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上次“引咎辭職”引發股價下跌後還出現了小反彈，度記這次的“個人及家庭原因”似乎比想象中更讓人擔憂。
21個月以來的最低點不是盡頭，度記市值很快就奔着350億美元去了。
產品口碑、競爭壓力、人事震盪以及搜狗最新的逆流PC匯聚在一起，引爆了二級市場的行情。
5月7日，網易財經採訪到一位最新離開度記的前員工，揭秘了近期來的公司內部狀態。
“說實在的，大家都很懷念前兩年的舒服日子，易科帶來的壓力改變了很多事。”
“怎麼說呢，公司內部肯定或多或少的有情況，但要是沒有易科從外部不斷的擠壓，這次輿論肯定不會那麼兇，易科的壓力像是導火索，內部的問題像是火藥。”
“火藥積累下去也許會爆，但沒有導火索，不會就這樣短時間接連爆炸的。”
“好比李鳴遠，我感覺有人覺得有了機會，順勢借了外面易科的關注度，有意無意的當了一把裡應外合的刀，然後……玩脫了，嗯，也許沒玩脫，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拿到自己想要的。”
“就好像易科，易科也出過類似的事情，它那個負責供應鏈的副總陳維祥，不也是出在架構調整和董事會增加席位之前嗎？我不信就是不偏不倚的那個時間點剛好查到，度記這次也是一樣的道理。”
“可能也是舒服日子過久了，現在和易科搞競爭就有點亂，上次真正搞競爭也是和同行，但易科有種多維競爭的感覺，這讓我們……不太知道怎麼競爭，反正，我感受到的是這種情緒。”
“前一陣子，上面要以快打慢，三月份有個明顯的提速，但，我前兩天和前同事聊，又有些茫然了。”
“從我負責的業務和個人角度來看，易科這次完成了整體輪廓的競爭合圍。”
“一方面，搜狗過去幾年全力發展移動端，搞到了3成市場，去年又聯合其它公司做生態，這是易科的長期，另一方面，在度記提速轉型，不惜犧牲PC端體驗讓用戶怨聲載道的時候，搜狗殺了出來，這不是長期，這就是現在！！”
“搜狗現在搞PC無異於進攻度記的大本營，這個事在公司裡的反響其實挺大的，只是你們不知道。”
“易科一直宣稱移動互聯網，把移動互聯網說成朝陽行業，搞得PC好像是夕陽行業，但其實，移動是增長很快，PC市場也仍然很高，也是在連年增長，只是增速不如罷了。”
“看搜狗這個架勢，挑在這個時間點，很顯然沒在戰略上忽視這一點，易科的長期競爭只是一種誤讀，易科慢嗎？它從來都不慢，不打算留給度記以快打慢的空間。”
“現在擺在度記面前的就有點爲難了，是堅持把PC往移動轉，還是撤銷原來的動作，兩種舉措看起來都不太適當。”
“至於兩邊更高層次的戰略博弈，我就不清楚了。”
“還有個不是秘密的秘密，不管是走掉的王瞻，還是現在比王瞻略勝一籌的向海隆，他們在公司裡都沒有財權，很多財務都要過CFO李昕哲的手，然後她再向羅賓彙報，有時候會有些比較明顯的矛盾。”
“哎，我不知道其它公司怎麼樣，度記裡面確實錯綜複雜了一些。”
“哎，度記的舒服日子可能真的結束了。”
“哎，還是祝願度記保持進步吧。”
網易財經的這篇報道沒有顯示被採訪對象的姓名，但被人轉到朋友圈的時候，不少人判斷，這位的層級不會太低，陰陽怪氣的水平也不錯，最後拿着易科“保持進步”的標語來祝願老東家。
方卓時隔兩天才在早上逗兒子玩的時候從小蘇老師口中聽到了一部分採訪內容。
“搜狗的‘我來了’是你親自給起的計劃名嗎？”蘇薇詢問。
“搜狗的PC是提前確定的，兩邊競爭嘛，哪有不奔着要害去的，度記也是撒了很多錢在移動端嘛。”方卓引誘兒子抓自己的手指，見他咯咯笑，也笑道，“名字不是我起的，不用想，肯定是戚赫。”
這三個字來自自己和羅賓的通話，當時在場有好幾個人，但不用想，百分之九十九是戚赫乾的。
“戚赫最近存在感挺足的。”蘇薇簡單評價了句。
“歐洲的雲業務交給張亞勤了，他本來就負責國內業務最雜的YMS，這次對上度記格外熱心。”方卓一個思考被方小滿抓住了手指，“後面與度記的競爭也就是他主導嘛。”
蘇薇笑吟吟的問道：“他還能再進步進步嗎？”
“怎麼轉到這上面去了？”方卓慢慢抽開手指，回頭看了眼。
“小滿，小滿，你看看你爸爸，好好看看他，他現在的表情是權力生物的覺醒時刻，以後不要和爸爸這樣閒聊哦。”蘇薇對着兒子說話。
方卓無奈，最近已經領會到這種新的和自己對話的渠道。
“看唄，他們都挺有上進心的，先把手底下的業務做好了，我們再看看能發生什麼。”他略一沉吟，“他們這幾年的位置就不動了，換崗的都是他們手底下的人，這樣也穩固，我們會有一段特殊發展時期的。”
方卓剛要繼續說就感覺口袋裡的手機震動，拿出來一看，笑道：“人事震盪歸人事震盪，度記這次反應已經挺快了，你猜它怎麼應對搜狗的逆流而上？”
蘇薇認真的猜了猜：“PC頁面已經優化了？”
方卓宣佈答案：“不，度記允許你多翻兩頁再彈提示了。”
蘇薇微微驚愕，既沒取消，也沒貫徹到底，取了個折中的方式，這……怎麼評價呢……
她只能說道：“要感謝度記的恩賜了，這個決策倒是挺有度記風采。”
方卓哈哈一笑：“搜狗這次上PC好像還不錯，現在是肉刀子，看看到底什麼時候能夠突破一個臨界點。”
蘇薇聊到最後一個消息：“馬咚敏回度記當李彥泓的特別助理了，還兼任了集團戰略投資的工作，這還挺有意思的。”
方卓“嗯”了一聲，若有所思的說道：“我搞投資的朋友們是不少，會歡迎度記來做這方面工作的。”
他想了幾十秒鐘，忽然喊道：“嗨，Siri。”
手裡的Mars被喚醒，迴應道：“我在。”
“打開大門，我要上班了。”方卓發號施令。
Siri答道：“好的。”
幾秒鐘後，大門打開，外面等着的劉宗宏沒什麼表情，已經對這一幕見怪不怪。
蘇薇抿嘴一笑，覺得每次這個時候的方卓都頗爲神氣。
智能家居是易科三月發佈會的一個重點，推出了與一些家電品牌的合作，不過，家裡的設備都是樂於嚐鮮和深入定製的，不少功能挺有趣，也挺雞肋。
她伸手抱起兒子，距離自己返回易購也沒多久了。
…… 度記仍然在紛紛擾擾。
因爲它不少業務和易科都是直接交鋒，所以，易科內部的彙總也很快。
方卓平時不太過目，今天到了辦公室倒是以一個普通用戶的身份試用了下度記的搜索和貼吧等產品，然後就放下心來。
不做強制提醒和跳轉，度記各部門轉向移動的KPI恐怕很難完成，於是就出爐了這樣一份上下都能解釋的應對。
方卓簡單看了YMS的彙報，因爲度記老闆娘的迴歸，他想起了一位遺落在東京的熊姓朋友。
那位持有度記股份的朋友，過得還好嗎？
方卓終究是個心裡帶着溫暖的人，趁着安排的事務沒到手上，抽空給朋友打了個電話，開頭第一句就給予了充分的問候。
“老熊，割肉了嗎？”
熊瀟鴿連基本的寒暄都沒說出口，差點沒把傳出惡魔低語的手機扔出去。
他手裡還有一些度記股份，上次還和方總談過，彼時，這個男人說長遠來看是能反彈的，所以，即便度記三月小反彈也沒有出手，冷不丁就見度記自爆，股價變得愈發低迷了。
“你不是說度記長遠能跑嗎？”熊瀟鴿質問道。
“我現在還是這個觀點啊。”方卓說道。
“搜狗從PC進攻度記，你是半句不提啊。”熊瀟鴿頗爲幽怨，“長遠來看，真的還能反彈嗎？”
“我也沒想到度記這次會有點從內部先崩的意思，況且，搜狗的商業秘密能和你這個度記股東說嗎？”方卓再次正面回答了問題，“我覺得可以。”
熊瀟鴿再三確定：“真的可以？要是沒反彈呢？”
方卓理所當然的說道：“那說明我的觀點錯了啊。”
熊瀟鴿忍不住隔空豎起拇指：“你牛筆。”
“我又不是神。”方卓又補了一句，“而且，也不是我的錢。”
熊瀟鴿不得不提醒了：“我在東京是捏着不知道哪個富豪的錢呢。”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東京醉生夢死，與軟銀的孫正義等人成了不錯的朋友，又深入考察尼康等日本公司的情況，發表了一些積極的觀點。
日本大公司的財務造假影響深遠。
這個時候有來自華夏第一投資人的看好，熊瀟鴿深受日本朝野歡迎，而他在這裡最大的目標是遊說尼康的光刻機部門與戳破PPT的泡沫。
熊瀟鴿參加了幾檔日本的財經節目，反響還行，打算以此作爲最後的憤怒平臺，幫忙攪合攪合相關情況。
不過，只說不做是不行的，他拿到了歐洲私募的錢，又遊說了孫正義等人，再加上IDG，一起合資了新的亞洲投資公司。
歐洲私募的錢不用說，自然是有來自方姓富豪的資助。
方卓得到了提醒，猶豫幾秒，說道：“拋了吧，早割早輕鬆。”
熊瀟鴿瞬間氣血上涌：“你……”
“股市有風險，我左想右想，這次風險確實挺大的，你少賺點，不如及時投到別的地方，我們的移動生態有些不錯的公司，你正好能一起。”方卓真誠的說道。
熊瀟鴿判斷了一番，尋找參照物：“王風益的申新科創跟着投嗎？”
方卓答道：“跟着投。”
熊瀟鴿見到了合適的參照物，終於下了決心：“好。”
“記得回踩。”方卓給了建議，“反正你也只是說實話而已。”
熊瀟鴿有時候會懷疑，自己到底是怎麼跟這種人混在一起的。
他答道：“好。”
雖然答應，心裡也會閃過一絲絲愧疚，度記讓IDG賺了不少錢，但是……有人能讓IDG賺更多錢，罷了，小踩不算踩。
熊瀟鴿定下了割肉的事，說起自己在日本的見聞：“我一去尼康看光刻機，他們都問我，是不是代表你的意思，你這冰芯之意，也算路人皆知了。”
這個行業其實比較窄，有名號的就那麼幾家，再加上熊瀟鴿世人皆知的“左熊”身份，很自然的便被猜到用意。
“嗯，沒辦法，冰芯採購受限是被公告的。”方卓也無奈，冰芯被開全服大喇叭，行業裡的人都知道什麼狀況。
“不過，他們不拒絕投資，我含含糊糊，他們也都一笑而過，程序上沒問題就行。”熊瀟鴿說道，“問題在於，現在怎麼戳破他們的PPT製造？國內說話難道有權威性嗎？沒有背書啊。”
“找ASML的人，日本巨頭已經有造假在前，ASML再不權威就沒有更權威的了。”方卓說着情況，“ASML同樣缺錢，EUV想做到量產比計劃中的難度更高，偏偏，他們不要我的錢。”
爲了推進EUV的量產，缺錢的ASML在去年推行了一個“客戶持股計劃”，引進了三位客戶投資，英特爾投了41億美元，佔股15%，臺記投了14億美元，佔5%，而三星投了8億歐元，佔3%。
冰芯獲知消息的時候積極響應了ASML的計劃，然後還是吃了閉門羹。
“就讓冰芯和尼康接觸，由你牽頭，想做投資，到時候再找ASML聊聊，他們不會願意看到競爭對手增加實力的。”
“尼康的PPT也只是皇帝的新衣。”
“還會有其它媒體跟進鼓譟的。”
“我們也就是撿撿人而已，不會做太過分的事情。”
方卓已有定計。
“熊瀟鴿啊熊瀟鴿，你是怎麼和方卓這種人混在一起的。”熊瀟鴿由衷的說道。
方卓溫和的說道：“在心裡想想就行，不要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