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陳子邇的真實想法，但是到不了他的高度，其實會覺得這段話有點標榜自己的味道。
李巖宏或許不會覺得他是完全的胡謅，但是要說完全能夠理解，那應該也是他辦不到的事情。
只是此刻，帶有傳奇色彩的年輕富豪說了同樣的話，帶有一點民族色彩，摻入一點民族感情，不知道該歸類爲是一種堅持還是一種天真。
“92年的時候，我在美國讀書，有個教授問了我很多問題，現在我記住的不多了，但最後一個問題我印象深刻，也讓我堅定了要在計算機行業做出一點成就。”
陳子邇問：“什麼問題？”
“他問我，中國有計算機嘛？”他帶着特有的靦腆笑容，“那時候我真不好回答，因爲還是1992年，我真沒怎麼在中國見到過計算機。後來我在excite公司也做過，但是可能就覺得自己在產品上的發言權不夠，我在看過中國互聯網領域搜索引擎的空白之後最終決定了從硅谷回國，創業。”
他是在簡要的說自己的創業的初衷以及經歷，試圖讓陳子邇相信，他有這個能力，市場也留給了他成功的空間。
陳子邇嘴角含笑的看了他一眼，眼神還很緊。
“你是看到了國內的這個機會，並選擇創業？”看到李巖宏點頭之後，他追問：“那使命呢，白度的使命是什麼？”
“技術改變世界。”李巖宏說的簡潔而堅定。
陳子邇躺靠在椅子上沉默了一會兒，技術改變世界…所以是這個理由讓白度出來的第一頁鏈接大部分都是廣告？
白度最後的脫節，陳子邇畢竟是局外人，瞭解的細節不多，現在想想僅僅靠這一次的談話或許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競價排名的負面影響，他相信李巖宏那麼聰明的人不會不知道。
多明顯的事兒，稍微有些智商的人能看不明白？又何況是那麼聰明的北大學子。
好吧，別操心那些了，弄好眼前吧。
“關於搜索引擎公司的定位。”陳子邇恢復了神采，手裡舉着那份商業計劃書，晃了晃，輕飄飄的說了三個字，“有問題。”
“有問題？”李巖宏心中一咯噔。
“對，”陳子邇翻開其中的一頁，“你們開發出了產品，產品的技術很優秀，並希望藉此爲門戶網站服務，然後收取技術服務費。”
這是很合理的一個思路，“對，這是我們目前的爲公司尋找的方向。”
就這一瞬間的改變，李巖宏覺得自己眼前的人忽然變了，剛進來的時候他笑眯眯，語速平緩，語氣平淡，但不知道爲啥，這會兒他忽然就變得眼神銳利，講話犀利，並且充滿自信！
這或許纔是真正的陳富豪？
“合情合理，但不合市場。與國內的其他中文搜索引擎相比，你有硅谷的背景，你自己的搜索技術可以在全球都排的上號，白度的技術確實很優秀，你們可以輕易的佔領這個市場，但搞技術和做企業是兩個概念的事情。第一個問題，”
陳子邇豎起食指，“現在納斯達克一瀉千里，從中華網到信浪、網一，所有的門戶網站公司的股票都成了一張廢紙。如果你做過一點生意就該知道。”
他與他直接對視，非常肯定的說：“這個時候每一家網站用的只會是‘最便宜的技術’，而不是‘最好的技術’。”
這是個很好理解的道理。
李巖宏默然的點點頭。
“於是你們也會被逼的便宜，ok，互聯網本就是輕資產的行業，一開始你們可以做到，但其實看到這份計劃書，我大概就可以推演出一年後白度的問題。”
陳子邇語氣中含着澎湃的自信，“一年之後，我相信憑藉白度的技術你們會拿下大多數門戶網站，捷信、搜乎、信浪…每一家都會使用白度的搜索框，你們會佔據百分之八十的中文搜索市場。”
“但問題是，白度不會掙錢。”
“理由我剛剛已經說了一個，現在是冬天，大家日子都不好過。白度收到的技術服務費，不會很多，甚至不夠支撐開銷。另外也有思路的問題，搜索引擎對於網站來說是很必要的事情，你可以爲它們帶來流量，可問題是這並不會產生經濟效益，對他們而言問題就是：有了白度方便了客戶，可沒有直接獲得很大的好處。”
“這就會形成一個局面，不是一家兩家，而是所有的網站都會把白度的技術服務費往下壓，甚至拖欠。”
陳子邇豎起第二根手指頭，“所以現在我要說第二個問題，一方面白度會成爲中文搜索的領頭羊，你們要服務越來越多的搜索請求，必然的，白度的寬帶和服務器都要不斷升級，也就是說，這隻手收不到錢的同時，另外一隻手還要多花錢。”
第三根手指頭豎起，“還有一個潛在問題，如果門戶網站試圖自己開發搜索技術，白度怎麼辦？這是核心的巨大危機，因爲即使技術不如白度，可自家的兒子親啊。”
陳子邇最後說：“所以結論就是，這份商業計劃書裡關於白度的定位，限制了白度的成長空間，寫的很有問題！”
李巖宏聽的振聾發聵，他滿是震驚的看着侃侃而談的陳子邇，這是何等的行業眼光啊！
“我們……我們是問題導向，目前白度的問題不是思考佔領了中文搜索市場以後該怎麼辦，而是怎麼去佔領中文搜索市場。”
陳子邇眉目一挑，心裡想到大佬就是大佬，聰明呀，回答的非常好。
沒有否認自己對於一年之後的推演，而是從另外一個角度重新講述一邊白度的目標和前景。
接着他又說：“當然陳總站在更高的角度，更長遠的角度去想，這沒有問題，可是……可是我想問，您真的就對一年之後的推演那麼有自信嘛？”
“當然，我翻了幾頁大概就能想到了。”
李巖宏：“……”
翻幾頁就能想到，你怕不是天才，是他麼妖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