲,她壓根沒把他和明王聯繫在一起。
這時看着他身上衣服繡着只有王侯才能用的蟒紋圖案,赫然驚覺,他就是她這些年一直想拉攏,卻一直不得見面的明王。
在得知明王和如故訂下婚事的時候,她以爲他是和鳳真達成了什麼協議。
暗惱的同時,又有些慶幸,他肯和鳳真達成協議,說明他對權貴並不是傳說中的那樣淡泊,那麼她也就有機會把明王爭取過來。
但這時,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想錯了。
明王肯和如故結親,分明是他們之間在花滿樓就勾搭成奸。
明王浪蕩風流,卻是出了名的護短。
他那句話,已經明晃晃地擺明了態度——“我的人來靖王府,卻被欺負,你們給我一個交待吧。”
回頭怒瞪向素錦。
素錦明不久才見過明王,不可能不知道無顏就是明王。
這麼重要的信息,素錦居然沒有告訴她,害她現在落到這樣被動的局面。
素錦心虛,不敢看母親的眼睛。
她回來後,一心想除掉如故,只要除掉如故,至於無顏是明王的事,早被她丟到了九宵雲外。
這會兒,看見無顏和靖王一起出現,才驚覺自己犯下多大錯誤。
又急又怕,卻又無可奈何。
如故雖然是葉家的人,但她和明王訂了親,也就是明王的人,他們葉家已經沒權利置辦如故。
老太太就算端着當家人的架子,也不佔理。
今天想要收拾如故,已是不能。
但今天放過如故,一旦把不該說出去的話說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不但惹怒靖王,還會招來鳳真的報復。
鳳瑤暗暗着急,但人家明王人已經在這裡,她們就算要處置如故,也得另想辦法。
靖王太瞭解鳳瑤,不給她機會。
冷冷地掃了眼圍在如故身邊的婆子,冷道:“來人,拖下去,一人四十大板。”
四十大板,對婦人來說,不死也殘。
這幾個婆子是老太太的人,打她們,也就是打老太太的臉。
以孝爲大的年代,兒子打母親的臉,給明王的交待,不能不說重。
老太太隱隱已經猜到無顏的真實身份,知道兒子這麼做,是以大局爲重,仍氣得兩眼一黑,差點昏了過去。
如故本不願無顏插手她的事,但無顏開了口,她也不能掃無顏的面子,保持了沉默。
按理,這件事到此也就結束了,無顏卻不依不饒,手中扇子轉了一圈,道,“老太太和王妃把鳳兒丟進青崗山,不理不睬,任其餓死病死。王爺,你信嗎?”
他說着媚眼斜睨瞭如故一眼,幽幽道:“反正,我信了。”
如故輕抿了脣,他不是信了,而是親眼所見,耳邊彷彿響起男孩好聽地聲音,“小妹妹,如果你小丈夫不要你了,我娶了你吧。”
一句戲言,而現在,他和她真的定下了婚事。
靖王對如故失蹤六年的事,本存着心結,但如故失憶,沒有人知道她那六年是怎麼過的,他也四方打聽過,也沒打聽出什麼名堂,只能自欺欺人地認爲,或許她這幾年過的並不差。
但剛纔在門外聽到的那些話,把他這些年的自欺欺人殘酷地揭開。
靖王看向鳳瑤的目光又多了些恨意。
鳳瑤心一沉,素錦留不下來了。
指甲掐進掌心,真該早些除掉如故這根肉中刺。
靖王視線掠過老太太,落在素錦身上,說不出的厭惡,“時辰不早了,回去吧。”
素錦看向母親,見母親沒有反應,又看老太太。
老太太見靖王半點不念父女之情,再壓不下一直忍着的怒氣,“如故是你的女兒,難道錦兒就不是?你這樣偏袒是不是太過分了?”
素錦的身世,靖王本不願揭開,給葉家保留一點顏面,但見老太太竟不顧當着明王的面,非要糾纏下去,大有不留下素錦不肯罷休的架式。
如果不知道如故被鳳瑤和老太太丟出府,任其自生自滅,受的那些苦,他或許還真依了老太太,暫時留下素錦,等過些日子,再找機會把她送走。
但現在……
她們那樣對待她的女兒,他豈能讓她們好過?
臉已經丟盡了,也不在乎再丟一次了。
“她還真不是我的女兒。”
鳳瑤的臉也瞬間白了。
“你說什麼?”老太太震驚。
“我說,她不是我的女兒。”
“你胡說什麼?”老太太話剛出口,眼角餘光見鳳瑤臉色煞白,竟沒有出言反駁,驀地想到素錦七個月早產,但生下時卻肥肥胖胖,半點不像早產兒的樣子。
再看靖王眼裡的冷意,突然意識到什麼,張着嘴竟沒能說出一句反駁的話。
素錦沒想到父親居然當着老太太和明王的面,說出這種話,傻了,拽住母親的衣袖,“不是真的,爹說的不是真的。”
鳳瑤給鳳國樑寫的信在靖王手上,她哪裡敢辯,別開臉不看一臉震驚的老太太和素錦。
老太太再不願意相信靖王的話,也不能不信了,覺得天都塌下來了,無力地軟坐下去,突然間像老了十歲,“作孽啊,作孽啊。”
她寵了十幾年的孩子居然是個雜種,這些年,她竟一直幫着鳳瑤母女對付自己的親孫女。
再看如故,冷冷地站在一邊,彷彿只是一個局外人,和她哪裡還有祖孫之情。
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不知是什麼滋味。
素錦得不到母親的迴應,再看老太太時,老太太直接轉開了臉,不再看她,她徹底絕望,白着臉起身。
鳳瑤看着女兒無助的背影,心裡像針扎一樣難受。
如果告訴老太太,素錦是二叔的女兒,那麼老太太以後一定會暗中護住素錦。
可是她與小叔亂淪的事,也就此揭開,她在葉家再不能呆,今生就此葬送。
是保素錦,還是保自己?
鳳瑤的手猛地一握拳,選擇了後者。
她是越國的公主,就算做過失德的事,但看在越國的份上,靖王府不至於把她逼上絕路。
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素錦走了,如故也沒再呆下去的必要,也跟着告辭出去,路過無顏身邊,停了一停。
無顏無比風騷地挑了挑眉梢,“我再陪王爺說會兒話,一會兒一起回去?”
今天的事,不需要無顏插手,她也能擺平,不過有他橫插一手,讓這件事解決得更快些,她多少也算承了他一點情,再說,他和她畢竟有婚約,在人前不能讓彼此難堪。
輕點了點頭,“好。”
從老太太屋裡出來,素錦的丫頭迎了上來,“二小姐,我們小姐請你去後院說話。”
“我和她沒什麼可說的。”
素錦隨蕭宸前往貧州,短時間不可能再有機會回來,她沒必要再在素錦身上浪費時間。
丫頭站着不走,“大小姐問二小姐,想不想知道當初在三皇子的清和殿,是被誰所害?”
如故驀地站住,轉身過來,審視向丫頭的臉,“誰?”
丫頭搖頭,“大小姐沒說,只讓奴婢這樣傳話給二小姐。”
“她在哪裡?”
“在後花園的西門。”
樹蔭後,憐心放輕腳步慢慢退開。
如果知道誰要殺如故,那麼就有辦法除掉如故。
如故察覺身後異動,回頭,花叢縫隙上掃過一抹白色衣角。
如故撥開樹枝,見憐心飛快地跑走,略想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打發了丫頭,四處晃了一陣,纔不急不慢地向後花園走去。
在清和殿被人‘掐’死的事一直沒有結果,是她心裡的結。
那個藏在暗處的殺手,像她心裡的刺,不拔掉這根刺,她不能安心。
素錦這時候約見她,是釜底抽薪,拿出最後的王牌,但憐心的出現讓她本能的警惕。
憐心到了後花園西門,尋思如故和素錦快到了,天空一道驚雷炸開,豆大的雨點隨之砸下,轉眼變成傾盆大雨。
憐心聽見腳步聲朝這邊而來,顧不得身上衣裳被雨水打溼,躲向一旁的大樹後面。
剛邁進樹叢,一隻手橫來,捂住她的嘴,隱約聞到一股淡淡的芳香,意識變得模糊,接着手從她嘴上移開,卡住她的脖子,呼吸瞬間被強行屏住。
憐心沒來得及看清那人,就人事不知了。
那人手上繼續用力,確認憐心沒了呼吸,才收手回來,人不知鬼不覺得走開。
素錦快步而來,看見露在樹叢外的一雙腿,嚇了一跳,試着上前,看清樹叢後的那張臉,瞬間臉色慘白。
忙要抽身離開,忽地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尖叫,“殺人了。”
素錦回頭看去,卻見兩個打理園子的婆子飛逃而去,素錦頓時慌了神,慌慌張張地想到離開,沒跑出幾步,靖王帶着一羣護院急奔而來。
靖王看見素錦有些意外,一怔之後,快上前兩步看向樹叢後躺在地上的憐心,臉色驟然大變。
蹲下身,探向憐心頸部脈搏,還沒有死透,急叫道:“快傳太醫。”
憐心被送走,靖王回頭,看向剛纔叫‘殺人’的婆子,“怎麼回事?”
“我們見……見下大雨,怕王爺喜歡的那幾株山茶被風吹折,去給山茶綁些樹枝,綁好山茶出來,看見大小姐從樹叢裡出來,憐……憐心小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脖子……脖子上……”
站在人羣前的無顏眉梢微挑。
靖王剛纔探憐心脈搏的時候,就已經看見憐心脖子上的指痕,聽完下人的話,猛地回頭看向素錦,目光寒森陰冷。
素錦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妙,慘白了臉,下意識得往後退開兩步,“不……不是我殺的,我……我來的時候,她就已經……”
素錦從老太太那裡出來,已經絕望,身邊丫頭卻突然告訴她,有人要見她,告訴她是誰在清和殿‘害死’如故。
如果能知道那天的真相,就可以找如故談條件,讓如故去求北皇,讓她留下。
她當然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但現在就算知道對方別有居心,她也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因爲一旦去了貧州,她這一輩子就真的完了。
哪知道到了地方,就看見死在地上的憐心。
突然間明白,這是一個圈套,有人殺了憐心,騙她來,嫁禍給她。
靖王沒有說是素錦殺的人,也沒說不是她殺的,冷冷開口,“你不是回宸王府,來這裡做什麼?”
“我……”素錦剛想說有人約她來這裡,告訴她如故被害的事,又有下人匆匆上來,在靖王耳邊說了句什麼。
靖王臉色一沉再沉,黑如鍋底,看素錦的目光越加冷如寒冰。
“把人帶上來。”
西門打開,護院從門外拽進一個人來,接着幾大包東西丟在地上,包裹打開,裡面包的盡是金銀首飾等值錢的東西。
素錦一看,腦袋‘嗡’地一下,臉色慘白無色。
那人跪趴在地上,不住發抖。
“怎麼回事?”靖王怒到極點,反而冷靜。
“是……是錦郡主讓小的等在門外。”
“等在門外做什麼?”靖王冷瞟了素錦一眼。
“說,如果王爺不肯留下錦郡主,就……就……”
“這算是私奔呢,還是遠走高飛?”無顏笑搖着扇子。
靖王的臉色越加難看,“你見去貧州已成定局,所以私自逃走,被憐心發現,於是你就殺了憐心滅口?”
“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殺她……”素錦兩腿一軟,跪倒下去,“是有人約我來這裡見面。”
西門外的馬車確實是她安排的,殺憐心的人,顯然知道她暗中讓車伕等在門口,所以才約她來西門,讓她有口難辨,把殺憐心滅口罪名坐實。
那人好毒辣的手段。
“什麼人約你?”
“是……”素錦只聽丫頭說約她來後花園,而丫頭又說不出對方是誰,她現在哪裡知道,到底是誰約她來的,真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素錦,我葉家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只白眼狼。”
素錦說不出對方是誰,靖王對素錦就更加懷疑。
雖然憐心是纔回到他身邊的,和他感情並不深,而且他對憐心的身世也有所以懷疑。
但憐心手上有鳳真的親筆信,不管憐心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兒,他都得好好照顧她。
結果纔到他家裡幾天就被人害成這樣,現在生死未卜,他哪能不氣?
鳳瑤收到消息,匆匆趕來,看着跪倒地地上的素錦,再看她身邊的散落的金銀珠寶,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再顧不得端公主的架子,慌忙上前,跪在靖王面前,“王爺,錦兒不懂事,是我沒教好她,但她絕對做不出殺人的事。”
靖王冷哼,“有其母自有其女,你們母女二人,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這些年來,他不碰鳳瑤一下,但面子上卻是夫妻,互不相干地過了十幾年。
但在他得知鳳瑤把如故丟進青崗山,任其自生自滅的時候,連維護夫妻名份的心都滅得渣都不剩。
“王爺,事情沒有水落石出前,都不可以妄下結論。”
“查,當然要查。”靖王摔開鳳瑤拽着他衣袖的手,“如果查出真是這小賤人所爲,而憐心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定要你們母女二人償命。”
鳳瑤氣得臉青,但事情終究有了轉機,她得先向素錦問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無顏看到這裡,卻若有所思,向靖王告辭去找如故。
哪知,下人說,不見如故。
這一來,急壞了靖王,忙派人四處尋找。
無顏把後院現場情況重新打量了一下,辭了靖王,離開靖王府。
冷護法看着素錦走向倒在樹叢後的憐心,再看匆匆趕人靖王,臉色漠然地從牆頭飄身而下,從容離開。
她不走正路,閃身進一旁的樹林,朝着無人的僻靜處撤離。
驀地,見前方樹下,背對她站着一個一身紅衣,撐着一把金傘的女子。
傘面上血紅的曼珠沙華,豔得刺眼。
這片林子枝葉茂密,又過於僻靜,本有些陰冷,極豔麗的紅,不但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反而森然詭異。
冷護法冷不丁見着這麼樣的一個人,生生地感不到活人的氣息,腳底一陣發寒,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前方豔紅的身影。
“什麼人?”
女子一聲低笑,慢慢轉身過來。
雪白的面龐,秀麗的眉眼,在那襲紅衣下卻是別樣的冷豔。
冷護法嚇得差點驚叫出聲。
如故明明被她掐死在靖王府後花園的西門裡,常聽說人死了,魂魄會停留在附近,如果是怨魂在人間徘徊的時間也就更長。
但她兩手血腥,鬼魂卻從來沒見過。
如故斷氣的時候明明是一身白衣。
人死後的魂魄,難道不是應該和死前一樣?
怎麼會是一身紅衣?
冷護法望着面前美極的少女,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你是人,還是鬼?”
“你說呢?”
如故微歪了頭看她,神情帶了幾分天真無邪。
在丫頭來約她前往後院的時候,她看見匆匆跑開的憐心。
以爲這是憐心爲了對付她設下的圈套,故意四處逛了一下,錯開時間,然後從岔路避開對方可能想到的所有道路,翻牆爬樹地前往後花園的西門。
不過,她藏身牆頭的一棵樹上,茂密的樹葉遮去她的身影。
她到的時候,遠遠看見憐心一個人小心向西門走來,並且試圖躲藏。
可是沒等她藏好,就被人從後面捂住嘴,然後掐‘死’。
整個過程和她當時前往清和殿一模一樣。
她立刻可以肯定,‘掐’死憐心的人,就是當初‘掐’死她的人。
照這樣看,設下今天這個圈套的人,不是憐心,而是當初殺她的人。
憐心是偷聽到丫頭和她的談話,想知道當初發生的事,所以才偷偷前來。
可惜,對方錯把憐心當成了她。
憐心的命和她的命綁在一起,她絕不能讓憐心就這麼死,但她隔得太遠,要救已經來不及,而且對方的手法又快又準,以那身手,掐死一個人,也就幾秒鐘的事,如果對方非要弄死憐心。
無論她自己出手,還是開口叫人,都救不了人。
因爲真要殺一個人,可以直接割喉,或者擰斷脖子。
按那個人的身手看來,後兩種會比現在的方式更加順手,而且更加立竿見影。
反而掐‘死’還能有一線生機。
殺手選擇最麻煩的一種辦法,必然是另有目的。
如果她強行出手,對方狗急了跳牆,直接出手,那麼憐心必死。
再就是憐心和她一樣,有死人一樣的身體。
尋常人沒有呼吸,停止心跳,體溫下降,就是死亡。
但她們本來就沒有正常人的體溫,在這種體溫下,心跳和呼吸本來就比常人微弱,所以她們停止呼吸和心跳的時候,並不是就此死去,而是進入休眠狀態。
於是,如故選擇了不打草驚蛇,靜觀其變。
果然如她所料,憐心沒有死透,被後面趕來的靖王救下。
那人放開憐心,翻上圍牆的瞬間,她看清了那人的相貌,竟是跟在殤王身邊的冷美人——冰護法。
在冷美人隱身在牆頭的時候,如故神不知鬼不覺藉着假山的遮掩,翻出圍牆,看周圍地形,從冷美人來時不經意中留下的一個腳印,準確地判斷出冷美人離開的路線。
於是走近路進入樹林,在前面等着她。
如故的判斷果然沒錯。
沒一會兒功夫,就看見冷美人向這邊而來。
她想不明白,雲末把憐心寵在了心尖上,怎麼可能捨得對憐心下黑手。
聽冷美人這麼一問,恍然大悟。
原來,冷美人要殺的人是她,而不是憐心。
憐心和她本長得極像,只是憐心的瞳孔色淡,但如果背光,或者不仔細看的話,很容易混淆。
冰護法是雲末的人,如故很難不把今天的事和雲末聯繫在一起。
雲末要復仇,而她又是一個不聽話的棋子。
他要成大事,自然要剷除異己。
憐心和她一胎所生,同是越皇的親生女兒。
他有了聽話的憐心,又何必再要她這個不聽話的棋子。
那麼除去她,也就合情合理。
雲末,是到了你對我下手的時候嗎?
如故嘴角的笑越加甜美,而打心底的冷,卻慢慢滲入眼底。
對雲末的恨,剎時間,又添加了一筆。
憐心一直被雲末藏着,即便是冰護法也不知道憐心的存在,更沒有想到這世上還有一個和如故長得幾乎一樣的人存在。
如故以前總是一身白衣,而幻影中把尖刀刺進殤王后心的少女,也是一身白衣,所以她認定,那就是如故。
她認定如故已死,卻突然看見她白衣變紅衣地出現在面前,以爲是如故化成厲鬼來找她報復,哪能不怕。
如故嘴角的笑驀地收去,“上次在清和殿,也是你做的?”
冰護法是地宮裡的一號人物,雖然害怕,卻仍能保持冷漠的外表,冷笑了一下,“是我,又怎麼樣?”
她在腰間抽出一把窄窄的彎刀,“你活着,我不怕你,難道你死了,我還能怕你?大不了,我再殺你一次。”
她握緊刀柄,手心卻冷汗涔涔。
從來沒聽說過,凡間的尋常刀劍能殺得了鬼。
如故瞥了一眼她手中彎刀,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也好,我就拿你來練手。”
不等冰護法出手,金傘一轉,化出萬道金光,向冰護法臉部旋轉而去。
如故從小冊子上學來的功夫雖然時間還短,很她悟性極強,又有上一世的基礎,再加上這些日子在三生鐲裡修煉得來的內力,被激發出來,加上噬魂本是神器,不是尋常凡間兵器可以抵擋。
那招竟不輸於一等的高手。
冰護法不知面前的少女,到底是人是鬼,才遲疑着沒敢貿然出手,現在明明不會武功的如故,突然使出這樣凌厲的招式,驚得一身冷汗,沒敢硬接,慌忙向身側閃避,十分狼狽。
如故接下來的招式竟無一不狠厲,把冰護法嚇得魂飛魄散,但她終究是身經百戰的高手,很快看出如故招式雖然辛辣凌厲,但招式鬆散,可見對這套功夫運用還不熟練。
她之所以這麼難以抵抗,全靠着她手中的那把金傘,當即揮刀砍向金傘,哪知刀刃和傘沿一碰,她的彎刀像豆腐做的一樣被傘沿削斷。
傘沿削斷彎刀沒有停下,來勢毫不消減地向她削來,嚇得她花容失色,慌忙向後急滾才險險避開。
沒等她躍起,一條金綾如鬼魅一樣纏上她的脖子,瞬間抽緊,剎時間勒得她呼吸困難。
她雙手抓住金綾,不但沒能把金綾拽開,金綾反而越加縮緊,再不能呼吸,窒息的痛苦隨之傳來。
頭頂傳來如故森冷地聲音,“不能呼吸的感覺如何?”
當初在清和殿,她便是這樣無法呼吸,痛苦地失去知覺。
現在,她把這樣的痛苦奉還回去。
冰護法擡頭,漂亮的臉蛋漲得發紫,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她不怕死,但這種被勒得不能呼吸的感覺真的非常痛苦。
眼前秀麗傾城的面龐漸漸模糊,絕望得閉上眼,突然脖子上一鬆,出於本能地猛吸了口氣,大量的空氣猛地涌進,像刀子割過喉嚨,喉嚨火辣辣地痛,嗆得她一陣猛咳。
如故冷眼看着癱坐在地上的冰護法,她知道,如果真打實鬥,她絕不是冰護法的對手,這次巧勝不過是靠着噬魂的力量,以及那小冊上詭異的身法。
她的身體比一般的人弱很多,靠着魔鬼教官教她的各種技巧,以前比尋常人能忍的毅力,纔能有那樣的敏捷身手。
但高深的武功,一定要深厚的內力來支撐。
她沒有內力的身體,如同廢物。
這些日子,靠着煉丹和抱着肉丸子吸收月光精華來增長內力。
但畢竟時間太短,現在擁有的內力實在太少。
不管是不是取巧,這廢材身體短短時間,一招制住冰護法,已經遠遠超出她預期的效果。
這個結果,讓她欣喜。
“我今天不殺你,你回去告訴殤王,這筆賬,我記下了,改日一定向他十倍討還。”
冰護法雙手捂着喉嚨,不能止住咳嗽,看向如故手中金傘,那更加可怕的金綾已經不知道收去了哪裡。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在如故之上,但她不知道如故手中拿着的傘是什麼做的,可怕到這程度,她有把握勝得瞭如故,卻沒把握勝得了她手中的那把傘。
踉嗆起身,飛奔而去。
如故輕抿了脣,撐了傘慢慢地回走。
一個黑色的身影在暗處無聲無息地隱沒。
冰護法蹣跚跑出林子,剛把手指放到脣邊,喚馬的哨子還沒吹響,忽地看向前面五步處站着的披着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
她在如故面前,差點死掉,也沒皺皺眉頭,看着那個筆挺的背影,手腳卻忍不住地發抖。
“宮……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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