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放平心態後,鄭秀妍自認已經可以做到對價格不菲的商品等閒視之。
但也同樣明白,自己暫時尚做不到用清空貨架的方式瘋狂掃貨。
這與心態無關,而與技巧有關。
正如去東大門批發市場需要討價還價一樣,到奢飾品店鋪掃貨,除男親叮囑的不問售價的裝逼模式以外,還要有其他相應配套的購物技巧。
否則,總不可能直接把卡往收銀臺上一摔,豪氣干雲的大喊一聲,把所有東西都給我包起來!
被誤以爲是搶劫犯,扭送警局法辦事小。
被誤以爲是暴發戶,丟了財閥婆家的顏面可就麻煩了。
不過她也沒太過擔心,現在不會怎麼了,學不就完了。
事實上若換個時間節點,以她小門小戶的社交圈子,怕是想學都沒地方學去,但唯獨今天是個例外。
由擁有數十年資深掃貨經驗的未來婆婆言傳身教,哪怕短時間內達不到融會貫通的程度,照搬照抄個豪門闊太太的樣子,鄭秀妍自信還是可以做到的。
於是打從進店起,便瞪圓一雙烏亮的眸子。認真觀摩學習起李乃英女士的舉止神態,連一顰一笑都不肯放過。
那副勤奮好學的樣子,比考前複習...不,比上聲樂課都專注百倍。
只見李女士昂首挺胸,踱着優雅的步子。
睥睨的視線走馬觀花般掃過貨架,同時指頭輕點着一件件精美華貴的服飾,輕描淡寫的開口。
“這件、這件、這件、還有這件。”
當話音和腳步戛然而止,人已經來到貨架盡頭,輕巧的轉過身。
“除了挑出來的這幾件,其餘的...”
李乃英言語一頓,鄭秀妍卻在心裡幫婆婆補充好了後半句。
全都包起來!
別問我怎麼猜到的,要問就問我怎麼會如此聰明伶俐。
傻西西洋洋得意的想着,小臉上不自覺的浮現出淡淡笑意。
雖然沒見過闊太太掃貨,但電視劇她還是看過一些的。
所以,把婆婆當前的表現與屏幕中的畫面相互印證,輕而易舉便能預料到接下來將出現的情形。
而當餘光略過安靜佇立一旁的男親,鄭秀妍不禁更加眉飛色舞,高高挑起的兩條八字眉差點撞上髮際線。
我就說藝術來源於生活,你偏不信,非強詞奪理說編劇沒在豪門生活過。
現在怎麼樣?被打臉了吧!
疼不疼?哈哈哈...活該!疼也忍着!
然而,現實真會按她想象中的情景發展嗎?
未必!
傻西西自以爲先知先覺,於是給思想開了小差,忘乎所以般站在邊上傻樂呵。
擔綱《李家女主人風範》講師的李女士,卻恰巧點了她唯一學生的名字。
“西卡,西卡?”
發現女親突然開啓放空狀態,李湛連忙輕輕拍了拍她肩膀,將她遨遊於四次元世界的自由靈魂喚回體內。
“哎?歐巴幹嘛?”
被不大不小的嚇了一下,鄭秀妍矢口驚呼。
李湛愁得滿頭黑線,揚了揚下巴,提醒女親注意聽講。
“我媽叫你呢。”
“哦!”
鄭秀妍猛然驚覺,急忙踱着小碎步湊到婆婆近前。欠着身子,畢恭畢敬的開口。
“媽媽,您叫我?”
李乃英抿嘴輕笑,打量着低眉順眼的兒媳,心頭涌上一絲絲的不忍。
可還沒來得及仔細品味,便轉瞬被整人帶來的興奮所取代。
輕輕點了點頭,攬着兒媳的肩膀轉了個身,讓她面相貨架。
“媽媽年紀大了,也不清楚你們年輕人適合什麼款式。所以除了我實在看不過眼,挑出來的這幾件,其餘的你都試穿一下吧。”
“內...哎?”
鄭秀妍條件反射式的保持乖巧,可當婆婆的話經由慢半拍的反射弧傳達至大腦,整個人登時傻了眼。
望着貨架上上百件款式各異的服飾,顫顫巍巍的張開小嘴,難以置信的重新確認道。
“您是說...讓我把這些衣服...”
“內,都試穿一遍。”
李乃英的表情和顏悅色,語氣卻透着不容拒絕的意味。
欣賞着兒媳快要哭出來的小模樣,心底裡簡直笑開了花,旋即裝模作樣的補充道。
“怎麼?我剔除掉的這些裡有你喜歡的?那不如都試試...”
“沒有,絕對沒有!”
鄭秀妍連連擺手,驚慌失措的否認道。
把眼前的這堆衣服逐一試穿下來,都能要了她半條命,再加幾件還活不活了。
爲了不讓“少女時代Jessica在往返試衣間途中過勞死”的奇葩訃告,登上各大娛樂媒體的頭版頭條。
鄭秀妍只好將楚楚可憐的目光投向李湛,並在心底發出瘋狂的呼喊。
歐巴,我錯了!
你說的都對,電視劇是胡編亂造騙人的,婆婆對我好也絕對是包藏禍心。
看在人家現在臉好疼,疼得都快掉眼淚的份上,快救救你的傻西西吧!
然而令她感到深深絕望的是,在這性命攸關的關鍵時刻,曾信誓旦旦保護自己的男親竟一言不發把臉轉向一旁,再度堂而皇之的潛水了。
李湛,你個大騙子!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被婆婆推進試衣間的那一刻,鄭秀妍惡狠狠的詛咒着。
可全然沒想到,當她第五次進入試衣間,對男親不抱任何期望,對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心灰意冷的時候。
始終保持着冷眼旁態度的李湛,終於有了動作。
望着漸漸消失在試衣間門後的幽怨小臉,李湛緊走兩步,來到好整以暇的翹着腿坐在沙發上的母親身旁。
“您差不多得了,再玩就過火了。”
即便對兒媳再滿意,但想到對方是拐走自己寶貝兒子的壞女人,恐怕再大度的婆婆,心裡也終歸會有點不爽。
所以,考慮到橫加阻攔只會起到火上澆油的作用,李湛纔會對李女士故意整蠱傻西西坐視不理。
甭管是樹立威信,還是發泄負面情緒,這一遭都是鄭秀妍必須經歷的。
但前提是,別過火!
“過火?什麼過火?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李乃英放下咖啡杯,輕笑着攤開雙手,假惺惺的做無辜狀,隨即冠冕堂皇的反詰。
“我這個做婆婆的幫兒媳婦挑衣服,難道還做錯了?”
“我說什麼您會聽不懂?”
李湛無奈的望着母親,絲毫沒有陪她打機鋒兜圈子的興致。
“要挑就拜託您用點心,別總選一些商務套裝什麼的,OK?”
折騰人也就罷了,但能不能別做的那麼昭然若揭,生怕別人察覺不到似的。
李乃英挑了挑眉毛,繼續裝傻充愣說道。
“商務套裝怎麼了?西卡這孩子底子好,完全撐得起來。”
“這是身材能不能撐得起來的問題嗎?”
李湛瞪着眼睛,語調倏然拔高,蟄伏體內的混蛋勁兒開始發作。
“既然您這麼聊天,那好!我看您底子也挺好的,一會兒我幫您購置幾套少女風的衣服怎麼樣。熱褲,還是露臍裝?”
“呀!你個混小子!”
李女士登時被氣得坐直了身子,可李湛非但不懂得什麼叫收斂,反而越說越過分。
“您兒子的審美,您還放心麼?保管給您打扮得重回二十歲。到時您穿上管我爸叫聲大叔,保管迷的他暈暈乎乎的。”
李女士瞬間出離憤怒,施展出暌違多時的雨露均沾掌法,狠狠給了兒子幾下。
“讓你胡說八道!讓你沒大沒小!”
旋即怒氣衝衝的別過頭,故意不看兒子。
吩咐店員把幾個商務風的系列都撤掉,並賭氣似的嘟囔道。
“那些都不要了,等會兒再試試...”
“還試什麼試,不用試了,都包起來。”
李湛揮手驅退店員,哭笑不得的攬住母親,柔聲細語的哄勸着。
“作長輩要有個長輩的樣子,再說您又不是不知道秀妍膽小又敏感。萬一真被您這個當婆婆的嚇跑了,難道打算讓您兒子一輩子打光棍麼?”
李乃英用力抖掉肩膀上的手,轉身輕蔑的冷笑着。
“兒子?呵...有了媳婦忘了孃的不孝子,打不打光棍和我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兒子打了光棍,您跟誰要孫子去。”
“孫子?”
李女士眼睛唰的一亮,只覺心頭的癢癢肉被輕輕撓了一下。
像條狗一樣追在閨蜜家小丫頭身後,跑了就不着家的混賬兒子,基本上算是白養了。
將共享天倫之樂寄託在孫子的身上,倒是個不錯的最主意。
想到這裡,李女士重新調整好了坐姿,雙手抱肩,高傲的揚起下巴,亮出商業談判的口吻。
“既然這樣,我可以不再找西卡麻煩。不過先說好,等你們以後有了孩子,必須留在家裡給我帶。”
“哎!瞧您說的,您樂意幫忙帶孩子,我高興都來不及。母親大人,您受累了。”
李湛快步繞到沙發背後,狗腿至極的爲母親輕捏肩膀。
“到時別說留在家裡,就是過...呃...過年的時候才讓我們看孩子都行。”
將不知何年何月誕生,但註定會和自己爭奪傻西西所有權的倒黴孩子預支給母親,李湛喜不自勝,差點說禿嚕了嘴。
事實上他想說的是,過繼給您都行!
“哼,這還差不多。”
見兒子態度誠懇謙卑,李女士的神色終於緩和下來,滿意的點了點頭。
至於兒媳的意見,則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你拐走我兒子,我扣下你兒子,扯平了。有意見,先把我兒子還我!
“說吧,什麼時候交貨,三年夠了吧。”
“呃...”
“四年?”
“呃...”
“不會是五年...呀,你耍我呢!”
一度被問得訥訥無語的李湛,次時終於有了其他反應。
只見他猛然轉身,看向佇立於不遠處剛換好衣服,卻發現母子二人又開始對掐,有些踟躕不前的鄭秀妍。
摩挲着下巴,裝模作樣的打量了一番,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
“秀妍啊,這身...不太適合你。”
說着隨手拿起一條淑女風的連衣裙,半推半攬着對方走向試衣間。
“再去試試這條,這條肯定適合你。”
誤會男親從袖手旁觀,變成了助紂爲虐,鄭秀妍心態瞬間炸裂。
挪着失魂落魄的腳步,第六次來到差點讓她換上幽閉恐懼症的試衣間門口,連忙伸手拽住要抽身而退的李湛。
“歐巴別走,進來幫我一下。”
李湛微微一怔,心神恍惚間,竟差點將羅迪歐愛馬仕,誤認爲叄裡屯某衣庫。
雖然有些心猿意馬,但考慮到公衆場合影響不好,最終還是口是心非的婉拒。
“我幫你叫導購吧。”
話音剛落,只覺十把利刃抵住腕間的皮膚,緩緩刺入。
西卡喵低垂着小腦袋,十根貓爪死死扣住男親手腕,將他向試衣間內拉扯。
聲音不大,可冷硬的語氣中,卻透出徹骨的寒意。
“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