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 附骨的蛆

朱方則終於把身體從椅子上拔出來了,長出了一口氣。

“咱倆誰跟誰啊,你是玉清師孃,也是我師孃——以後有事兒儘管吩咐,我辦不了,也還有我家夫人呢。”

楊氏前面聽着還直翻白眼,只道這貨油嘴滑舌,慣愛佔人便宜。可聽到最後,不禁附和:

“倒是。咱倆情份不一樣,以後有事儘管和我說。”

貴妃哪有不應的,立馬嘴甜的直叫姐姐。

“我妹妹要有你這福氣活到如今,我恨不得把心挖給她了。”楊寶珠突生感慨。

她姨娘算得上比較得寵的了,一連生了兩個女兒,她妹妹便是在她兩歲的時候姨娘生下來的,只不過自小身子弱,沒活過五歲就在一場傷寒中去了,她姨娘也是傷心之下又傷身,沒過多久也去了。

倒不是有什麼後宅陰謀手段,純粹逝於疾病。

她妹妹也是一雙大大的眼睛,望着人總是怯怯的,全不似柴夫人這般神采飛揚。想來,只是一時被這幾聲姐姐勾起了傷心事。

楊氏二十六歲,雖和風流成性的朱方則過日子,好在心大,也沒憋屈出病來,樣貌保養得宜,看上去十分秀麗。這麼一蹙眉,倒有幾分弱柳扶風。

貴妃雖則心裡自有算計,對於這樣一個心靈頗有些空虛和脆弱的婦人卻也並非鐵石心腸。

本來,她們的利益是共同的,幾乎是沒有任何矛盾衝突——至少目前來講,所以貴妃這顆柔軟的小心臟也就適時地向她綻放了,巧笑着就環住了楊氏:

“寶珠姐要不嫌棄我,我做你妹妹,就把心挖給我了罷。”

那眉眼,那笑,晃的朱方則眼前白光一閃,生生晃花了他的眼。

要說這柴夫人還是手下留了情了,若是把這手段用在他和玉清或者但凡哪個男人身上,只怕都得折她手裡。

就這一笑,就笑酥了他半邊兒身子,若真有心運用女人的手段,只怕多少男人都得是她的裙下之臣。

朱方則激靈打了個寒顫,他人雖風流,可也知道什麼人惹得什麼人惹不得。

單說人家相公那武力值——現在是不在身邊,可難保人家有一天殺回來,秦王府都不是對手的傢伙,這輩子他都惹不起。況且,他看人還是有準頭的,柴夫人長的美不假,心眼兒也活泛,卻不是行爲不端水性楊花的女子,拿着千斤大頂都撩不動。

他是有定力的,怕就怕杭家小表弟年輕見識淺,沒見過這等場面,偏又大咧咧的沒個心眼兒,三五不時總往上黏乎。萬一哪天一個不小心對上眼兒……

他都沒臉想杭家小表弟死的將是怎樣一個慘字了得。

不行,自小他看着長起來的,女幹懶饞滑那些十成有八九成都是從他這裡學去的,他得爲他負責任,不能眼瞅着他走入泥潭!

“來人,備車!”

朱方則想到這裡,撐着碩大的身子往外就走,捲起來的風幾乎沒將身材瘦小的家丁給卷個跟頭。

“三爺,二爺那裡——”

“二爺那裡讓他再找別人,反正這些年少我一個不少,玉清可只我能救!”

家丁一聽朱方則話裡那‘救’字用得滲人,不知道杭家表少爺是出了什麼事,便也不敢勸,連忙撒開腿找馬伕叫車去了。

而另一端,渾然不知所謂的杭玉清則因爲與柴芳青的親事再一次被杭縣令給揍的皮開肉綻。

原因無他,當初自己作的孽,爲了不和狄三成親,便拉柴芳青作墊背,非要來個非卿不娶。這下自作自受,杭縣令只等開春便打算讓杭玉清成親收收心,先把家成了再去考科舉。

杭玉清那是目中無人的性子,他可不覺得自己哪裡就理虧了,一句又不想成親了,把杭縣令徹底給惹火了,將衙差平日打人的刑杖都給搶過來,追着杭玉清好頓胖揍。

結果是杭縣令一時失手打破了杭玉清的腦袋,而他自己則因用力過猛閃着了腰,父子倆都躺家裡養傷呢。

車伕鄭大也不過是轉達了貴妃有要事相商,傳完話人家就回明陽城覆命去了。

可這一句話倒把杭玉清給難住了,他這頭上有傷,他娘防他跟防賊似的,生怕他不好好養着,讓了爹給揍傻了,他家一共六個家丁在他門口就堵着四個。不等他出門,估計又讓他爹把腦袋給開瓢了。

但若是不去,他又恐他家師孃找他是商量生意上的事,去晚了怕什麼好處都沒了。

“真是……兩難……”杭玉清嘟噥,早知道不裝作這麼厲害,把他娘給嚇的眼淚快把他淹死不說,半點兒人身自由也沒有了。

直到朱方則下午找上門,杭玉清這才鬆了口氣,逃出昇天一般抱着朱方則的胳膊就走,杭夫人攔都攔不住——

“你這傷——”

杭玉清不耐煩地擺手:“我去三哥家養着,他傢什麼好藥沒有,是吧三哥?”

朱方則愣眉愣眼地就讓杭玉清給架出來了,就他這身肥膘,也算怪難爲杭玉清的,這是掙命的想往外奔啊。沒等回過神,就上了他家那豪華以極的馬車裡,上面還熱乎着,彷彿他自來就沒下去過一樣。

朱方則:……

誰能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快,去丁字巷。”杭玉清吩咐車伕,就跟是他們自家的僕人一般,習以爲常了。

“丁字巷?”朱方則一聽回了神,他爲的是什麼來的啊!

伸手一把抓住杭玉清:“你去找柴夫人?你師孃?你怎麼一天總找她?你腦袋都傷這樣了——對了,你腦袋怎麼傷的,怎麼沒聽說?”

杭玉清翻了個白眼,他腦袋上裹着個大紗布這麼明顯,纔看着?

“讓我爹給揍的。”他說的含糊。“我找我師孃自然是有事,你問那麼多幹什麼?”

“我問你自然是爲了你好。”朱方則瞪大了眼睛,像是一張發麪餅上杵着的兩顆綠豆。“你可遠着些你師孃,她……那可是個妖精,你頂不住!”

“聽哥哥的話,那女人美則美矣,一般人駕馭不來。”

尤其你個小慫貨,當然這話他沒法明說。

“你說啥呢,什麼美不美的?”杭玉清有聽沒有懂,一臉警惕。“你,不會是看上我師孃了吧?你不怕被我師父打死啊?三哥,你可別糊塗,我師孃——我這麼說吧,我師父打不死你,我師孃都能玩兒死你。”

“你趁早死了這心吧。”杭玉清搖頭晃腦。

“美人白骨,我師孃就是那附骨的蛆——呸,說的好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