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中,衣冠楚楚的曼奇尼帶着王艾走近這座頗富藝術氣息的滄桑球場。儘管不是比賽日,是通常的青年隊、女足,甚至社會活動的日子,但並不妨礙曼奇尼領着王艾進場。
畢竟,這裡仍然大半是屬於兩支米蘭的,要不然也不會專門爲它們開設了博物館。對開門的兩個更衣室也不至於一個紅黑色、一個藍黑色。從這個角度來說,到這座球場裡踢球的其他球隊,都算是客場。
曼奇尼話不多,順着球員通道來到球場邊緣,然後又踏上草皮,直到王艾問他:“我能不能上看臺坐坐”時,他纔多說了幾句,“除了南看臺。”
王艾笑了笑,這點常識他還是知道的。從一層到二層到三層,曼奇尼在草皮上抱着肩膀看着王艾上上下下,直到最終他坐在了二層邊緣衝曼奇尼揮手:“教練,你先回去吧,我要坐一會兒。”
“晚上要在基地休息!”曼奇尼叮囑一聲,見王艾點頭,就沒再多說,徑自離開了球場。
對各種球員的怪癖,他見得多了,他自己也有些奇怪的愛好。只要能夠快一點進入狀態就好,不管用什麼方式。
王艾幾乎是一個人坐在北看臺上,望着腳下的球門和遠處慢慢晦暗的草皮,慢慢閉上眼回憶那一場場比賽中浮光掠影的一幕幕,感覺屁股下的椅子似乎都震動了起來。這裡的人們儘管是絕對的配角,卻每一次比賽都盡全力展示自己,一幅幅巨大誇張的旗幟、海報、條幅、標語、動作,彰顯着他們對球隊的狂熱和癡迷。
對這種情感,王艾有些羨慕,也有些畏懼。能夠全身心的投入到一項“事業”中,無論如何其獲得感都是超乎尋常的。但也同樣如此,失去理智和冷靜會做出錯誤抉擇,例如鬥毆。
王艾想借助狂熱的球迷來讓自己快一點進入國米的狀態,卻因爲心存猶疑,結果坐了半個多小時,除了感覺渾身發冷之外,並沒有在內心燃燒起火焰。
對自己的狀態,王艾有所判斷,多方面原因,一個是長期比賽身心俱疲,一個是金球獎加身後四顧茫然。身體和心理的疲勞還好辦,緩一緩就行,但金球獎加身後意味着他在職業賽場已經幾乎做到了頂級,下一步?兩大獎齊聚?和即將到來的梅羅時代競爭變成三巨頭?王艾感覺自己心裡都沒什麼衝動。
王艾知道,自己的心理狀態很危險,這是首次加冕的球星都會面臨的問題。有的跨過了這道障礙重新出發,進而越發光彩,而有的沒有跨過去,被商業和榮譽推着往前走,重複自己。王艾不想重複自己,那很無趣,可更進一步,又懶懶的提不起興趣。
“如果還是沒辦法,我只能靠職業球員的職業精神來約束自己了。”
回程的車上,王艾坐在後座望着窗外的燈火闌珊,低聲的嘟囔着。今天跟他出來的康絲、嚴竹、老劉三人都聽到了,乾着急沒辦法。
國際米蘭的慣例是比賽前一天集中生活,在擁擠的宿舍。因爲米蘭實在是太豪華了,球星們平時的生活太豐富,如果不在前一天把人都叫齊了,第二天的比賽日弄不好就找不到人,或者拉來一車醉鬼。
所以別看這一天嚴格的有些不近人情,但這已經是寬鬆的不得了了。起碼王艾在切爾西兩年半,除了路途太遠需要提前一天到客場才集中,其他時間從未提前集中過,但切爾西的球員卻很少有違反紀律的。像阿德里亞諾那樣帶着一身酒氣去訓練的,從特里到何塞再到羅曼先生,絕不會准許。
在家簡單收拾了一番,帶着一臺筆記本電腦,王艾走近了基地分配給他的宿舍:和克雷斯波、馬尼切、馬特拉齊一個房間,和克雷斯波關係很好,和馬尼切也熟悉,和馬特拉齊麼,雖然不熟,但王艾清楚齊達內對他的怨念。
在06世界盃之前,馬特拉齊頂多是意大利有點名氣的一名球星,而齊達內已經是全球知名,兩人的地位至少差一個等級,然而,就是這名大鼻子的普通後衛,激怒了齊達內。順便坑掉了齊達內當年的兩大獎以及法國隊很可能的冠軍,這一戰讓他在全球聲名狼藉,卻在意大利備受尊重。
宿舍很狹小,也有些陳舊,王艾到時,馬特拉齊正和馬尼切聊天,克雷斯波不在,明天大名單裡沒有他,他還在養傷。
“嗨,wiwi!”馬特拉齊熱情的打招呼,胖胖的馬尼切也嘿嘿一笑。
“嗨,馬科、裡卡多,哪一張是我的牀?這個嗎?哦,我喜歡靠窗口的。”王艾一屁股坐在馬尼切身旁:“對了,俱樂部爲什麼不把房間裝修一下?太破了,還不如我家的車庫。”
一句吐槽,瞬間拉近了三人的關係,馬特拉齊點頭:“是的,每次比賽日之前我都會想起我在佩魯賈青年隊時候的待遇,太糟了。冬天還好,有暖氣,但夏天可沒有空調。”
馬尼切做出一副驚恐的表情:“沒有空調?在亞熱的亞平寧?”
“是的,我一般都睡在地板上。”
王艾和馬尼切對視一眼,一起點頭:“我們好像來錯了地方。”
“科巴姆很豪華吧?”
馬尼切聳了聳肩:“金盧布!”
王艾這次倒是沒吐槽:“新建的,才五六年,這裡,跟梅阿查球場一樣,有上百年了吧?”
“沒有,六十年左右,還是很年輕的。”
幾個人哈哈一陣笑,他們的笑聲甚至引來了隔壁的薩內蒂和坎比亞索。這四位都是老將,區別是馬尼切和王艾一樣都是新來的,兩位隊長都有些擔心他們的融入問題,尤其是表現有些奇怪的王艾,所以才把王艾分配到了樂觀開朗的馬特拉齊一個房間。
聽起來,幾個人聊的還不錯。
晚上八點半,王艾起身和兩位室友打了聲招呼,出門夜練去了。可惜跑了一大圈回來才發現,基地的健身房晚上不開,更沒有夜宵。只好帶着明顯表情不信的薩內蒂回到了百米外的家中。
對國米的這項規定,家裡人也不怎麼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