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告上一狀
“這是圖窮匕現了！”方明遠皺着眉頭看着手中的整改意見書，這些要求在十年後的大城市裡也算不得什麼嚴苛，但是放在現在的海莊鎮上，就未免太過份了。他已經從朱大軍的口中得知，這個成副鎮長與那個郭亮素有往來，他的兒子在平川縣城裡就是郭亮名下一家舞廳的負責人，年收入不菲。看來，成副鎮長是在幫着郭亮郭大頭逼迫方家。
“要真是照這樣做下去，咱家這個飯館肯定是個賠錢貨！”方彬怒氣衝衝地道。這些天看，看着孫胖子那囂張的模樣，他早就恨不能一拳打扁了他的鼻子。
“方彬！冷靜一些！”方老爺子一瞪眼，方彬立時乖乖地將餘下的話都吞到了肚子裡，坐到了一旁。
事情很棘手，看來僅僅靠方家自己在海莊鎮的關係已經無法和這位成副鎮長相抗衡了。在華夏的大地上，政府官員們過大的無監管的權力，是一個令人極其頭痛的問題。尤其是在鄉鎮裡，這種現象更加明顯。鄉長、鎮長被稱之爲土皇帝，這可是由來以久。而且由於官員們的升遷是由上級所決定，所以對其治下民衆們的反應、呼聲採取無視的態度也是處處可見的。
“明遠，爲這個事找蘇愛軍，值不值？”方老爺子放下手中的菸袋，輕聲地問道。
“不值！”方明遠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方家飯館對於方明遠來說，與其說是他的掙錢工具，不如說只是沒有足夠的投資渠道下無奈的選擇，當然了，藉此來培養小叔方彬也是他的目地之一。爲了這個麻煩蘇愛軍，麻煩蘇家，令方明遠有一種高射炮打蚊子的感覺。
“那就索性將它關了，轉讓出去！”方老爺子一擺手道，“虧些錢就虧些錢，方家現在還虧得起！趙家那裡我來說，相信趙建國他會理解咱們的選擇。”趙建國投進來的那四萬元錢還沒有動，方家這些年來的經營，方家飯館的成本也早已經收了回來。
“爺爺，我也曾經這樣想過，但是您想過沒有，只要咱們家還在平川縣裡，還在海莊鎮裡生活，就無法避免要受到他們的影響，今天他們看中了咱們的飯館，明天他們就可能要搶咱家的借書店。一步步退讓的結果就是他們只會越來越猖狂。”方明遠苦惱地道，“雖然不值，但是爲了咱們家日後的發展，也得將這個苗頭拍死，不然日後誰都會認爲咱家是塊肥肉，都想上來咬一口的。”
方明遠心裡很清楚，方家要是想發展壯大起來，必須要有個安穩的後方，奉元和京城的水太深，別說是方家了，就是蘇家也不能在裡面亂撲騰。而且父親方勝和兩個姑姑，都不是能夠放棄掉秦西壓延設備廠的工作下海創業的人，僅僅靠自己和二叔、小叔，在兩地站穩腳跟就不是件易事。所以暫時立足平川縣來發展，也是無奈的結果。只有方家的實力壯大到了一定程度，政策面進一步明朗，而且自己也能夠走到臺前時，向外擴張纔是最佳的時機。
“明遠，劉勇來找你了！”這時，門外傳來了白萍的聲音。
方明遠奇怪地看了看錶，已經快到了晚餐的時間，劉勇這時候不在家裡吃飯，跑來找自己做什麼？他走出屋去，剛好和劉勇在院子裡撞了個對臉。
“明遠，我媽讓我來找你，說是有事想和你談談？”劉勇一把就扯住了方明遠，“快跟我走吧，我都和阿姨說清楚了。”
“你媽找我做什麼？”方明遠更是奇怪了，最近劉勇學習成績也沒有下滑，在班裡也沒惹事生非，這個時候找自己做什麼？
劉勇塞給方明遠一個證件，笑嘻嘻地道：“我媽就知道你肯定會懷疑，所以讓我把這個帶來了。”
方明遠看了一眼，眼睛立時就睜大了。“趙桂榮，副鎮長？我說你媽什麼時候成副鎮長？”年前，方明遠去劉勇家的時候，他媽還只是鎮裡主管計劃生育的一個科長，任務重卻沒有多少實權，在政府裡常受氣。所以出了這事後，方明遠都沒有想過要去求她幫忙。
“過年剛提拔的。還是主管計劃生育，只不過是加上了文化教育這一塊。聽我媽說，好像是上面下了文件，要提高女性在領導中的比例，我媽就被提升成了副鎮長了。”劉勇扯着方明遠的胳膊道，“好了，好了，有什麼問題問我媽去。我們家都已經備好晚飯了，就等你去呢。”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令方明遠一時間也有些不知所措，在門口和白萍打了個招呼，讓她和爺爺、小叔解釋一聲，就跟着劉勇一齊騎車來到了劉勇家。
劉勇的家他已經來過多次，並不陌生。他家並不在秦西壓延設備廠的家屬區裡，而是位於鎮子邊沿的一座農家的小院。
“媽！媽！我把明遠帶來了！”隨着劉勇的聲音，她的母親從偏屋走了出來。
“明遠啊，快進來，這飯都好了，就等你們兩個了。”一見方明遠，趙桂榮立即熱情地打招呼道。
“阿姨好！”方明遠看着氣色比起年前來要好很多的趙桂榮，連忙問好。看來這仕途上的成功讓趙桂榮的心情大好。
桌上擺着六七個菜，陪坐的還有劉勇的爺爺奶奶，對於方明遠來說，當然都不陌生。
這席上自然是不好多問什麼，方明遠自然也就只能悶頭吃飯，不時地回答一下劉勇爺爺奶奶關於劉勇學習的問題。
總算等到大家都吃完了，方明遠和劉勇幫着將餐具送回到了廚房，趙桂榮這纔將方明遠叫到了客廳裡。
“明遠啊，這幾年來，劉勇能夠有現在的這個成績，也多虧了你的幫助。”趙桂榮看到方明遠似乎還想客氣兩句，擺了擺手接着道，“你就不用客氣了，這小子什麼能耐別人不知道，我這個當媽的還能不知道？前些日子裡你們家飯館發生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怪沒怪過阿姨不幫你？”
“阿姨，我是今天才知道您已經升爲副鎮長了，之前根本就沒想過要求您。”方明遠老老實實地答道。自己對於鎮子裡的領導班子的變化有點太不上心了，居然這麼大的一件事都不知道。劉勇這小子也隱藏得太好了，居然自己也沒察覺到。現在回想起來，方明遠才發覺到一些異常。怪不得這小子最近在班裡比較吃香，不但老師對其和言悅色，而且外班有幾個人也常常找他玩。
趙桂榮啞然失笑道：“這件事，是我不讓劉勇和別人提的。一個副鎮長嗎，巴掌大小的官！成功他難爲你們家的事，我都知道了，那個郭亮，我也早有所耳聞。你這孩子一向聰明，所以我也和你明說了吧。別看阿姨現在也是副鎮長，但是這副鎮長和副鎮長之間，差距也是很大的。阿姨只是主管計劃生育、文化教育和婦女工作這一攤，又是年後剛提拔的，和成功相比，政府裡的影響力可謂是天壤之別。那成功在縣裡也有人，所以阿姨即便是想幫你，也是人微言輕啊。成副鎮長根本就不會聽的。”
方明遠點了點頭道：“我明白，阿姨。”這種事前世裡他看過太多太多，像趙桂榮這樣剛提拔上來的，與同級的老資格副鎮長自然是沒有可比性，除非趙桂榮有極強硬的後臺。但是她要是有這樣的後臺，又怎麼會在海莊鎮政府裡幹那麼多年的科長呢？
“我知道你明白，所以你小子也從來沒有想過來求我。是不是？”趙桂榮笑道。方明遠尷尬地笑了笑，沒有接。
“你肯定奇怪，既然是這樣，爲什麼我還要把你叫過來？”趙桂榮站起身來，從桌上拿起了一張報紙，放到了方明遠的眼前。
《平川日報》，方明遠並不陌生，這是平川縣的機關報。頭版頭條是一箇中年人的照片。
“明遠啊，我想以你的性格，肯定是不願意束手投降的。這飯館肯定是寧肯關了，也不會答應成功的。之前，我這個做阿姨的有心幫你，卻也無能爲力，但是現在機會來了！”趙桂榮用手點指着中年人道，“這是新來的李縣長，年前調來的。再過兩天，他會到咱們海莊鎮視察工作，當然了，肯定也會看看你們廠的情況。畢竟你們廠可是縣裡的利稅大戶！怎麼樣？敢不敢直接向他告上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