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1月2日立案調查到2月27日出現初步調查結果，華夏反壟斷僅僅用了不到4個月時間就給了高通一記重錘。
這個速度還是相當罕見的。
而它選擇這個關口公佈初步結果，也頗爲耐人尋味。
只是，這種層面的調查註定會出現同層面的反應，而作爲當事方，高通公司卻沒有提出質疑和反對，反而表示將會積極的進行溝通。
蓋因爲，華夏市場對高通十分重要，打歸打，罰歸罰，該要的市場還得要，何況，現在只是初步調查結果，後續還有斡旋的空間。
這一斡就斡到了……方卓面前。
三星背刺，易科沒有出聲。
庫克指出問題，和三星起紛爭，方卓沒有迴應採訪。
反壟斷給了高通初步調查結果，易科同樣只做自己的事。
結果，一部分來自美國的遊說還游到了他這個訴訟當事人的頭上，這真是讓方卓哭笑不得，有些美國朋友確實是周旋在兩邊之間的尋找利益。
事實上，易科沒在這個事上和反壟斷那邊打配合，這一次的重心真就是繁複的法律程序，希望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當然，反壟斷那邊有沒有配合，單方面配合算不算配合，這就看別人怎麼解讀了。
方卓面對被託請的美國朋友們保持了簡單而直白的態度，一切都走法律程序，這不是私人恩怨，純粹是彼此利益標準存在衝突。
誰想來當說客，那就提上綠油油的美鈔。
出於彼此誠摯的友誼，也不多爲難，不計算易科今後與高通牽扯的多年專利授權費，就補上一年的費用便可，差不多五六億美元。
嗯……
專利訴訟勝負不明，還真有人轉頭去問了高通，願不願意出這個錢，然後就被果斷拒絕了。
在高通看來，這場與易科專利訴訟的勝算很大，而且，一旦易科確定敗訴，它今年和今後繳納的專利費都會更多。
至於易科掀起的對公司市值的影響，這個事確實讓管理層承擔着很大的壓力，但是，等到輿論關注漸漸消弭，真正起到作用的法律敲定結果，股價終究會漲回來的。
中間的說客對此表示遺憾。
這種因反壟斷初步調查結果而吹來的遊說也就只能作罷。
但是，三星被牽扯出的28nm工藝問題似乎更明顯，英偉達、AMD等正在洽談的客戶得到的是模糊的迴應，而另一家同樣具有28nm製造能力的代工企業聯電就坦誠的多了。
據非正式的消息，聯電高層通知了客戶，將會推遲正式量產時間，以便提供更加優質的服務。
“推遲量產”、“更加優質”……
換言之，之前的可能沒那麼優質。
全球的28nm代工就這麼幾家，臺記、冰芯、三星、聯電、格芯，其中，冰芯除了易科還沒有導入新客戶，剩下的四家裡一時間竟然只有臺記是在正常量產。
三星、聯電、格芯，這三家出什麼問題了？
很快，一個不被承認但很可能是事實的猜測浮現，是工藝方案出問題了，臺記先前冒天下之不韙的在HKMG柵極結構製程技術中轉用後閘極方案……大概就是業界發展的最優解。
那麼，默默在那拼命出貨的冰芯呢？
它是什麼方案？
作爲晶圓代工領域的權威，臺記的人忍不住出聲認證。
“沒問題是三星的謊言。”
“我們之所以從前閘極轉向後閘極就是考慮到它對實現高介電常數金屬柵極結構方面更具優勢，而前閘極方案裡的閘極製作是在硅晶片漏/源區離子注入之前，這可能會導致後續的工藝環節對閘極造成損傷，最終影響芯片性能。”
“很明顯，我們的選擇是正確的。”
蔣尚義被張忠侔重新請回臺記，正是執掌研發，爲28nm的順利展開立下汗馬功勞，這次面對媒體發聲也頗爲得意。
三星在晶圓代工領域野心勃勃，十分敵視臺記，制定了一項“Kill TW”的計劃，競爭壓力還是比較大的。
蔣尚義不介意這個時候出來打擊一下三星技術的口碑。
順帶着，他也回答了記者關於冰芯的問題。
“冰芯同樣採取的是後閘極方案，但它據說是兩個方案並行嘗試，耗費了很大代價才確定徹底轉向後閘極。”
“不得不說，冰芯付出的代價是值得的。”
“冰芯的發展一直很快，它是臺記最具威脅的對手，這一次的28nm無非是再次證明了這一點。”
臺記研發副總的發聲基本算是爲三星工藝落下實錘，也立即引發了三星電子股價的下跌。
二級市場不需要懂太多的技術，只要知道這個事關核心競爭力的東西出問題就行了。
作爲襯托，易科和蘋果同期大漲。
只是，過了兩天，方卓的辦公桌上就呈現了一份《華盛頓郵報》對冰芯所展現出的競爭力的憂慮，這難免讓他……
“說真的，冰芯在國際上的名頭真是有一半都是被臺記給吹上去的！”
方卓對此也無可奈何，他不可能管住臺記那邊的嘴，而偏偏那邊是最內行的。
就張忠侔和蔣尚義這兩人，一個是吹他方卓，一個是吹冰芯發展，頗爲樂此不疲，尤其像張忠侔這種人，他說的話都被美力堅那邊的議員堂而皇之的當作材料背書。
“聽說臺記這個月就要進行20nm的小規模量產了。”劉宗宏提到了去年就被臺記公佈的工作計劃，第一季度的小規模量產已經不遠。
28nm是生命週期很長的製程節點，臺記依靠工藝方案決策正確，一方面加大建廠投資，增加28nm產能，積極佔領全球市場，另一方面也沒放鬆對先進製程的研發，下一代節點又近在眼前。
“臺記真是很強，這一代一代的研發，一代一代的投入。”方卓腦海裡閃過相關消息，感慨道，“壓迫感很強。”
劉宗宏見狀，模仿着張忠侔接受採訪時的語氣，說道：“方總，冰芯與易科的聯動，堅持的迭代，在先進製程上的追趕，這給臺記帶來的壓迫感也一定很強。”
方卓微微一笑，算了算時間，如果按照張忠侔自己所說，臺記對16nm的量產安排會在明年三月左右。
這大概會是冰芯追上乃至超越的一次最佳機會。
風浪波折是既定的，但方卓這麼想想冰芯的發展，也有點悠然神往，只想儘快接到梁孟淞團隊的好消息。 “三星這次的麻煩還不知道會到什麼程度，高通的大部分芯片都在臺記那邊排期，不知道臺記的產能充不充裕。”方卓已經看到了三星一些渠道暫停供貨的消息。
儘管轉搭高通的驍龍，但是臨時協調的供貨存在問題，今年Trump的市場可以說已經被毀了一半。
劉宗宏這裡就保持了沉默，知道老闆很大可能是在整理思路，而不是想要聽到自己的見解。
反正，這一波易科的相關競爭是挺亂的，牽扯着高通、三星、臺記、蘋果……還夾雜着不同法律層面的訴訟因素。
他等到老闆重新坐下來喝茶才說到最新的消息：“方總，王風益王總約了個晚飯時間，說是想聊聊‘達達’那邊燒錢的事。”
“申新科創挺有錢的，他有什麼撐不住的？”方卓有些意外。
“可能是華夏第一投資人幫着朋友們請命。”劉宗宏小小的揣測。
在易科錯綜複雜的競爭之中，國內同樣沒消停，春節一過，網約車的補貼燒錢再度加大力度，戚赫彷彿爲了兌現年前的第一承諾，親自督戰又爲達達聯繫風投，再拿了一波錢。
這種燒錢和競爭力度幾乎讓一些實力不太夠的投資機構感到絕望。
“那讓他來吧，投資人的命也是命，再把戚赫喊上，要是有什麼業務上的問題，他肯定能解答。”方卓應允了下來。
這段時間以來，他除了在公司必要的加班，其它時間都是回家吃飯，不然，只能看到孩子的睡臉。
劉宗宏點點頭，等了一會沒見到老闆有別的安排，轉身出了辦公室就給王風益打電話。
等到了晚飯時間，王風益如約而至。
只是，出乎方卓意料，王風益其實沒太談燒錢的瘋狂與其他機構股東的難處。
“達達的投資人現在都在想什麼？”方卓吃了半飽之後倒是主動問了起來。
“害怕燒錢的力度唄，不用理他們想什麼。”王風益渾不在意的答道，“他們是拜託我來問問，但有什麼好問的。”
他聳了聳肩，傳達出絕對的信任，又說道：“再說了，易科這會正和高通、三星它們混戰，這個提起來添什麼亂，真有事我問戚赫就行，我就是來一趟，是那個意思，見了方總，有個交待。”
方卓啞然失笑。
戚赫豎起大拇指，看，這就是華夏第一投資人的氣度。
最近因爲達達燒錢，他其實明裡暗裡被不少投資人問了好些次。
“最遲到年中應該就有個分曉，或者，可能更早一點。”戚赫還是談了句當前的情況，笑道，“大黃蜂可能快沒錢了。”
方卓微微點頭，沒有多問的意思，就像他先前想的，達達的資金、資源、團隊的配置都是足夠的，理所當然的就應該站到前列。
……
大黃蜂要沒錢了。
當這個事極其明顯的呈現在面前，創始人黎勇勁連續幾夜都睡不好覺，不得不考慮己方的退路。
這一次從土豆網出來創業，他不是一個人，是拉了一批人才組建的團隊。
如果大黃蜂這個項目坑手裡，這不單是自己的事，更對不起一票兄弟姐妹，而擺在大黃蜂面前的還不單是沒錢的事，更有行業裡越來越激烈的競爭。
即便大黃蜂再辛苦融到一筆錢，又能在接下來的競爭裡支撐多久？能耗過企鵝、阿里以及易科嗎？
黎勇勁都不敢想易科了，除了易科本身特別有錢，圍繞在易科身邊的一幫投資機構也個頂個的有實力。
最重要的是，易科的投資頻率雖然不如企鵝高，但過去這些年的投資效果是十分不錯的。
大黃蜂要怎麼和這幫妖怪競爭？
黎勇勁感受到了以往工作所沒有的痛苦。
資金緊張，形勢惡化，前景渺茫。
黎勇勁在一個夜晚裡又一次輾轉反側的時候忽然想到了易科掌門人，如果是方總，他會怎麼做？
方總的發跡史在圈內都很耳熟能詳。
黎勇勁想到了方總的第一個項目，那時候似乎還能繼續撐一撐，但方總果斷的戰略性撤退，轉身成立了易科。
該放手時就放手啊……
戰略性撤退不丟人！
黎勇勁揣摩着方總當年情況下的心境，頗有些受到鼓舞，他又仔細思量兩天，考慮當前的激烈焦灼的競爭局勢，覺得可能還得借方總一用。
他把電話打給了有過交流的滴滴掌門人程維，談到了出售大黃蜂的想法。
然而，程維只是哈哈一笑就拒絕了事。
在度記投資大黃蜂之前，滴滴就和快的一起競價大黃蜂，然後，滴滴和快的約好一起拖延壓價，暗地裡又單獨聯繫大黃蜂，不曾想，大黃蜂立即告知快的擡價……
更不曾想，快的與大黃蜂談好，大黃蜂卻又後悔，最終接下了度記的投資。
有這麼一樁事在前，程維這次不打算收購大黃蜂，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經歷了將近半年的燒錢，客戶羣體是培養起來了，但他們認補貼不認品牌……
或者，支付寶內置和易信小程序能夠額外加分，但主要還是看補貼。
“滴滴真的沒有興趣？”黎勇勁擡出了招牌，“那我只能賣給方總了。”
“方總要是有興趣，你還會找我嗎？”程維不急，他有七八成的把握，易科同樣不會收購大黃蜂，因爲行業局勢和先前已經不同了。
“不是方總沒興趣，而是大黃蜂被易科驅離申城，不是最後沒有辦法，我都不考慮易科。”黎勇勁振振有詞，“程總，我對你滴滴的發展很看好，如果你不考慮，那我就去找快的。”
程維仍舊一笑：“黎總，那你先去和快的談。”
這通電話沒有取得任何進展，但再次讓黎勇勁意識到如今競爭的劣勢，唉，背後的“度記錢包”也不太爭氣啊。
他沒有按照先前的想法再去找快的，而是左思右想，撥通了易科YMS總裁戚赫的電話。
“戚總，大黃蜂交由度記親自運作，你覺得怎麼樣？”
戚赫聽到這開門見山的想要把度記拖下水的話，頗覺意外，也頗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