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慈雲這次來申城受到了很大的歡迎。
過去一年的時間，他多數在德國忙活冰芯的海外廠，剩餘的時間則是在廬州，這次奉命來申，心情還是十分不錯的。
自從離開中芯，邱慈雲一心撲在冰芯的發展上，七年幾乎沒有假期的時間，冰芯一舉進入對國際一流製程望其項背的地步，他整個人有着極強的滿足感。
這種滿足遠超當初在中芯當副總裁的日子。
當然，先是追隨張總從寶島來到申城，再是轉而跟着方總組建冰芯，這兩段加起來十年時光的人生並不衝突，反而極其奇妙的凝聚在一起。
更奇妙的是，終於快要乾颱記啦。
邱慈雲的十年人生再往前數，他95年就加入臺記，是高級總監。
現在奔着世界第一的前前東家，整個人的狀態都是亢奮的。
可惜，壞消息是冰芯存在隱憂和掣肘。
但也有好消息，這種局面之下要是還能較較勁，那就更酷啦。
“邱總，邱總？”宏力半導體的副總經理郝超陽看着面前露出奇怪微笑的邱慈雲，試探着呼喚對方。
邱慈雲回神，笑道：“不好意思，郝總，剛想到一點德國那邊的事情。”
郝超陽知道冰芯在海外有廠，但新聞一直很少見，聽到這麼一句也就問道：“冰芯在德國的建設還順利吧？”
“已經開始投產了，那邊是導入了一些德國的汽車品牌客戶。”邱慈雲說道，“我以前在慕尼黑固體技術研究所工作過，對那邊的情況比較熟悉，所以還算順利，不過，德國離得比較遠，確實需要多看看。”
他繼續說道：“但這次看到冰芯與宏力有合作的機會，我立即就回來，希望能儘量促成這難得的合力。”
郝超陽心裡既舒服，又不舒服。
邱總也是表達了重視，但表達的是收購的重視。
冰芯固然好，可是，恐怕未必有在宏力這樣的自由度。
郝超陽是那種更喜歡自己拍板做主的人。
但他更清楚現在不是自己說了算：“邱總，我們董事長已經在緊急處理美國的工作，很快就會回來，不知道方總什麼時候回申城？”
關於收購意向，這是需要兩邊掌門人對接的事情。
不過，郝超陽在接到電話又向上表達意向之後已經得到內部的意見——可以和冰芯談。
宏力半導體現在只有一條8英寸的生產線在運轉，這次與華虹進行12英寸的聯合投資也是迫於國內競爭壓力的舉措。
不管中芯還是冰芯，他們的製程優勢和虹吸能力都讓宏力很無力，而宏力本身又不像華虹那樣是國資嫡系，未來可預見的會越來越難。
出售公司正變成一個越來越真實的可能。
原本，一直有意向的華虹是個很不錯的對象，因爲，中芯和冰芯大概都不太能看得上宏力現在的8英寸生產線。
不曾想，冰芯忽然在華虹五廠之外又表達了對宏力的興趣。
上面對被收購持開放態度，郝超陽這樣的副總經理也就只好對上門“拜年”的邱慈雲客客氣氣。
等到這場試探意向的談話結束，邱慈雲離開宏力的辦公室，郝超陽想了又想，還是覺得可以發揮下積極性。
他撥通了華虹的電話，向對面簡單的通知了下冰芯這邊的接觸消息。
如果非要被收購，郝超陽還是更希望在個小廟，不想去大廟折騰。
7月21日，傍晚，邱慈雲在拜訪完宏力又去見了一圈市裡領導之後把電話打給了華虹的掌門人傅武標，希望近日約上一面，談一談“華力一期”的事情。
宏力這個股東在“華力一期”的出售上是同意的。
市裡領導對此是樂見其成的。
以及，邱慈雲這兩天還見了見華虹集團的機構股東，也基本拿到一致的意見。
可以說，各方的綠燈意見已經到了一種讓邱慈雲都吃驚的地步，所以，他希望與傅武標的見面是讓這件事進入正式流程的商談。
“談什麼？‘華力一期’有什麼好談的？”
傅武標通了電話的第一句就讓邱慈雲皺眉。
“傅總，關於‘華力一期’的收購，冰芯是很有誠意的。”邱慈雲說道，“我們可以見面談談這個事情，華虹有什麼訴求，大家都可以坐下來說。”
“華虹什麼時候說要賣一期了？誰家有工廠建到一半，招標已經進行，然後開始找買家的？”傅武標冷笑道，“太欺負人了吧。”
邱慈雲考慮着這位傅總大概是想擡價，努力道：“傅總，這樣，你在哪，我現在就坐車去見你，咱們當面聊。”
“有什麼好聊的？要聊讓方卓來聊，讓他來聊一期，來聊宏力。”傅武標吐露心聲，“你們冰芯是真的胃口大啊，吃完一期吃宏力，真就不怕噎着！”
邱慈雲聽出來了，這是因爲宏力的消息流漏而生出額外情緒了。
問題是，華虹雖然和宏力幾度都有併購傳聞，但一直沒具體動靜啊。
“傅總，方總不負責具體的運營。”邱慈雲轉着念頭，認真的說道，“宏力的事，我們也只是有興趣，內部既沒敲定，也和那邊只是初步接觸。”
“邱總現在也開始扯瞎話了？”傅武標不屑道，“想談，那就讓方卓來談，想收購，那就把錢都擺好。”
他徑直掛了電話。
邱慈雲聽着盲音直皺眉。
一條計劃投資219億的生產線收購碰見些風波再正常不過，但風波出在宏力那邊還是有點意外的。
華虹是已經把宏力當作碗裡的肉了是吧。
他思考着意外情況，一邊把消息通知給方總，一邊考慮再見見市裡的哪位領導。
在領導已經同意的情況下，冰芯的收購幾成定局，但鬧出風波還是不好看的，要不，怎麼是“和平接手”的命令呢。
方總看起來是也有預料和心理預期。
邱慈雲拎着包，再次上車，匆匆前去找熟悉的領導。
……
另一邊的華虹辦公室。
傅武標回絕了冰芯CEO的見面請求，但自己仍舊氣得不行。
欺負人，太欺負人了！
什麼都要，怎麼不把華虹全都吃掉？
五廠的事情本就忍氣吞聲，忽然就連隔壁廠子也要被收攏，天底下就只有那一家需要發展是吧？
傅武標心裡已經出離的憤怒了。
咚咚咚。
辦公室的門被快速敲響。
傅武標的情緒爆炸，健步如飛，一把拉開了門。
“傅總，怎麼回事？我們刻蝕機的投標被中止作廢了？”京城北方微電子的副總經理張祖彬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是不是吃Lam的回扣了？”
“放你N的P！”傅武標開門就被潑了一盆髒水，情緒一點就着，“不標了，是特麼的所有的招標全部停止！特麼的，以後是冰芯負責了！你找他們送回扣去吧！”
張祖彬一愣：“冰芯？不是，我說華力一期的事！”
“賣了，賣給冰芯了！沒有華力一期了！”傅武標怒不可遏，電話裡的情緒是一回事，現狀是另一回事。
“真的假的？臥槽，一點風聲沒有！說賣就賣！”張祖彬驚住了，“傅總，你們傻啊！”
傅武標怒目，誰想賣了？！
張祖彬試探着問道：“真賣啊？談好了？怎麼想的，這是華虹的心血啊！”
“還沒賣，還沒談，但八九不離十。”傅武標悶聲悶氣，“你以爲我想？你以爲華虹想？”
啪！
消息確定！
張祖彬用力的一拍手，面露喜色：“噫！！冰芯好啊！好啊！太好了！”
他轉怒爲喜：“我找他們去！我們是聯盟的A級供應商啊！冰芯這樣的喜事怎麼不通知我們啊！”
張祖彬扭頭就走，進而小跑。
“哎，哎，張總，張祖彬，張祖彬！！糙！”
傅武標的聲音沒喊住北方微電子的副總經理，只是打着旋的送別了張祖彬的身影。
他“砰”的一聲關上辦公室的門。
幹不下去了，不幹了，愛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