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上半個月，全國各大城市都有團購網站冒頭，“團購”這個詞一時間風頭無倆。
其中，按照方卓這邊看到的數據，京城的團購活動是最多的，申城是第二，隨後是鵬城、羊城、鄭州、武漢等城市。
他覺得這個事情很有意思，本以爲是申城居首，畢竟雷君的米團試運營是以這裡作爲最大發力城市，沒想到，市場風口出現，大家紛紛選擇京城作爲起勢地。
易信的朋友圈仍舊屬於灰度測試，計劃是在春節後消化新增用戶再一舉推出，不過，方卓以及周邊的熟人都提前用上了這個略私人的功能。
12月16日晚上，方卓在自己朋友圈發了個動態，就是覺得團購的城市分佈以及京城表現有意思。
隨後，他又發了第二條動態，嘗試分析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
王風益在動態下評論：其實沒別的，最近京爺給錢痛快，大家都知道就都往那邊去，IDG都投出去好多錢了。
方卓還沒回復，熊瀟鴿就直接在動態評論下回復了王風益：你沒事老關心我們IDG幹什麼？我們又不是瞎投的。
王風益嘲諷：喲，現在不是找我投知乎的時候了？不是敬酒低杯，喊我華夏巴菲特的時候了？
熊瀟鴿反擊：誰能把酒桌上的“華夏巴菲特”當真啊？不會吧？不會吧？你王總居然當真啊？
等到方卓接了個電話再打開易信，兩人在自己的動態下互相回覆了十來條，看得他目瞪口呆，也成功讓動態點贊量突破歷史新高，大家都在圍觀兩大投資人的互懟。
“哎，哎，你刪了幹啥？我正看的有意思呢。”
方卓這邊剛刪除動態，鄰座的蘇薇就撲了過來。
“讓他倆自己吵去，我還想看看大家的想法呢，全都攪沒了。”方卓搖頭，兩人吵架有什麼意思。
蘇薇十分遺憾，這兩人吵架可太有意思了。
她翻着自己的手機朋友圈，想着剛纔吵架的導火索，忽然問道：“這一次真是風投和創業者都瘋了，大家都在拼命投資和拉人，都想搏一搏這個市場，哎，要是你創業的時候是這個點，你會怎麼搞啊？”
“是啊，真是趕上好時候了，投資人都特麼的不理性了，嘖嘖。”方卓感嘆，又沉吟，“要是我在這個時期搞團購創業……”
蘇薇看着方大總裁不自覺的坐直了身體，臉上閃過真摯、凌厲、狡猾、誠懇等複雜的神色、只覺過去數年在江湖上行走的刀光劍影都濃縮在這短短一會的表情變化裡了。
方卓悠然神往了一會纔開口，慢慢的說道：“我搞團購創業當然是用戶權益當先，進行有序的口碑競爭，積極與投資人溝通，爭取他們的資金投入和信任。”
蘇薇豎起大拇指，發自內心的讚揚道：“方總，謹慎！”
車裡就自己、秘書、司機，騙誰呢？
她看着手機，也發了條朋友圈，提出了一個假設：如果是方卓現在在團購市場從零創業，你覺得他能從激烈的市場競爭裡衝出來嗎？
易購副總裁孫琦評論道：就憑方總的名字，投資人得拉着錢到他面前找他啊。
蘇薇趕緊補充說明：不是功成名就的他，是這樣的從零開始，明白意思吧？
這個假設有些意思，很快就把正在進行1V1語音互噴的熊瀟鴿和王風益吸引了過來。
熊瀟鴿：好傢伙！他要是這時候從團購幹起，我特麼就不是帶着6家圍他了，我得帶17家風投一起圍他！
王風益：這不就是關公戰秦瓊嗎？毫無疑問，就像我在熊瀟鴿率領七大派圍攻恆隆23時依舊堅定的支持方總一樣，這一次，我還是會給他投錢。
微博王星：團購火啊，方總來幹這個……這樣撬動兩端的模式，沒準方總能幹出來一家巨頭級企業。
虞紅：哈，我能想象他一臉誠懇的模樣了！
蘇薇扭頭一看，提了個要求：“方大總裁，給我一個誠懇臉。”
方卓立即滿臉誠懇。
蘇薇歎服，別說，嘿，你還真別說。
方卓滿臉誠懇的問道：“怎麼了？”
蘇薇把自己的手機界面展現給面前這個把誠懇收放自如的男人。
方卓仔細一看，瞧見了上面摻雜着陰陽怪氣、詆譭的一片熱鬧，再定睛一看，滿屏都寫着兩個字——認可。
他微微搖頭，沒有當做一回事。
但是朋友圈說起來私密，實際上，現在測試的朋友圈確實挺私密。
不過，有熊瀟鴿這樣一個做知乎的人存在，他沒把朋友圈和下面的評論截圖轉發，而是把這個問題重新編輯後發到知乎上面當作一個趣問。
如果是方總來做團購……
這個問題引起一些討論，但還沒有得到太多的回答，另一邊的港股忽然有了來自方卓的信息披露，作爲晨星的主要股東之一，他把手中股票增持到了12.6%。
原本這個信息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水花，畢竟方總手中的資產很多，增持一支股票也不顯什麼奇怪。
但是，就在信息披露的第二天，晨星半導體公司發佈的公告把這件事變得波詭雲譎起來。
晨星公司表示將會在12月21日發佈下半年業績預告。
不是季報，不是中報，也不是年報，忽然冒出來一個近期半年的業績預告，這不多見，但是，這個預告發布時間與方卓增持時間過近。
按照港股慣例，上市公司主要股東、高管會盡量避開業績刊發前的敏感期進行股票交易，以避免內幕交易的嫌疑。
這個“敏感期”並沒有規則上的明文規定，但是，一般是年報前60天、中報和季報前30天，極其罕見是有在30天之內進行增持與減持操作的。
晨星的業績預告與方卓增持股票時間太近，前者如果是盈利的利好，後者手中股票自然會有漲幅，這便十分敏感。
果不其然，就在晨星發佈公告的第二天，港交所宣佈對晨星股東方卓的增持操作進行調查，並要求當事人不再進行其它操作。
如有必要，還會申請頒發臨時強制令，以凍結相關資產。
就在11月份，港交所就對申新科創的王風益發出了內幕交易的調查，時至今日仍然沒出結果，而在2009年僅剩不到兩週的時間裡，它竟然再度對內地首富方卓發出了調查……
這絕對是重磅新聞，並且，雖然內容不相關，但兩則新聞放在一起更掀起波瀾。
不過，別人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內幕交易調查，晨星內部是完全清楚情況的，之前方總已經表達加強合作的意願，似乎就包括增持股份，但這明顯是被樑總按照港股規定，巧妙的擊退了回去。
這還沒完，晨星用自家的公告把調查潑向股東方卓之後，樑公偉立即召開董事會，要求通過《股東權利計劃》，以更好的保護公司股東利益。
這個計劃也叫“股權攤薄反收購措施”，就是俗稱的“毒丸計劃”，目的便是反擊惡意收購，攤薄收購方手裡的股權比例。
在過去十年裡，最讓媒體廣泛報道的“毒丸計劃”來自新浪控制權爭奪戰，最終勝利的是被視爲惡意收購一方的方卓。
恰恰，晨星董事會意圖通過的“股東權利計劃”就是爲了提防這位公司的主要股東之一。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方卓的意圖和操作都是透明的，現在又遭受港交所的內幕交易調查，只要讓董事會批准通過，幾乎就可以徹底擊退方卓可能會施行的惡意收購。
樑公偉在董事會上明確的談到了這一點。
就在他以爲表決只是例行公事，事後被港媒廣泛報道的內部爭執衝突、外部收購意向發生了。
晨星董事會七人，樑公偉、楊偉毅、榮天行、史德立都是當初一起創辦企業的老夥計，而剩下三位是林永育、蕭碩源、周忠昀這樣的技術高層。
當樑公偉提出要通過文件的時候，楊偉毅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權利。
“樑總，這未必弄得太僵了，那個內幕交易的調查就……我還是棄權了。”楊偉毅表示了小小的意見。
樑公偉有這個氣度，之前楊偉毅就上門提議開啓與易科的再度合作，他如今棄權，也能理解。
然而，還不等他開口迴應，林永育就簡潔的說道：“我也棄權。”
樑公偉怔住，視線在楊偉毅和林永育兩個人的臉上巡視。
隨即，他看向鐵桿榮天行。
“我同意。”榮天行沒有讓掌門人失望。
樑公偉剛鬆了一口氣，又聽到了棄權的聲音，這次是蕭碩源，同樣是老人。
周忠昀就坐在蕭碩源旁邊，驚訝的看了眼老朋友，立即沉聲道：“我同意，我同意這個《股東權利計劃》，這只是預防，怕什麼？”
3票同意，3票棄權。
還有一票是創始人史德立，也是樑公偉的多年好友。
樑公偉剛剛露出一絲有驚無險的笑意便聽見了好友的聲音。
“楊總其實說的有道理。”史德立先把楊偉毅推了出來，然後說出自己的決定，“太尖銳了不好，我也棄權吧。”
7人董事會只有3票同意，但即便是棄權票，按照規定也是計入總票數的，這就是沒能過半通過《股東權利計劃》。
4票棄權，這個結果與4票反對無異！
只是，聽起來更顯溫和而已。
樑公偉不可思議的看着好友史德立，質問道：“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最重要的關乎能否通過毒丸計劃的一票被棄權了。
“公司要發展，搞得那麼衝突幹什麼？”史德立迴避了掌門人的眼神，但嘴上猶自說道，“我這一票不是爲自己，這要是真衝突起來了，股價還不知道怎麼跌呢，總也要爲我們那些持股的員工們考慮吧。”
他這麼一說，眼神又擡了起來，直視樑公偉，勸解道：“誰都不容易，老樑，沒必要，有事好商量。”
樑公偉冷笑一聲：“你是擔心員工的股票還是擔心你自己手裡的股票？”
“你非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史德立輕描淡寫的說道。
樑公偉大怒，拍案而起，掃視四個棄權董事：“我早就知道有人在和姓方的私相授受，沒有你們這些人，他敢找我提買股份？！”
楊偉毅皺眉道：“樑總，你先冷靜冷靜，這個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就是你第一個來找我提與易科合作的事！”樑公偉怒視楊偉毅。
楊偉毅一怔，還有第二個？
“楊偉毅，我待你不薄吧？”樑公偉提高聲音，指着總裁的鼻子，“你要是想把公司賣了，今天就直說好了！不要遮遮掩掩的讓大家都不痛快！”
楊偉毅被這樣呵斥，也站了起來，皺眉道：“我全都是談公事，沒有你想象的什麼私相授受。”
他轉身離開會議室。
樑公偉見狀，又看向剩下投了3個棄權票的董事。
史德立搖搖頭，也起身默默離開。
林永育開口道：“樑總，今天是談公事，既然我是董事，我認爲我是能表達想法的，我確實不贊成這個毒丸計劃，它只會把公司變得更糟。”
他說完這些才離開，而投了棄權票的蕭碩源什麼都沒說，也是沉默的跟在後面離開。
一轉眼，會議室裡只剩下三個人。
樑公偉猛然一拍桌，又驚又怒：“好，好，異心，異心！”
他知道因爲之前與易科的合作，內部是有受那邊影響的人的，只是，萬萬沒想到，這種影響已經腐蝕了董事會裡這麼多人！
除了林永育進入董事會時間不算太久，其他的三個人全都是公司老人，全都是這些年走過來的同事戰友！
觸目驚心！駭人聽聞！
樑公偉臉色鐵青，沒想到重要的毒丸計劃會在董事會被卡住。
不過，不管異心還是真的是公心，先是內幕交易調查，再是拿出毒丸計劃，這樣的動作已經把雙方關係推向最緊張的地步。
“榮總，你找媒體，把今天的事抖落出去，再說說我們晨星今年業務受阻的情況。”樑公偉許久之後發出了命令，晨星會到今天，姓方的脫不了干係。
榮天行點了點頭，知道是要給方卓製造輿論壓力。
很快，晨星內部鬥爭的消息就出現在港媒版面。
當這種報道傳到內地，內幕交易調查與毒丸計劃受阻這兩件事便立即被聯繫在了一起。
看起來，這是方總和晨星掌門人在一來一回的隔空交手，結果是……難分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