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見的親哥來訪，方卓既爲私人情誼，也爲闡述情況，早早的就推掉手上工作，中午時候也沒去其他地方就直接驅車回了家。
這倒是鄭丹銳首次登門，也是第一次瞧見方小滿，逗了好一會，給封了個小紅包。
午飯時間，推杯換盞，追憶往事，展望未來。
鄭丹銳心裡的感慨遠比方卓要多，旁邊這位今時不同往日，一手主導的易科系已然是龐然大物，而他本人更是成了極具影響力的東方商業代表性人物。
他很喜歡易科喊出來的那句口號，保持進步。
又有誰不想進部呢，可是，易科和方卓進步的速度真是太快了！
酒酣耳熱，家宴氣氛輕鬆。
“方卓啊，其實，這些年我有個事一直想問你。”鄭丹銳自從見到方卓就是稱呼“方總”，這吃喝到現在也是首次直呼其名，但在酒過三巡的此刻並不顯突兀。
“鄭哥，你說，我肯定知無不言。”方卓笑眯眯的說道。
鄭丹銳捏着酒杯，微醺着感慨道：“當年你搞那個線上掛號，你是不是早就料到線上收費會被禁止？”
關於方總當年的第一個項目，鄭丹銳是一直在背後力挺他的人，也因爲這是他一手挖掘出來的信息化建設項目。
然而，原本規劃好的閉環收費在被上頭考慮影響之後還是給予了否決，由此逼着他不得不親自上門，很直白的要求方總必須把這個項目維持下去，也順勢幫了一個小忙，轉換了資金性質。
鄭丹銳在那之後的好些年裡都覺得是方總硬挺着幫自己維持了成績，但後來……易科風生水起，方總又冰清玉潔，他忍不住就存了個想法……當初不會連自己也被設計進去了吧？
過去的事早已過去，大家現在處境都很不錯，按理說，可問可不問的事放在心裡就行，可是，他這兩年沒事的時候琢磨，總還是想有個明白。
“哎，哥，你這一提，往事還真歷歷在目，唉，我怎麼能想到會遭遇政策殺呢。”方卓也不喊“鄭哥”了，言語之間盡是情真意切。
他嘆道：“不瞞你說，我做易科的頭兩年還經常耿耿於懷，夜裡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那時候要不是有你的維護，可能也就沒有易科，後來，易科的發展勢頭不錯，我們有錢了，我的心結才慢慢解開。”
鄭丹銳恨不得自己有火眼金睛，能看出方總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他沉默兩秒，主動舉杯。
兩人乾杯，那些早就既定的往事也就在酒裡了。
鄭丹銳又聊了幾句自己在商務裡的工作，稱呼重新變成“方總”，問道：“方總，冰芯現在有什麼需要的？”
“要說需要的……其實都不是一時半會之功，很多事急不來，重複造輪子本身就需要耐心。”方卓左想右想，還是想到一件可以聊聊的事，“我們在半導體產業上做了不少佈局，不管設計還是製造又或者C端的競爭，不過，我前幾個月在美國的時候，當時想試試和長電搞強強聯合，也約着回國的時候聊聊，但這些日子，那邊有點躲着我。”
是真躲着！
要麼是人飛鵬城了，要麼是人飛新加坡了，要麼是去哪哪考察了，就是擠不出見面的時間。
方卓不是個強人所難的人，旁人開口就算了，但這是自己親哥，他既然問了，也不妨說說。
自己是搞商業的，他是搞商務的，都差不多，是能碰碰主意的。
鄭丹銳剛剛擡杯，又輕輕落在桌上。
他知道冰芯對長電的意思，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冰芯固然重要，也不是其它企業都得予取予求。
況且，長電在半導體封測環節已經取得不錯的成績，如果這次能收購新加坡的星科金朋，體量就一下子上去了。
但是……如今又有不同。
冰芯成功推出了世界第一的16nm製程工藝，又已經有面臨針對的風聲，孩子不容易啊。
再說，長電未必就真的不願意吧。
躲着方總就代表不願意嗎？
方總不是什麼隨便的人，事實證明，他是真能幹出來成績，而從整體產業的發展來看，晶圓製造與封測是不是鏈接的更加緊密？
如果產業即將面臨變局，其它的都是次要的，當然是誰能幹出成績就讓誰上。
鄭丹銳的念頭轉了幾轉，開口批評道：“方總，長電是有自己規劃的，它這次去收購星科金朋的雄心很大，你這樣不是把別人的辛苦都打亂了！”
方卓聽到開口便是批評，心裡反倒更輕鬆，認真的答道：“確實，每個企業都有它自己的規劃，我一想到可能會打亂長電那邊的想法就覺得不安，但是……”
他仍舊以競爭對手來舉例：“冰芯在行業裡的對手就那些，而其中的臺記和三星都往下游涉足，以此來尋求性價比更高的整體戰略，這個方向應該是對的。”
“同樣的，我們冰芯的邱總，他也一直想要拓展這個方向，我們之前的嘗試是與長電合資做先進封裝的研發，但是效果不算很好。”
鄭丹銳仔細聆聽，默默點頭，看看，方總不是沒有原因的。
“如果可以，我們還是希望能夠徹底完成對國內產業鏈的整體佈局，接下來更多的精力還打打硬仗，還要兼顧重複造輪子的事情。”方卓稍微一頓，真心的說道，“也確實是時不我待，冰芯能追到如今這個份上不容易。”
鄭丹銳沉吟再三，還是點了點頭，以一種非正式的態度說道：“那我幫你問問，這個時候大家坐下來商量商量產業的未來，總歸是好的。”
方卓欣然舉杯。
鄭丹銳也舉杯，但還是忍不住的說了句：“方總啊，你就是這麼做大最強的啊，真是一點開口的機會都不放過。”
“別人就算了，我哥開口。”方卓笑道，“我幹了。”
鄭丹銳同幹，這杯酒不爲別的，就是爲了先前在辦公室裡聽到方總說的那句詩。
中午家宴，賓主盡歡。
不過，鄭丹銳雖然是非正式的過來，但仍舊帶着小小的任務，想親耳聽聽冰芯掌門人對未來風險的評估和最新的規劃。
關於這方面，冰芯主導的晶圓製造服務聯盟一直有提供數據和參考意見，同時也在竭力推動國內產業的發展。
但，很多人還是想知道方總本人的判斷與態度。
方卓對於這個在傍晚時分又聊了聊，談話地點是放在了“華力一期”廠區，這裡自打被冰芯收購就在與諸多國產廠商進行合作，嘗試做去美化與國產化的產線。
這兩年，去美化的進展十分不錯，儘管良率存在一定的競爭力問題，但總體是讓人滿意的，當然，這也與它的製程工藝有關。
“華力一期”最開始跑通的去美化產線是65nm，也就是到了今年第三季度才堪堪跑通45nm，而良率提升空間仍舊很大。
“這個速度其實挺不錯了。”方卓帶着鄭哥在廠區漫步，指着前幾個月剛跑通的B線，說道，“畢竟，外面的世界不是鐵板一塊，我們一步步總是存在周旋的空間，45nm看起來和廬州的16nm相差很大，但廬州那邊全是世界上最尖端的設備，意義是不一樣的。”
更何況，接下來的路線都是冰芯一步步驗證過的。
“這邊什麼時候能夠跑通C線的16nm就好了。”鄭丹銳帶着期盼說道。
方卓思忖，這個問題……
他側面回答道：“如果產業形勢發生極大的變化，其實也不用急於尖端的突破，冰芯本身的16nm就可以再挺挺，像28nm、45nm這類次先進和成熟工藝有着很大的市場空間，阿美那邊動手只會從尖端往下捋，我們掌握的越多，能無礙運轉的越多，遭受的整體影響也就越小。”
不是所有的產品都非要16nm，冰芯現在仍舊在擴充28nm的產能，16nm的競爭標準是和臺記、三星比較，但28nm實際已經比全球的絕大多數廠商都要先進。
就算是當下，冰芯的45nm仍舊貢獻着22.9%的營收佔比，而它前兩年的這個佔比更是高達33.6%。
按照如今的產業觀點，28nm會是先進工藝與非先進工藝的分界線，也就意味着它能貢獻更長的生命力。
“嗯，我們是有戰略空間的，只是易科……”鄭丹銳想到風頭正盛的易科。
“易科是納斯達克的上市公司，我們的市值現在很高，很多股票都在華爾街的那些機構手裡，不管怎麼樣，我們預計都不會立即遭受強制打擊，可能對面也正覺得棘手呢。”方卓說着現狀，隱去了某些不便於說的部分。
鄭丹銳點了點頭，又說道：“就是會覺得惋惜。”
“這是新搞起來。”方卓再次指了指華力的廠區，又指了指廬州的方向，“廬州那邊也是已經搞起來的。”
他最後指了指易科總部的方向：“易科同樣搞出了很大的市場，現在也還拼命的出貨，這些都是出乎我曾經想象的進步，我有時候想想，已經是挺欣慰。”
鄭丹銳還沒說話就見另一邊站着的方總秘書接了個電話，然後往這邊湊了過來。
“方總，英特爾宣佈要在12月31日上線14nm的處理器。”劉宗宏彙報了一個消息，“還說冰芯國際與AMD的合作會是一個嚴峻的挑戰。”
“我們還沒正式達成合作呢。”方卓笑道，“趕在今年最後一天都要上，都要留名2014，也是難爲英特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