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懲罰

“精神出軌。”李棲寧補充道。

程星宇的臉色煞是好看,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還好,他沒說什麼過分的話,成熟穩重已逐漸填充他的性格。“然後呢?”他問。冷淡的語氣,似乎並不想知道答案。

“你不好奇是怎麼回事麼?”

“你想說,我就聽。”

李棲寧搖下頭,決定:“那我就不說了。”

幾秒鐘的沉默,他低聲說,“去洗澡吧,累一天了,早點休息。”

“你呢?”李棲寧坐在牀邊沒有動,“你出過軌嗎?”

“沒有。”他的回答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又是一片沉默。

沉默中,李棲寧緩緩起身,去了衛生間,沖澡。

這一晚,兩人躺在牀上,中間隔了一條隱形的線,誰也沒有越過。

早上睜眼時,他已經起來,洗漱過後,在樓下看到他和兩個孩子的身影,還是那麼地溫馨。

不過,李棲寧的加入好像破壞了這種溫馨,空氣凝結,氣氛冷下來。

早飯過後,三人照常上班得上班,上學的上學,上幼兒園的上幼兒園。只有李棲寧,是個自由的小老闆,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

他似乎在進行一場新型冷戰。這種冷戰只存在於兩個人之間,不牽扯任何第三者在內。兩個孩子即便有所察覺,也說不出什麼。更別提家裡的傭人,他們壓根沒有發言的權利。

忽然之間,家裡和書店的氣氛都變得壓抑起來。王嫂不在,更是令本就沉悶的氣氛,雪上加霜。

書店自換了人手後,再沒招新員工,程星宇說社會上隨便招的人他不放心。於是便一直是那幾名大漢幫忙打理書店。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他們上了手,店裡一切都井井有條,甚至比原來的店員更加高效。

可是,一想到他們的身份,李棲寧便覺他們中的每個人好像都長了一張和程星宇相似的臉,冷冰冰,直闆闆的。

兩天後,李棲寧主動示好,在黑暗中貼上他的背,臉埋在他的後脖頸處。

很快,他翻身過來,把人擁進懷裡。兩個人互相取暖,體溫逐漸升高。有了暖意,纔會有睡意。連續兩晚沒睡好的人,終於沉沉睡去,鼾聲漸起。

第二天早上一睜眼,他的臉放大在眼前。一個吻落在額頭。“醒了?快起來洗漱吃飯,今天週末,咱們全家去天文館參觀。”低沉的聲音散發着醇厚的魅力。

這是要雨過天晴了麼?

天文館裡,小楓小景如同好奇寶寶,興奮地東張西望,問這問那,程星宇猶如頑皮的孩童,加入兩人的陣營,一臉歡心雀躍。李棲寧恍恍惚惚跟在一旁。對眼前的一切有一種奇怪的抽離感。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一聲,是新消息提醒。李棲寧拿出手機駐足查看。又是金雅楠,她發來一張圖片。煩躁地喝口水,才點開她的頭像,進入對話界面。

圖片在手機屏幕上橫向展開,畫面中的兩個人分外眼熟。可李棲寧還是旋轉手機,將圖片旋轉到合適的界面,鋪滿全屏。沒錯,就是那兩個人:孔夢和程星宇。孔夢的衣服、髮型以及兩人所在的場所,都和自己見她時,一模一樣。

是PS技術嗎?——把自己P掉,換成程星宇P上去。

“老婆,你在看什麼?”程星宇的聲音由遠及近。

“收到一張奇怪的圖片。”李棲寧講手機遞到他眼前。

只一瞬間,李棲寧捕捉到他眼神的閃爍,心猛地一沉。

“哦,我前段時間遇到了孔夢,真是女大十八變,差點沒認出來,所以就和她簡單聊了幾句。”程星宇故作輕鬆地解釋。

“爸爸,你快來看,這是什麼?!”小景在不遠處喊。

程星宇衝李棲寧笑,“這天文館裡稀奇的玩意兒真不少,走,咱們一起去看看。”

說罷迫不及待跑到小景身旁,一起看那新奇的事物。

李棲寧翻起手機裡的消費記錄,找到爲自己和孔夢結的那筆賬單,默默記下日期和時間。隨即撥通了金雅楠的電話。

“小金子,照片拍攝的時間是什麼時候?”

“稍等。”金雅楠很快問出結果。照片拍攝於自己和孔夢見面之前!

孔夢先見了程星宇,纔有了勸說自己的那番話!

因氣憤而抖動的手差點拿不穩手機,小楓不知何時來到身邊,喊:“媽媽,媽媽,去那邊看!”

“好的,媽媽去趟洗手間,很快過去。你先和哥哥一起看。”忍着情緒把小楓支走,李棲寧撥通了孔夢的電話。

“親愛的,我在加班,等我晚上回給你哈~”孔夢在電話那頭說道。

“很快,孔夢,我只問你一句,程星宇是否找過你?在我之前……”

“……”電話那頭的人宛如被點了穴,靜止。

“我知道答案了。”李棲寧渾身沒了力氣,便要掛電話。

“夏天——”孔夢忙道,“你聽我說,不管有沒有見過他,我的立場不變!”

掛了電話,李棲寧大步向出口走去,邊走邊給金雅楠打電話,“小金子,我認輸,來接我吧!”

一輛保姆車停在路邊,李棲寧從搖下的窗戶看到金雅楠明豔的臉龐。

毅然決然上了車,才發現後座還有一個人。

是常嘉文。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李棲寧嗤笑一聲,“早該想到的。”

常嘉文沒有開口,只遞過來一沓紙,上面有人貼心地進行了圈注,只幾秒鐘便看完了重點:開房記錄和銀行記錄。分別是動作片女主角們的,和孔夢的。

李棲寧斜睨一眼常嘉文,“大律師,來源不合法的東西能作爲呈堂證供嗎?”

常嘉文輕啓脣齒,“又不是打官司,真實就夠了。”

金雅楠關切的目光從前排投射而來,李棲寧與她對視,微微頷首,沒有吭聲。

司機開了廣播,男女播音員插科打諢說着路況信息,穿插着聽衆來信,十分熱鬧。

手中的電話響了,是程星宇。從車子前窗看着馬路不斷被碾在腳下,李棲寧接通了電話,“喂。”沒有情緒,沒有生機,比人工智能還要機械化的口氣。

“老婆,你在哪兒?小楓說你去了衛生間,卻一直沒出來——”

“小楓呢?你把電話給他,我和他說兩句。”

“……”幾秒鐘後,童稚的聲音從話筒傳來,“媽媽,你、你去哪~裡啦?”

“小楓,媽媽……生病了,得緊急去看大夫,不過小楓不用擔心,大夫非常厲害,很快就能治好媽媽的病,病好了媽媽去幼兒園接小楓,好嗎?”

“喔……媽媽、那你要、乖乖吃藥哦~”

“收到!媽媽一定聽大夫的話!保證按時吃藥,早日去接小楓!……”李棲寧哄了兒子一會兒,又問:“爸爸在嗎?”

電話重新回到程星宇手中,“你怎麼了?”

“我和小金子打了一個賭,我輸了,所以要接受懲罰。”

“賭的什麼?”

“信心。和信任。”

“……這些重要麼?”

“對我來說,重要。”

“多久?”

“什麼?”

“‘懲罰’要多久?”

“不知道, 我說了不算。”

“誰說了算?金雅楠嗎?”

李棲寧瞥一眼身旁的常嘉文,忽然把手機遞過去,問,“你要和他說話嗎?”

常嘉文深深看前者一眼,鄭重接過手機,坐直身子,“星宇,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