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畢竟是堂堂丹王，身份尊崇，旁人求丹，多是戰戰兢兢。
他願意拿出去賣的丹藥，自然沒幾個人有資格指責，所以這番話，是沒有人告訴他的。
丹藥，實際上就和給病人吃的湯藥一樣，不管藥方開的有多好，湯藥煎的有多麼完美，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個，那麼就是能治病。
不能治病的藥，就不是什麼好藥。
“這一處錯誤，老夫認了！”沐乾坤深深的看着張恆，眼中多了幾分重視之意。
不管怎麼樣，這個小子的確有些本事。
“不過，這一處錯誤，只是我的觀念錯誤，只顧着藥性，卻忽略了藥理。”沐乾坤搖了搖頭，說道：“我可不信，我會在其他方面有錯誤。”
“且聽我說，若是前輩覺得我說的不對，儘管可以否認。”張恆輕輕一笑，繼續說道。
“若是我所料不錯，前輩所用的藥方中包含三十七味藥材，其中有百靈花，生骨粉，畫魂菇，七紋藏雲草……”
說完，張恆看向沐乾坤。
“我說的可對？”
“沒錯。”沐乾坤眼中露出了幾分驚疑不定之色。
到了他這種等級的丹師，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那就是喜歡改藥方！
爲什麼呢？
這就跟普通人學習一樣，在經受了系統的填鴨式教育後，不僅能總結出一套適合自己的學習方式，更能有自己的感悟。
而那些學習到了最高層次的人物，更是想要給這個世界留下些什麼，改變些什麼。
丹師也是如此，最開始接觸的丹方都是大路貨色，事實上其中所用的丹藥有許多重複的，煉丹手法也顯得生澀，多餘，那麼當有了自己的感悟後，便可以將多餘的藥材去掉，將不好的煉丹手法修正，這樣煉製出的丹藥，其品質和成丹率也會有極大的提升。
沐乾坤被人稱爲丹王，德高望重，像是紫雲丹這種常見的丹方，自然早就改良過無數次了。
他煉丹之前，定然是先研究丹方，等到研究明白後，纔會煉丹，若是覺得哪裡不對，定然會修改。
當然，如果有那種遠古流傳下來的丹方，或者說本身完美，已經沒有能修改的丹方，那麼他就不會多此一舉了，但是以地球如今落後的修真環境來看，這種可能卻是微乎其微的。
所以，丹方是他自己改良出來的，當張恆一味藥材都不錯，按照順序說出來的時候，他纔會露出這般神色。
他第一反應，莫非是自己的丹方泄露出去了？
丹方是丹師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忌諱，豈能外傳？
可是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啊？
張恆是第一次來到紫竹林，之前也只是和沐晴接觸過罷了，而沐晴，甚至也不知道紫雲丹的丹方，那麼這就恐怖了。
“你只是看了這顆丹藥，便推導出了我的丹方？”沐乾坤深吸一口氣。
“不錯。”張恆點頭。
“嘶！”沐乾坤倒吸一口冷氣，對張恆的所有輕視一掃而空，這個後生晚輩，在丹道上的理解，竟然恐怖如斯！
古往今來，何曾聽說過有這等驚才絕豔之人？
而沐晴的眼眸之中也是異彩連連，她小手揪住裙角，定定的看着張恆。
這一切對於她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沐乾坤看到恰好看到了孫女的神色，頓時咳嗽了一聲，說道：“你推導出丹方，也不算是指出了我的錯誤。”
“前輩別急，我還沒有說完呢。”
張恆指着手中的紫雲丹，說道。
“第七步，投入幽藍草，第二十三步，投入紫雲花，最後成丹之時，前輩又加入了寒池之水，可對？”
“的確如此。”沐乾坤說道。
“前輩且想想，幽藍草屬陰，紫雲花能製造幻象，兩者輔助，便形成了紫雲丹的核心功效，通過陰氣，來勾出心魔，再以幻象表現出來，讓服下丹藥之人克服，爲了讓兩種靈藥能夠完美的融合，前輩特意用寒池之水，使其快速融合，但是你卻忘記了一點啊，寒池之水固然可以讓這兩種靈藥加速融合，但是其本身的寒氣，卻又會破壞丹藥本來的結構。”張恆頓了頓，再次說道：“最終的結果就會變成這樣，靈丹煉成之後，寒氣過重，修行者即使度過了心魔，也有用幾天的時間，來驅除體內的陰寒之氣。”
聞言，沐乾坤閉上雙眼。
涉及到自己的丹方，他不敢大意，卻是在心中模擬了一遍又一遍，果然如張恆所說，一點都沒有偏差。
“可是，如果不用寒池之水，又該用何物呢？”沐乾坤睜開眼，問道。
“很簡單，靈藥之上的一點露珠即可。”張恆指了指兩側的藥田，示意唾手可得。
“露珠？”
彷彿有一道閃電劃過沐乾坤的腦海，他霍然起身，再次模擬了一遍自己的丹方，夢囈一般的說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露珠沾染靈藥之靈氣，又本生天然，固然可以加速幽藍草和紫雲花的融合，雖然速度慢了些，但是勝在屬性溫和，成丹之後，絕對不會讓人體內有多餘的寒氣……”
張恆輕輕一笑，不再多言了，丹王果然是丹王，一點就透。
“小子煉丹之法，不着痕跡，猶如天馬行空一般，老夫以爲寒池之水已經算是廉價，但是和露珠相比，卻是堪稱昂貴了，畢竟這露珠，完全是不要錢的東西。”沐乾坤滿眼凝重，沉聲說道：“這等煉丹之法，聞所未聞，世所罕見，堪稱神來之筆，是你自己想到的嗎？”
“在地球上，想必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吧。”
張恆說道。
他一語雙關，出了地球，那麼自然大把人知道，畢竟在他那個世界，這是一個人人都知道的小技巧罷了。
但是放在地球，卻是成了神來之筆。
“果然是年輕才俊。”哪怕是心裡頭對張恆再怎麼有意見，沐乾坤也不得不承認他的才華，他坐了下來，嘆氣說道：“兩個錯誤都被你找出來了，想必第三處錯誤也是真的存在了，你說吧，老夫洗耳恭聽。”
這般說話，卻是有些提前認輸的意思。
三女原本的擔憂一掃而空，面上露出些驕傲之色。
而沐晴呢，卻是有些糾結了。
“難道說他真的比爺爺厲害？不會吧？這怎麼可能呢？”
她心裡唸叨着，但是天平，卻是不自覺的朝着張恆這邊傾斜了。
“第三處錯誤，其實不算是錯誤，只是前輩的一個失誤罷了。”張恆笑着說道，忽然間將紫雲丹碾碎開來，說道：“前輩且看，紫雲丹本身是一個普通靈丹，品級不高，需要它的修行者呢，也多半不是什麼有前途的修行者，因爲紅塵煉心，最是難得，還要靠丹藥度過心魔的人，本身卻是就有些畏懼心魔，所以服下紫雲丹者，如果修爲提升，到了渡劫之時，心魔入侵，反而會比之前更爲猛烈，因爲心魔已經爆發過一次，又沒完全降服，第二次再爆發的時候，可就沒那麼容易對付了。”
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比如說張恆這等修行者，心志本就堅定，相信自己無敵，豈會服用紫雲丹來驗證？
而信心不足的修行者，纔會服下紫雲丹，降服心魔，驅除內心的恐懼，提升修爲，但是呢，這種降服只是假象罷了，等到真正心魔爆發的時候，可就有苦頭吃了。
“所以，紫雲丹這種丹藥，在我看來，着實是多餘之物，但可惜修行者趨之若鶩，把它當成是煉心寶貝，可真是笑話。”
“而前輩的這個太公鼎，煉丹之時，器靈顯現，不斷的誦讀經文，卻是爲了讓心魔變得更加真實些，越是如此，就越是助紂爲虐了，本身就是無用之舉，再加幾分火候，又有什麼意義呢”
言下之意，太公鼎太好，不適合煉製紫雲丹。
聞言，就連器靈都有些無語了。
而沐乾坤，在短暫的思忖之後，卻是嘆了口氣，再次站了起來。
“你，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