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自作多情

貴妃一行人從朱府出來的時候天色入暮,眼瞅着夕陽西下,就要到了關城門的時候,貴妃有些急了。

此番她出來是忙正事不假,可是即便天塌下來,她要是被困明陽城一晚不回家,不說柴家,就是整個桂花村都得炸了鍋,她幾乎可以想見扣在他腦袋上的屎盆子各種花樣繁多。

本來最近她時常進出永安縣,桂花村裡就有些她不安於室的謠言傳出來,若是夜不歸宿的事情再發生,無疑就坐實了她所有醜聞。

到時只怕她舌燦蓮花,把死人說成活的,也洗不清潑在她身上的那些個髒水了。

“大叔,能快點兒嗎?”她催促。

大晚上的夜路不好走,車把式一看這幾個人拖家帶口從村裡出來,不是會在明陽城留宿的樣子,也着急要回家,把趕驢的鞭子就甩開了,就是這麼一路緊趕慢趕過去,還是晚了,貴妃就坐在車裡聽着士兵扯着脖子大喊關城門,耳邊吱嘎嘎都是老舊的城門關閉的聲音。

“嘿,那輛驢車別往前趕了,城門關啦!要出城,明天起早吧!”一個破鑼嗓子的守城士兵喊道。

杭玉清一看貴妃臉都白了,像是真急了,才笑嘻嘻地挑開了簾子,探出半個腦袋道:“世子是我表哥,把門給我打開,我要出城回永安。”

那士兵是個新調到城門守門的,從來都沒聽說過有這麼位世子表弟,可是他也知道明陽城是繁華地界,各世家大族都沾着親帶着故,不敢輕易得罪。若是個假冒僞劣的倒還罷了,萬一碰上個真貨,卻是得罪不起,只得吶吶道:

“可是,城門……關了……”

杭玉清本想是在貴妃面前顯擺顯擺,給她個遲來的下馬威瞧瞧,也長長自己的臉,卻不想他這臉才伸過去就讓人給抽回來了,頓時就急了,把腰上掛的牌子拽下來往外一扔。

“這是令牌,趕緊的,給小爺把門給趕緊打開,小爺我急着呢!”

那個囂張的永安縣小霸王又回來了,不過這時貴妃看他不但不厭惡,反而樂見其成。要不是這麼視法度於無物的無法無天個混小子,他們指不定就要被困明陽城了。

那士兵沒想到車裡的少年會來這一招,根本毫無防備就眼睜睜看着秦王府繡五爪金龍的牌子砸到了地上。

士兵嚇到了,趕緊扒拉着從地上撿起來,小心翼翼地往身上擦灰,可他到底是個小兵,做不得主,口口聲聲“爺稍等,爺稍等”,轉身就跑去找他們守城門的頭兒。

頭兒三十多歲的壯漢子,一聽這士兵的話就知道是哪個了,直接就吩咐開城門。

“可……咱不是有規定只要城門關上,任何人持令牌也不得開啓城門嗎?若是讓上面知道了,咱們可怎麼辦?”

頭兒看他就是死腦瓜骨不知轉彎的,“王府就是咱最上面,你是不是傻?這祖宗胡攪蠻纏不講理,你新來的不知道,咱們跟他可糾纏不起。反正城門才落,趕緊打發了他,咱們也就消停了。要不,”他突地壓低了聲音,“這貨鬧起來沒完沒了,嚷嚷到大半夜於他都不是什麼稀奇事。”

說完,他直嘬牙花子,雙手捧着王府的令牌給送回了杭玉清手上,聊了幾句閒磕兒,貴妃就見這位頭兒明顯跟送瘟神一樣把他們一路就送出了城門。

杭玉清趾高氣昂了,小下巴揚的老高,用鼻孔看人,看!這就是他的力度!

現在只要能回家不被困明陽城,哪怕杭玉清尾巴蹺上天,貴妃都沒有任何異議,隨他怎麼顯擺。只是行到中途,杭玉清又因爲先回永安縣還是先送他們回桂花村鬧上了,吵的貴妃腦仁這個疼。

“——這都幾點了?我要回家了,不然我爹知道我撒謊沒去上書院,反而跑來和你做生意非得打折我的腿不可。我要回家溫書!”

“我、要、溫、書!”

他還真當溫書是萬能的藉口,三五不時就扯出來,真以爲除了他爹孃會有人信?書溫他都比他溫書多吧?

“小少爺啊,”根本不需要貴妃開口,車把式在車外顫巍巍地開口了:“這大晚上的城門都關了,我是搭着您的順風車才能進去,要是我自己誰理我啊,別說出城門,沒到城門邊兒就得讓人罵回來。”

杭玉清一愣,沒想到還有這一茬,想說大不了他給守衛的士兵說幾句好話讓他們放行,可是話還沒等出口,就讓貴妃給冷冷地堵了回來:“先回桂花村,我是個婦道人家,三更半夜的再回家像什麼樣子?”

“要不是你在朱府耽誤了許久,也不至於這麼晚!”

“沒有我,你能找到那麼好那麼便宜的地方嗎?”杭玉清小聲嘟噥,他早就說去找他表哥,難道不是她一意孤行去什麼牙行?結果不只沒有鋪面租下來,還把狄三招來給他職業添堵!

貴妃全當他在放屁,只吩咐車把式道:“先去桂花村!”

車把式是杭玉清在永安縣僱來的沒錯,可一路看着都是貴妃主事,杭玉清就是個廢話一籮筐且說話永遠沒有重點,分分鐘讓人給否決了的凱子,再一聽貴妃說完話,杭玉清也沒反駁,嘴裡就跟含了個棉襖腰似的嘟嘟囔囔也聽不出個數來,便堅定地執行了貴妃的命令。

天色漸漸黑了,所幸今天月亮正圓,照着路還好走些,車把式也是歸心似箭,一路小驢鞭子抽着竟比去明陽城時快了近一柱香的時間。

眼瞅着快要進村了,貴妃喊停了驢車,率先跳下了車。

“都到這兒了,直接讓他進村吧?”杭玉清驚詫,“我都想好了,就和我娘說去杜子美家溫書,他留我吃晚飯——你不用替我着想,走都走這麼遠了,不差村口到你家那一點兒路了!”

貴妃表示他真心有點兒自作多情了,她哪裡是爲他着想纔在這裡下的車?如果不是這麼晚了,她恨不得驢車直接把她給送進柴家後院。

“你走你的吧,我自有分寸。”貴妃擺手。

杭玉清倒想知道知道她是有什麼分寸,卻讓她接下來的動作完全給嚇呆住了,下巴好懸沒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