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陳濤壓抑的訴說,王艾心情激動而複雜。儘管他也是俱樂部老闆,更是數十萬企業員工的未來老闆,但王艾一向對富士康式的企業是看不上眼的,都什麼年代了,還玩兒周扒皮那一套?拿錢加班和半夜雞叫有區別嗎?還不都是哄騙長工賣命?可加班加的再多,能掙上一個小目標嗎?
雖然說今天的中國社會,需要用“剝削”的手段來敦促民衆努力,來快速的拉近和頭號大國的綜合差距,否則就容易捱打,但剝削也要有限度,真招來了民衆的反抗和革命意識的覺醒,第一個上斷頭臺的就是老闆們。
或者說,這個年代,這個國家,剝削也要講究方法,資本家也要講點顏面。
四大文明古國只有中國尚存,歷經無數磨難至今,這說明中國人是極具反抗精神的。元朝統治歐亞大陸,卻最終在中國被翻盤。滿清以文字獄和屠刀兩手來統治中國,洪門的反抗卻從始至終,歷時兩百多年,十幾代人持之以恆,最終還是推舉出高喊着“驅逐韃虜”的孫文反抗成功。
內在壓迫,反抗;外來侵略,也反抗,這纔是中華文明生生不息的根本力量。
王艾和他的家族企業是在東北大下崗的背景下發展起來的,與其他企業藉機不斷兇狠盤剝相反的是,從創立之初就非常注意財富分配問題,企業福利之高,冠絕全行業,這是企業多年來穩定發展的內在動力。儘管王艾的家庭也積累了鉅額的財富,但家庭支出卻很有限,反而做公益不遺餘力。
作爲一個哲學家,這是王艾認爲比較理想的“中國特色”下的新財富階層的財富使用模型。這能夠保證中國整體快速發展的同時,內在比較安定,新財富階層也能夠和其他階層長期友好共存。
中國社會經不起再一次的血腥革命,那會中斷了中華民族的整體復興,但前提是國家必須制定合理的規則,老闆們也必須控制好自己的貪慾,否則物極必反。下崗工人們的反抗以及衆多的羣體性事件已經敲響了警鐘。
如果再不覺醒,警鐘就會變成喪鐘。
從無產者,到資本家,王艾深深的保持着對勞資矛盾和社會整體動向的警覺。
“老大,我怎麼辦?”電話那頭,對沉默了半晌的王艾,陳濤忍不住發問。
“哦!”王艾驚醒過來,快速的思索了一遍道:“你現在立刻出門,什麼也不要帶,立刻走,出門打車到渾南,去找遼足。”
“行嗎這個?”有些慌了神的陳濤下意識的反問:“他們都是俱樂部,能管我嗎?”
王艾深吸了一口氣:“老陳,遼足是我的!我不管事兒,不代表不能管事兒!你現在馬上走,夜長夢多,什麼也不要帶,馬上走,我馬上給那邊打電話!”
放下了陳濤的電話,王艾直接將電話撥給了遼足的曹經理,讓他安排人暫時接待陳濤,同時把人安排好。曹經理半夜三更的接了這麼個電話,雖然有些不樂意,但也知道陳濤和王艾的關係,於是答應下來,只不過提醒王艾,這個事兒可以暫時這麼處理,但最終不能這麼辦。
放下曹經理的電話,王艾算放鬆了一些,站在屋裡反覆琢磨按照中國現在的制度,陳濤這個事兒,王艾這麼辦肯定要吃虧,《勞動合同法》尚未出臺,還面臨着混亂無序的勞資關係,這官司別說打不了,即便是打了,打到最高法,王艾也很難佔住理。
再說,王艾也不想就此和國內足壇撕破了臉,因爲這麼搞的,不僅僅是金德一個。好歹金德還是中超的一員,玩髒的還有點下限,可要再去看看中甲、中乙,那就是叢林世界。
所以這件事,不能找政府,也不能找足協,只能通過私人關係來處理,還最好是低調處理。
只是暫時的,王艾希望陳濤逃離金德這件事,能稍微冷靜幾天,金德俱樂部也冷靜冷靜之後再找人說和。
可沒想到的是,第二天金德俱樂部就得到了消息。遼瀋足球圈本身就不大,陳濤夜半三更的跑到渾南遼足大門外,連行李都沒帶,一下就驚動了許多人,這事兒就瞞不住了。
第二天《遼瀋晚報》就刊載了對金德俱樂部的採訪,一位副經理憤怒的指責陳濤這次是“叛逃”,並公開喊話遼足:“爲了遼瀋足球的團結,不要袒護陳濤,把人送回來!”
雖說“遼瀋足球團結”什麼的只能聽聽而已,但大面上,還是要互相尊重的。可這次陳濤在王艾支持下的“叛逃”,一舉打破了遼瀋足球溫情脈脈的僞裝,也打破了足壇的種種潛規則。
處理不好,遼足就會受到其他13支中超俱樂部的集體敵視。
所以曹經理馬上就坐不住了,由於身在西班牙正在積極籌備歐冠決賽,所以國內消息並不靈通,王艾還不知道金德方面的激烈反應。
“小王,你得想想辦法啊,這幾天我們的電話都接瘋了。金德專門派人堵在我們俱樂部門口,這遼瀋足球圈還有國內媒體都炸鍋了,不能拖了啊!”
“還敢堵我們門兒?”王艾也火了:“不讓我們比賽是怎麼着?”
“哦,那到沒那麼嚴重,是有專人在我們這盯着陳濤,我看這樣子,他要敢露面,就得被抓回去。”
“市政府呢?足協呢,都什麼態度?”
“市政府肯定是傾向於金德了,足協正在打嘴仗,你知道我們遼足歸遼寧足協管,但金德歸瀋陽足協,雙方是平級的。聽說金德那邊準備和我們打官司呢!真上到官面兒,我們贏的機會不大。再說……”曹經理緩了口氣,“小王,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覺得挺不像話的,但是你總歸是爲了你哥們更好對不對?可這事兒要是不快點平息下來,一旦引起我們遼瀋足壇真掐起來了,你可能沒什麼事兒,我們遼足咬咬牙也能扛過去,但你這兄弟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