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喜憂參半，這是要放了他，還是要吃了他啊。
太陽當午，正是午飯的時辰。
香噴噴的飯菜味道從廊廡下傳來，頓時給絕望悲慘的人生注入了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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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怪們乖巧地捧着碗排排坐在飯桌前，“石姨姨做得蘑菇湯好喝！”
“烤雞好吃！”
“蒸魚也好吃！”
“涼拌的野菜也好吃！”
青衣女子眉眼含笑，盛了一碗小雞蘑菇湯遞給對面穿着白藍道袍的青年。“來，試試這個。”
青年接過雞湯，“多謝伯母。”
頭頂破菜葉子的金大眼珠子幾乎要瞪掉了。
那那那那個跟妖怪們坐在一起正和樂融融吃飯的，不是他的師兄君馳麼！
不不不！一定是他在地窖裡被醃菜罈子裡的酸水薰暈了。
師兄怎麼會跟妖怪一起吃飯！
就聽得女子嘆了口氣，“你們都不來了，只剩下我跟這羣小不點。唉，我家兒子，啥時候才能長大呀。”
阿沅面無表情夾了塊雞肉送到自己孃的碗裡，“阿孃，吃飯。”
金大使勁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終於相信，那尼瑪不是幻覺，那就是他的親師兄君馳啊！
“——撕兄！！救我！”金大叫得撕心裂肺。
師兄爲什麼會跟妖怪一桌吃飯這件事等回去了再好好研究，現在最重要的是被拯救啊！
君馳眉頭微皺，“閉嘴！”
金大眼中噙着熱淚：“……”
所以你跟這羣妖怪就是一夥的！你是故意把我賣到這裡當鹹菜的！
晏小扁用筷子戳了戳魚，有點嫌棄，“還是知白君做得烤魚好吃。”
君馳眼神閃了閃，“你吃過小師叔做得烤魚？”
晏小扁丟了筷子，理所當然臉，“對呀，經常吃啊。他現在可是我阿孃的夫君呢，我阿孃讓他往東，他都不敢往西的。”
“……”阿沅和君馳看着那隻圓臉小狐狸，神情都有些複雜。
小師叔現在不僅會洗手做羹湯，還會照顧熊孩子了。
叫往東不往西那不就是妻管嚴？只是想象一下那畫面，就覺得不忍直視……
說好的高冷呢！
君馳在石姬家吃了一頓飯，帶着被薰得發臭發酸的金大離開了如意谷三十八號。
金大淚噠噠地指控道：“撕兄，你爲什麼不爲我報仇殺了這些妖怪！他們連我都敢欺負，太無法無天了！”
君馳瞟了他一眼，輕飄飄地呵了一聲，“你算什麼？之前小師叔都被欺負過。”
金大瞪大眼睛，“神馬？小師叔沒把他們都殺了？”
小師叔打不過。
腦海中小少女冰冷稚美的臉閃了閃，君馳將雜念拋開。
負着手，高冷高傲，“這山上的妖怪，都是我們自己家裡養得，向來無法無天。等你厲害了，能打過他們了，他們自然就不會再招惹你了。若是打不過，就乖乖待在山上練劍。”
“那這括蒼山還是我們的山麼……”金大一腔鬱悶的小媳婦模樣。
“當然是。你若是厲害了，這天下都是你的。”
金大耷拉着腦袋。
進入括蒼山的第三十六天，心累，身累。
白燦燦的陽光照耀着廊下的花草，石姬眯着眼睛喝着青竹茶盞的清茶。
阿沅躡手躡腳往外溜，還沒走兩步，被他娘叫住。
“去哪兒啊？這副做賊的樣子？”
阿沅擡起胸脯，人家現在都是大王了，是個響噹噹的人物！
然並卵，每次娘一開口，就會把他打回原形。在她眼裡，他就根白蘿蔔，什麼事兒都不懂，成天要她操心。
╭(╯^╰)╮明明是她瞎操心！
人家喝點露水都能長大，她非要整天燉雞湯，不喝捱罵，喝了不長個頭還是捱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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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在她眼皮子底下，就會一直捱罵。
“太陽正好，我曬一曬，順便去巡山。”阿沅說。
括蒼山清蓮峰附近的五六峰，早已是他的地盤了。其實巡不巡都沒啥意義。
石姬放下茶盞，淡淡的，“太陽是挺好，你哪兒都別去，就在院子裡曬曬吧。”
“啊？”阿沅瞪眼睛。
一起吃飯的幾個小妖精見情況不妙，輕手輕腳都往外面溜，被石姬一聲喝住：“都別動，你們也都曬曬。曬個幾個時辰，等太陽落山了，你們再回去。”
“娘！”阿沅一聲大叫。
石姬朝竈房外面的窗子下點了點，“去，一個人拿一隻碗，灌滿水，在腦袋上頂着曬太陽。”
晏小扁縮了縮腦袋。
怪不得他老覺得竈房外頭那一摞又粗又笨的石碗有點熟悉呢，原來還真是見過啊。
他正準備找個理由先撤了，就見石姬望着他，笑得極其慈祥。
“那隻白色小碗是你的，你上次用過，我特意給你留下來的。”
晏小扁：“……”
TAT~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考慮得這麼周到！
林果在風陵城吃豆花。
那位會做豆花，並且小魚乾也做得很好吃的婆婆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過世了。
林果在距離之前攤位不遠的地方，找到了一家賣豆花的小店。
她叫了兩碗豆花，加了厚厚一層小魚乾，一邊吃，一邊看着陽光底下的孩子們在打鬧。
已經過了飯點，鋪子裡的人並不多。
店鋪的老闆娘在圍裙上擦乾淨手，遞過來了一杯自家沏的紅茶。
“這位夫人，您不是本地人吧？”老闆娘臉上掛着和善的笑容，跟林果攀談。
她鬢角已經有歲月的霜斑，眼角的魚尾紋在微笑時越發明顯，看得出來，年輕時一定是位大美人。
“對，我是特意來吃豆花的。”林果笑着回話。
老闆娘拉着條長凳坐在林果身邊，風吹起她的圍裙，街角不知哪裡在煮麥芽糖，甜甜的香味瀰漫在整個鋪滿白燦陽光的街道上。
老闆娘臉上浮現自豪的笑容，“我這是祖上傳下來的配方，整個風陵城沒有人不知道我家豆花鋪子的。”
林果點頭，“嗯，跟三十多年前，那位婆婆煮得一樣好吃。”
老闆娘一怔，上下打量着林果，見她也不過十八九歲年紀，束着單螺髻，肌膚白皙，像是透着一層珠光，容貌極美。
老闆娘這輩子還沒見過這樣的美人。
現在是白日，這姑娘身上也沒妖氣——她從天樞院買來示警的鈴鐺沒響。
這姑娘也就是開個玩笑。(未完待續。)
弟488章 阿孃的愛心
“你纔不過多大，怎麼知道三十多年前的味道？那時候可是我家中老祖母在賣豆花。不過那時候，還沒我們這個鋪子。”
林果微微一笑，沒再說話。
她等到夕陽落山，整個街道被刷上一層金色光暈，才抱着買好的兩壇小魚乾並一罈打包給晏小扁吃的豆花慢悠悠出了門。
老闆娘送到門口，輕聲說：“那邊那棵樹下，有個年輕人，一直在看你。”
林果擡眼，看到沈湜的衣袂被晚風吹動，容顏清俊，穿着白色素衣，就算身上沒有劍，也有種劍氣的凜然。
她嘴角不自覺往上揚，對老闆娘說：“那個是我夫君。”
“啊？”老闆娘吃了一驚，很快笑着讚歎起來：“你們夫妻兩人，倒是郎才女貌，非常般配。”
林果彎起嘴角：“說起來，我們第一次見面，就在你們的豆花攤前。”
故地重遊，倒是別有一番樂趣。
之前清冷張揚的少年長成了內斂的青年，之前的少女也換了個模樣。
老闆娘看着夕陽之下，兩人手牽着手笑語着離開，背影美好得讓人想嘆息。
這姑娘說，她與夫君第一次見面就在豆花鋪前。
看他們的年紀應該都不大，容貌又這麼般配，爲何絲毫沒有印象呢？
老闆娘轉身看到自家老伴正在默不作聲地收拾碗筷，擦拭桌椅，夕陽斜暉之下，脊背彎弓，皺紋滿臉。
她也彎起嘴角，快步走過去兩人一起收拾。
想當初，自家老伴也是個玉樹臨風的少年郎，他們也曾經男才女貌，情深意篤。
歲月不饒人啊。
。
沈湜和林果回到太極廣場時，最新的一批小劍修正站在風雪底下挨訓。
訓人的自然是無爲劍居總是被攤上負責新生培訓的大巨巨李縹緲。
被訓得除了小劍修還有君馳。
君馳淚目表示，窩就是棵小白菜，葉兒黃……
早知道這樣就該在山下隨便找個野豬被它啃一口，報個傷殘假去閉關。
沈湜跟林果牽着手過來，李縹緲比寒風冬雪更加冷冽的眼神直嗖嗖就飛了過來。
“喏——看到沒，那個就是你們的小師叔，讓你們小師叔跟你們說兩句。”
不是都崇拜沈湜這個小兔崽子麼？
不是都把他李縹緲當成個看孩子的醉鬼大叔麼！
哼！你們這些小小兔崽子就好好看看，那個娶了媳婦的小兔崽子有什麼值得你們惦記的！
還有那隻老妖精，分明就是老妖精，掌門師兄和無塵師弟都告訴他，是他想多了。
還說世界如此美妙，讓他放寬心。
呵呵，你們就慣着他吧！他連祖宗的媳婦都搶了……呸呸！
君馳委屈地看着沈湜，“小師叔。”
一排明亮得燈泡似的小眼睛齊刷刷看着沈湜，“小師叔！”
小師叔沒說話，倒是小師叔旁邊的小師嬸？一臉慈愛地看着君馳，“喲，君馳長這麼大了，真乖。”
君馳：“……”
一個年紀看上去還沒有自己大的姑娘，說自己長這麼大了，還真乖……
如果不是在這種場合見面，你會被打的你造麼！
但這女人是小師叔的媳婦，那個狐女，君馳還指望着讓小師叔帶他出去看看世界，於是……他瞅了她一眼，沒吱聲。
沈湜對君馳說了聲，“乖。”
又對前面目光灼灼盯着他看的新進小劍修們說了句，“乖，要聽縹緲師叔的話。”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拉着林果的手，“你先去把小扁找回來，豆花涼了就不好吃了。我去天心閣再找幾本書。”
林果摸摸他的狗頭，“好，去吧。”
李縹緲：“……”
君馳：“……”
一衆小劍修們：“……”
林果大方地拿出一個裝了魚乾的小罈子遞給君馳，“喏，等會兒罰站好了分給他們吃吧。”
君馳鼻子動了動。
多麼熟悉的氣味啊，令人回憶起了極其久遠的往事。
夜風清涼如水，雲朵潔白如絮。
去往天樞院的夜空中，一隻白黃交加的，毛茸茸的碩大貓咪在雲層之間奔走。
貓咪脖子底下掛着個大竹籃，裡面坐着兩個小娃娃。
其中一個說：“放心啦，我家肥團很靠譜的。等我們到了天樞院，你娘就再也管不到你了。”
另一個有點心神不寧的，隨便嗯嗯了兩聲。
“我表哥是天樞院蓮齋的大師兄，很厲害的，我們在那還不是橫着走？放心，就算有人要欺負你，我也會保護你的。”
阿沅翻了個白眼，“誰擔心這個？”
“那你是擔心你娘？有什麼好擔心的，她都那麼大的人了，你不能慣着她，要不然下回她會變本加厲的！就說這罰站吧，我都問了，你是兩天一小站五天一大站，嘖嘖，你娘閒着沒事整天逗着你玩吧？”
阿沅氣鼓鼓瞪了他一眼，“你閉嘴！”
毛都沒長齊的小狐狸崽子，你娘難道不是整天逗你玩？
“我娘就挺好噠，隨便我在外面浪蕩，自由，隨意！”晏小扁仰着小腦袋，一臉得意。
阿沅陰冷冷看着他。
忽然覺得，跟着小狐狸崽子出門並不是件好事。
雖然他愚蠢好拿捏，但是他廢話可真多，時不時的就會讓人想掐死他！
正在迎着風奔跑的肥糰子忽然動作停了下來，耳朵刷得豎起來，一副有大事臨頭的樣子。
晏小扁趴在竹籃子上問它，“怎麼了？”
肥糰子海藍色的瞳孔眯在一起，嚴肅說道：“我有種很不愉快的預感！”
“什麼？”
下一瞬間，晏小扁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極快的風！
像是一道閃電吹得他的頭髮似乎都要離他而去！
白色光芒在夜空中劃下一道線，然後下一瞬間，眼前景物已經驟然變幻。
風雪滿天，觸目一片白色。
肥糰子連帶竹籃子，連帶籃子裡的兩隻小娃娃狠狠栽在地上，被迎面吹來的風雪糊了一臉。
兩隻小娃被摔得七葷八素，半晌沒爬起來。
還是肥糰子有經驗，抖了抖身上的毛，變爲正常大小，怒道：“不是說好不這樣了麼！！信不信我跟你絕交！”
女子的聲音歡喜傳來，完全沒注意發飆的肥糰子，“哎呀，小扁也回來了，太好了！”
晏小扁暈暈乎乎坐起來，腦筋還沒清醒過來呢，就見一勺子豆花戳到鼻孔底下，“乖寶，快吃，這是阿孃特意爲你帶回來的外賣豆花！”
女子用難得出現的母愛，溫柔地凝視着他。
晏小扁看到旁邊阿沅看着自己的目光冷颼颼的，瞬間只覺得自己的臉好疼。
怒吼聲充斥着整座微雪峰，“——你奏凱！”
人家不就是想要跟表哥見一面麼？怎麼就這麼艱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