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兩個來自北方的重要軍情。”亞特前腳剛剛踏進領主大廳,安格斯已經迎了上來。
與安格斯一同迎上來的還有一個修士模樣打扮、滿身風塵、疲憊不堪的老者。
亞特看了一眼這個修士模樣的老者,又將目光移到了安格斯身上。
安格斯沒來得及向亞特介紹這個修士,他着急稟報軍情。
“大人,兩件緊急軍情。其一,科多爾北方的軍隊已經抵達馬爾西堡北方三英里,現在正在一處谷間平地修築營壘。幾乎同時,南方追過來的那些郡兵也抵達了城外,他們已經聯絡上了,估計今晚就會合兵一處,總兵力超過兩千,兵員混雜,但其中不乏有戰力強悍的。”
亞特淡淡地點了點頭,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另一件軍情。”亞特一邊規整衣甲,一邊朝大廳長桌走去一屁股坐到了木凳上。
安格斯示意那位中年修士跟上去,然後答道:“第二件絕密軍情是來自光復軍中軍,老修士直言必須親自向您轉達。”
亞特擡頭看了一眼那位老修士。
“沒錯,大人,這就是弗蘭德侯爵派出的密使。他從貝桑鬆出發,沿着盧塞斯恩省南下,從貫穿索恩省和科多爾省之間的那條山脈的之間的山間小道來到馬爾西堡的。剛纔我帶兵外出巡邏的時候發現了修士。他認出了我。”安格斯答道。
亞特沒有急着詢問新君弗蘭德的密令,而是反覆打量着這位老修士,感覺有些面熟。
“亞特伯爵(此前亞特已經被封爲森林伯爵,雖然是虛銜),上次我見到您的時候您還在隆夏城中做客。”老者搶先說道。
“您是?”亞特滿腹疑問。
“我是隆夏城長老院的首席修士。”老者自表身份。
“原來是您哪,難怪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亞特語氣中帶着幾分驚訝。
“亞特伯爵,我受新君弗蘭德候爵之命特來向您傳達光復軍中軍軍令。”老者頓了頓。並清了清嗓子。
“亞特伍德威爾斯所率威爾斯軍團務必於十五日之內擊潰科多爾軍隊,並藉此形成北上攻擊科多爾城,叩關索恩省的態勢。光復軍將在十五日後凌晨向西軍發動最後的雷霆攻擊,以圖徹底擊敗西軍。此令,勃艮第伯國統治者、光復軍統帥新君弗蘭德奧托。”
亞特聽完愣了一下,“什麼?十五日內擊潰敵軍?還得北上攻擊科多爾城?”
老修士擺了擺手示意亞特不必驚訝,“亞特伯爵,弗蘭德侯爵不會讓你們獨自戰鬥。他已經飛鴿密令隆夏山區軍隊暗中盡數北上,與威爾斯軍團合兵一處,並指定由您出任南部聯軍統帥。”
亞特聽罷沒有說話,靜了片刻,梳理着頭緒,“這與光復軍此前的戰略大局不符合呀?新君爲何要突然出擊?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巨大變故?”
“戰略大局?這是個新鮮詞。”老修士疑問了一句也就沒再糾結,繼續道:“亞特伯爵的猜測沒錯,就在您抵達馬爾西堡之前,勃艮第伯國外部局勢大變……”老修士的臉上頓時多了些許擔憂。
亞特緊張地看着老修士,想罷能夠讓沉穩老道的弗蘭德突然改變戰略大局的變故肯定是兩個極端——極端不利或是極端利好。
“兩個大變局,其一在高爾文大人的遊說下,普羅旺斯公國完全站在了弗蘭德侯爵一方,他們將資助百萬芬尼軍費並派出一支五百人規模的騎兵軍團北上助戰。”
“其二,聖團騎士團在奧洛夫主教的極力遊說下,同意借貸五百萬芬尼給新的勃艮第伯國,以支持新君統一伯國。”
亞特頓悟,普羅旺斯的支持和參戰不會讓弗蘭德突然改變此前的戰略,聖團騎士的支持纔是最根本的原因。
很簡單,聖團騎士背後是教皇,而教皇背後是法蘭西王國(有異議者請參照1300年左右教皇與法蘭西王國關係)。
“法蘭西王國終於要對勃艮第公國動手了~”亞特輕聲腹語一句。
“我憑什麼能相信你的話。”亞特突然面頰緊繃朝老修士呵問一句。
“當然,您有權利懷疑一切。不過我相信您應該認識這個……”老修士說着從懷裡摸出了一枚用鑲邊絲綢包裹的戒指遞給亞特。
亞特接過戒指端詳片刻,這正是弗蘭德被冊封爲勃艮第伯國侯爵時所戴的那枚象徵王權的雄鷹鳶尾花權戒。
見到這枚權戒,就如同見到弗蘭德本人一樣,因此亞特也就打消了疑慮。
“馬修!立刻安排老修士休息。然後叫伙房給老修士準備點上等的食物和山谷自釀的威爾斯啤酒。”即使軍務繁忙,亞特也不忘抓住一切機會推銷一下自己山谷特有的貨物,畢竟戰爭結束後會迎來商業的再次復興。
待馬修領着老修士離開領主大廳後,亞特轉身對安格斯說道,“軍士長,召集除執行警備任務的所有旗隊長以上軍官到大廳軍議。”
“是,大人。”說罷安格斯疾步走出領主大廳。
亞特將權戒緊緊地捏在掌心,“這是要我捨身引狼呀。”不由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
馬爾西堡領主大廳的戰前軍議持續了整整一天。面對突如其來的命令,參加戰前軍議的一衆軍官竟有些不知所措。
一方面,馬爾西堡剛攻佔不久,士兵亟須有所休整。近日來的戰爭已經讓威爾斯軍團官兵耗盡了體力。如若不進行休整便立刻投入到新的攻堅佔中,軍官士兵們的情緒難免有所波動。
另一方面,此次威爾斯軍團是孤軍深入,並沒有做好在敵境長途奔襲作戰的準備,如若不是攻克了馬爾西堡,繳獲了其中一半糧草輜重,恐怕威爾斯軍團的大部分士兵不是被餓死,就是被科多爾軍隊剿滅。
更爲致命的是,科多爾南北方軍隊加起來足有超過兩千之衆,裝備精良,來勢洶洶。即使有隆夏軍團相助,亞特也不敢說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贏得此次馬爾西堡之戰。就算贏了,也可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結果。
威爾斯軍團一向狡詐如狐狸一般老謀深算,絕對不會做這種虧本的買賣。
…………
深夜,馬爾西堡領主大廳內。安放在大廳四面牆壁上石頭砌成的燭臺裡,燃燒的火苗上下躥動,整個大廳燈火通明。桌邊整齊地擺放着木杯,有的裡面還剩下了一口啤酒。這是結束軍議後離開領主大廳各自領命而去的威爾斯軍團一衆高階軍官留下的。
這似乎已經已經成了威爾斯軍團的慣例,每逢重大軍議,亞特都會吩咐輜重隊把山谷自產的威爾斯啤酒拿出來,給參加軍議的一衆軍官都來上一杯啤酒。這樣不但可以在一種較爲輕鬆的氛圍中商討軍團重大事務和禦敵之策,緩解軍官們的緊張情緒,也可以聯絡一下和軍官們的感情,這也是收買人心的好方法。
領主大廳偏廳內,被砍掉半截桌腿的桌前,亞特在不算太明亮的燈光下拿着蘸了墨汁的鵝毛筆在山谷工坊生產的紙張上急速書寫着。由於工藝還不算完整,紙張表面仍然有些粗糙,仔細看的話,有時甚至能看到嵌在裡面的細小雜草。但這並不影響書寫。
每次出征,亞特都會攜帶一定量的山谷紙張,這主要是爲了傳遞軍情,制定軍事計劃。紙張比羊皮和樺樹皮薄很多,還可以摺疊成各種形狀,便於攜帶和隱藏。作爲山谷以後的戰略物資和重要輸出商品,紙張的製作工藝嚴格保密,使用需要經過特批。一般來說,只有亞特和奧多,安格斯等幾位軍團首腦類的人物纔有資格使用。
“咚咚咚,”正在亞特將剛寫好的文字插進中心被挖空的小木條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進來。”亞特看了看門口說道。
“大人,特遣隊的四個士兵奉命來了。”亞特的貼身侍衛推開門後向亞特稟報。
“叫他們進來。”亞特對馬修說道。
“你們幾個進來吧。”馬修轉身對身後四個已經立侍門外等候的特遣隊員叫了進來。
“大人!”特遣隊員紛紛將右手手背靠着後背腰部,左手緊貼左腿邊緣,彎腰向亞特行禮。
“你們應該知道,把你們叫來肯定不是一般的小事,”四人聽後紛紛看了看身旁其他人,然後眼睛注視着亞特。
“其他的我不多說,你們是我軍團最精銳的士兵,你們此次的任務只有一個……”
…………
八月的科多爾東南山區,一整天的酷熱褪去後,氣溫頓時驟降了下來。潛藏在綠油油的青草中的蟋蟀發出了刺耳的鳴叫,在山風的吹拂下時斷時續。
皓月當空,商道邊緣的高大樺樹在月光的照射下,黑色的影子投射在道路中間,像極了一個個匍匐在地面的士兵。
“打開城門!”
“打開城門!”
馬爾西堡北城,一個守城小隊長在接到上級的命令後,對手下幾個守城士兵命令道。
隨着一聲拴在北城大門裡側的門洞裡的粗木巨槓被取下的聲音,大門在四個士兵的合力下被打開。
隨着一聲聲皮鞭的抽打聲響起,四個身披黑色罩袍,頭帶兜帽的黑影快馬奔出城門,一路朝馬爾西堡邊緣的森林裡飛奔而去,消失在無盡的黑夜中……
這是威爾斯軍團特遣隊的四名隊員。在馬爾西堡領主大廳偏廳領命後,四人簡單收拾了一番便騎馬出城。四人分別兩人一組。其中一組穿過科多爾省和盧塞斯恩省之間的那條山間小道,晝夜兼程往南一路返回蒂涅茨,調集威爾斯軍團第二分團蒂涅茨郡兵連隊和山谷守備軍團餘部,而後經盧塞斯恩山間小道於七日內疾馳馬爾西堡。
另外兩人火速趕往薩普堡,調集第二分團薩普連隊和早就駐紮於此的第三分團部分青壯農兵,出條石堡,而後西進匯合北上的隆夏軍團待命……
夜黑風高,從馬爾西堡出城往北進入密林,特遣隊四人分成兩組。
“你們兩個,往薩普方向。記住,晝夜兼程,就算是把馬給我跑死也要把命令送到。這關係到威爾斯軍團的生死和榮譽,不得有半點馬虎。”特遣隊副隊長奧利弗對兩個隊員說道。
“是,長官!”兩個士兵迴應道。
“出發!”奧利弗一聲令下,四人分別朝兩個方向策馬而去。
亞特站在北城城牆上藉着月光注視着分流而去前往領地調兵來援的士兵。
突然一陣涼風襲來,亞特不經意間縮了縮脖子,把雙手放在胸前。
站在身後的馬修見狀趕緊把早已準備好的羊皮大衣披在了亞特肩上。亞特拉了拉領子,依然注視着遠方。
“大人,我送您回去歇着吧。奧利弗他們肯定能完成任務的,您就別太擔心了。”馬修勸說道。
亞特轉身看了看這個已經快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貼身侍衛,對馬修說道,“馬修,你跟着我時間很長了吧。”
“是的,大人。”馬修恭敬地答道。
“這次不同以往,怕死嗎”
馬修左手捏着腰間的長劍,那雙眸子裡透露着堅毅的眼神。
“不怕!威爾斯軍團的士兵沒一個怕死的!”馬修激動地說道,唾沫差點兒噴到亞特臉上。
“好!這纔是我威爾斯軍團的士兵!”亞特語氣裡洋溢着自豪感。
“走,回去。”
“是,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