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總，這麼晚打擾你，實在對不住……”
魚敬宗那邊隱約能聽到幾個人的說話聲。
他在應酬。
不，到他這個地位，已經沒什麼需要應酬的，很可能是圈子裡的聚會。
魚敬宗笑道：“對男人而言，這個時間，晚上纔剛剛開始，沒什麼打擾的。”
背景音逐漸變得安靜。
“出什麼事了？”
以兩人的關係，不需要太多客套。
林白藥無事不登三寶殿，魚敬宗心知肚明，主動問出來， 這是體恤他的難處！
“對付許威的事，許家應該知道了。”
魚敬宗的反應很平靜，笑了笑，道：“老弟，那你在越州得小心嘍……”
商都的衝突，林白藥設局挖坑，搞的許威血本無歸，還順勢把許威乾爹拉進坑裡。
但後續埋人，包括許威乾爹倒臺，許威入獄，都是魚敬宗的手筆，兩人算是臨時組隊的隊友。
但隊友之間，也有分別。
有大神，有菜鳥。
魚敬宗遠在京城，高高在上，許家這種本地家族，對他的威脅不值一提。
可林白藥人在蘇淮，事業也在蘇淮，哪怕以往費心經營出的假象，讓外人以爲他身後站着奧援，但還是要面對許家的嚴重威脅。
強龍不壓地頭蛇，從來不是一句空話。
武信傢什麼地位？
武信差點死在學校，何秋親自來越州處理，可要不是林白藥出謀劃策，遇到地頭蛇，照樣碰一鼻子灰。
這就像很多時候需要異地辦案，避開當地勢力的牽絆，連國家暴利機關都如此，遑論個人？
說句誇張點的，得罪一號二號，還有轉圜的餘地，大不了出去避避，總有調走的時候吧？
可得罪許家，蘇淮就是他們的血肉，又能避到什麼時候呢？
無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林白藥也是一笑，道：“不違法，不違規，不偷稅漏稅，倒也沒什麼好怕的。許家是場面人，一門六虎，四個吃的國家飯，要顧及影響，使不出太下作的手段。”
“你心裡有數，那我就放心了。”
見林白藥能如此想，魚敬宗老懷大慰，這小子路走得太順，遇到點挫折，對他有利無害。
又道：“查出哪個環節出問題了嗎？”
“還在查……”
林白藥雖然懷疑是姚慶木漏了海底，但現在不能篤定，需要進一步驗證。
魚敬宗道：“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他察覺到林白藥欲言又止，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許家暫時不足慮，我還應付的來。”
林白藥儘量讓語氣顯得真誠些，道：“今晚打擾，主要是想請魚總幫忙，對寧亦民團隊做個盡調……”
他完全有別的路子去調查寧亦民，可日後若是被魚敬宗知道，很容易生出嫌隙。
是不信任寧亦民，還是不信任魚敬宗？
相反，直接找魚敬宗調查，擺明了對事不對人，是襟懷坦蕩之舉。
魚敬宗訝道：“寧亦民靠不住嗎？”
他並沒有生氣。
雖然寧亦民是他推薦給林白藥的，但不代表寧亦民完全可以信任。
昨天恩愛夫妻，明天還會各自分飛，何況名利場裡鑽營的人呢？
“有人想對這次收購下手，我找不到其他的突破口，唯有寧亦民這個團隊，遊離在控制之外……”
魚敬宗何等樣人，一聽就明白，略作思索，道：“交給我吧。”
寧亦民團隊屬於掛靠在天信聯合證券有限公司的外包中介，並不是還在合併中的華泰正銀的正式員工。
華泰正銀是華泰和正銀兩個巨無霸的合併，方方面面牽扯太多，官方、資方和債權方彼此間的關係太複雜，沒有一年半載的梳理磨合，很難步入正軌。
所以作爲華泰正銀的新任大股東之一，魚敬宗胳膊肘往外拐，沒有把蘇重數控這個活交給自己人，而是通過華泰正銀的熟人介紹，交給了寧亦民。
寧亦民是業界的王牌保代，名氣不小，他手下團隊裡有著名的安華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師，有著名的啓元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實力很強。
在跟天信聯合證券公司簽約後，具有了保薦資格，就開始自行在外面延攬業務。
從前期的尋找優質項目、公司調研至後期上市輔導、材料申報、證監過會等所有工作，均由該團隊一手承包。
其實這樣的中介還有許多，優點是效率比券商高，服務態度比券商好，沒那麼多職場宮心計，缺點是不太受約束，行事大膽，券商對他們的信譽背書極其有限。
林白藥讓魚敬宗查，查的就是這方面，看有沒有可供敵人利用的漏洞！
“謝謝魚總！”
掛斷電話，林白藥轉身回坐到墨染時對面，眉心微皺，右手緩慢且有力的敲打着桌面。
咚……咚……咚……
墨染時突然有些心疼。
外人眼裡的風光，總伴隨着沉重的壓力。
這是想做大人物，必須付出的代價。
她盈盈起身，跪在林白藥的背後，纖細的手指插入濃密的頭髮裡，指肚溫柔的揉搓着頭皮。
沒有言語，沒有對視，
只有軀體的接觸，卻彷彿享受着靈魂的契合。
林白藥閉上眼睛。
許久之後，復又睜開。
眼光如明月懸於星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明天把幻兔的服務器悄然轉移到魔都，銀貿廣場那邊要繼續做足樣子，讓葉西和電力電信部門保持聯繫，以此吸引許家的注意力。”
林白藥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說給墨染時聽，道：“許家要隱忍到大年夜才動手，那麼就留出三天時間給楚剛處理好寧安地產的事。我料等不到過完年，國土執法監察總隊會以接到舉報爲由，進駐寧安地產……”
墨染時低聲道：“能處理乾淨嗎？”
林白藥苦笑道：“房地產公司都會有大量的土地儲備，是不是違犯《土地管理法》和國土資源相關法律法規，誰能說的清楚？要是執法隊一條條的照着查，白蓮花也能摳出三分污泥……不過，寧安地產好就好在，接手的幾乎都是爛尾樓項目，和市府籤的合同。用地方面出問題，那也是市府的問題，不是公司的問題……”
“那就讓許衛國和喬延年去扯皮，你不用太煩心。”
“若是早些時候，或者晚些時候，我都不會煩，關鍵是這個節點太重要……”
“節點？”
“年假放完，上頭就會公佈關於住房改革的新政策，房地產市場會隨之井噴。寧安地產從去年下半年開始，佈局這麼久，到了該收穫的時候。如果因爲許衛國強行讓公司停業整頓，或者暫停對外銷售……”
“那也沒關係，房子又不會長腳跑了。只要房價看漲，許衛國總不能無限期讓公司停業。等到柳暗花明，再把房子賣出去就是……”
“話雖如此，可太影響發展節奏……我得找時間和喬延年認真談談……”
“談什麼？”
“我爲他拼命了那麼多次，該爲我拼命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