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 生來多情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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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到丁字巷時天上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貴妃攏了攏身上寶藍色水貂皮的披風,徑自下車進院。

貴妃連杯熱茶也沒敢留金掌櫃,生怕柴榕行事沒個章法,從秦王府逃出來連衣裳都不換直接就跑回家,倒讓金掌櫃逮個現形。

柴芳青和柴海棠不知貴妃與秦王府的‘恩怨糾纏’,只知道貴妃是讓王妃給請去的,心裡難免激動,是以一直關注院子裡的動靜,一聽門響連忙就迎出來,跟兩條小尾巴似的就黏上了。

“……王妃很親切,留了飯。”

屋子裡燒了地龍,進去就是一股暖氣,貴妃順手將披風扯了下來……嗯,是時候招幾個服侍人的丫頭了……她想。

“那秦王妃長的好不好看?王府大不大?”柴芳青纏着貴妃,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

貴妃眼風一掃,只見木墩兒站炕旁邊,拿眼睛一眼一眼地瞄她,神色焦急。

還知道着急?

算他還有幾分良心。

“你爹呢?”貴妃故意問。

柴芳青和柴海棠都在,木墩兒有心說實話也不好和盤托出,只嚅嚅地道:“我爹擔心你,非要……出去接你。你……沒看到他?”

“是啊,這大雪封門的,也不知道四叔接哪兒去了。”柴芳青下意識望了一眼窗外。“四叔非要找你——王府派了人來接,難不成還能讓四嬸走丟嗎?”

她見木墩兒把柴榕給拉進屋裡,還以爲把人給勸住了,原來到底還是沒磨過四叔……

果然,四叔變正常後,不好哄了。

貴妃哼了一聲,要說怪,她怪木墩兒還更多些。柴榕腦子雖然恢復正常了,可心智卻不過是個十三歲的男孩子,木墩兒看着矮窮銼,芯子到底是個三十五歲被小紅杏出了牆有過經歷,且是個心思狡詐的商人。當真論起來,木墩兒能玩兒死柴榕一百三十八回還帶拐彎的。

“娘?”木墩兒提心吊膽,聲音都有點兒顫抖了。“你看着人沒啊?”

他是真害怕了,秦王府不得罪也得罪了,他是巴不得夾起尾巴做人,繞過這座大山。

可是他低估了他那傻爹——

不,人家現在不傻了,但也是個一根筋。他低估了這爹對貴妃的心,他自認是使出吃奶的力氣挽留,倒不是他生性涼薄,對貴妃不管不顧,實在是就貴妃這性情這手段,向來只有她玩兒人,沒有人玩兒她。

他相信,哪怕把貴妃扔狼窩裡,她都能當成那匹頭狼!

只不過,他親爹卻當她是朵脆弱的白蓮花,生怕落秦王府裡讓人家給算計去了。

要他說,也就是她沒那心,不然秦王府女主人異主都不是不可能的……

攔,他是攔不住的,無奈之下只能儘量多做些防護措施,讓人認出他的機率再小些,再小些,這纔有了既戴面具又嫌不夠,還套上個麻袋。

認不出就最好,萬一倒黴讓秦王府那些不出世的高手給扣下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誰讓他爹就是頭犟驢,打定主意十個五郎也拉不回來呢?

“我們要不要再出去找找?”柴海棠起身,關切地道。“按理說,四叔知道王府請人去的,要去接四嬸,也就是從家裡到秦王府這一路吧?”

貴妃怎麼可能讓人興師動衆去找?

到那時秦王府沒發現是柴榕,倒讓他們自己頂着風雪自己送上門去,可叫一個得不償失了。

“不用找,我回來的時候遇上你四哥了。”貴妃給自己斟了杯茶……真該買個丫頭了,前世在宮廷那幾年把她給養嬌了,哪就用得着她自己斟茶倒水了?以前沒條件說不上,現在有錢了可不能虧待了自己。

“我有事讓他去辦……”

貴妃沉吟,“海棠,芳青,你們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咱們回桂花村過節……等杏兒晚些時候回來,你們知會她一聲,她要是想回的話,明天就和咱們一塊兒走。”

“我還以爲在這邊兒過年呢。”柴芳青嘀咕。

因爲和杭玉清的婚事,她和柴二嫂還持續着拉據戰,母女雙方寸步不讓。反正有地兒收她,柴芳青索性立場就更堅決了,連年都不想回家過。

她只當貴妃也是這麼想的,畢竟之前半點兒口風不露,連準備都沒有任何準備,誰知去了一趟秦王府回來,給她帶回來這麼一個壞消息。

柴海棠早就和她說過,她只不信。

“除夕節家家團圓,咱們自是也不例外,難道就因爲二嫂定的那門親事,你連家門都不回?父母也不認啦?”柴海棠白了柴芳青一眼,一根筋的貨。

四嫂八面玲瓏,怎麼會做出除夕不回家這種落人話柄的事?

再者,要說往事他們家雞飛狗跳,有個傻子過節還不如不過,今年雖然也有不盡如人意之事,但到底四嫂和家裡的關係再融洽也沒有了,哪怕貴妃這些天不動如山,柴海棠也沒懷疑過。

“我也沒說不回家過節,就是想想我娘就煩——算了,大不了回去再和我娘幹一仗。”

柴海棠推了柴芳青一把,“你可長點兒心吧,大過年的你想鬧的全家不寧?不管以後怎麼辦,反正過年你給我消停點兒,不然我可不依。”

柴芳青一向有些畏懼柴海棠,平日裡也以柴海棠馬首是瞻,聽她這麼一說倒不敢回嘴,頓時就有些悻悻的。

柴海棠見貴妃面有倦色,知道她應付秦王府定是費神勞心,步步驚心,便拉起柴芳青回屋收拾行裝。

木墩兒可不是個三歲小孩,幾句話就讓貴妃糊弄過去。

幾時不回桂花村,偏偏從秦王府出來就要回,還火急火燎的?

“親孃,你給句實話,我親爹……是不是犯秦王府裡了?”

所以,他們這是要跑路了?

貴妃冷笑,“如果柴榕還是個傻子,他衝動跑去秦王府我還不說什麼。他現在腦子正常了,你還攔不住他,讓他作死,現在倒害怕了?”

“我哪敢讓他去?!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他那腦子就是不傻也好不到哪去!”

木墩兒氣急敗壞,“我是能拉住他,還是捆住他?我要是不順着他,替他遮掩,他能直接露着那張大傻臉去秦王府逛當,你信嗎?!”

“他滿顆心都掛你身上,生怕秦王府小肚雞腸找你算以前的賬,非要去救你,生來個多情種,人話聽不進去,我有什麼辦法?”

門吱嘎一聲響了,滿天風雪卷着個人影兒就立那兒了。他左腿才邁一半就停半空,耳邊裡的話音在‘生來個多情種’停了片刻。

他是進呢?還是退呢?

還是……決定風大什麼也沒聽見呢?

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