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立恆趕到行順路維多利亞港灣小區外的時候,已經有八名警察趕到維持秩序,小區的保安們也在警察的要求下,有三十餘人出來維護現場秩序。好在這些業主們情緒還算是穩定,只是打出條幅和大紙板,高聲呼號着維權口號,並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爲。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些人爲了什麼?”羅立恆一把揪住了副所長嶽池問道。
“羅鎮長,您過來了,太好了。”雖然是冬季,一頭汗水的嶽池看到羅立恆,如釋重負地道,“還不是一星期前的那檔子事,維多利亞港灣小區物業非要在這一塊建個白事會所,人家這些業主自然是不樂意了。”
羅立恆怔了一下道:“那事不是咱們叫停了,要求物業必須得到業主的許可方纔可以施工嗎?”這事情他知道,所謂的白事會所,就是用於停放過世的人並辦理葬禮的地方,往往還要吹拉彈唱個一兩天時間,這種東西在農村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務,但是放在城鎮的繁華區域、住宅小區裡,無疑是不合適的。城鎮居民更習慣的是在醫院的太平間或者說火化廠的殯儀館裡進行這些活動。
“是啊,誰知道維多利亞港灣小區的物業是怎麼想的,突然強行在昨天動工,據說昨天就有幾名業主和保安吵吵起來,今天就有這些業主攔路維權了。要是處理不好,後天是休息日,恐怕上街的人還要多!”嶽池擦了一把汗道。維多利亞港灣小區在行宮鎮也是大小區,有大小住宅超過兩千套,雖然說目前的入住率並不高,但是也有着差不多上千戶居民。要是這些人哪怕是一家出一個呢,這行順路就徹底地堵上了。
“真是瞎胡鬧!”羅立恆有些頭痛地道,“物業負責人呢?”
“物業的負責人不在,打電話不接,其餘人就沒一個能管事的。”嶽池答道,“鎮長,這個先例可不能開。要是鎮裡的其他小區也照貓畫虎地在小區裡建設白事會所,先不說這一天一天地吹拉彈唱會不會擾民,這業主們要是三天兩頭攔路維權,我們的工作可就完全沒法子幹了。”鎮裡的正式警察就這麼十幾人,就是算上從縣裡借調來的,也不過三十人,這麼大的鎮區,好幾十萬人口,光是治安事件每天就幾十例,忙得他們腳打後腦勺,再隔三差五地來一場業主維權攔路,警力就是再多一倍也架不住啊。而且,這種事情,要是一旦控制不住,就容易變成羣體性鬥毆事件!這可不是沒有先例的。
“接着打,要他們的負責人立即來解釋爲什麼在沒有得到業主許可,就擅自動工!我給他們半個小時的時間,如果說半個小時後還沒有來,或者說沒有得到授權的人來,一切後果,都由他們自己承擔!”羅立恆道,“我記得維多利亞港灣小區的物業是華城星集團公司的子公司吧?”
“對,您的記性真好,華城星集團公司的子公司華城星物業管理有限公司。”嶽池道。
“你給華城星物業管理有限公司打電話,要他們的負責人來!”羅立恆扭頭對自己的隨同人員道。
“鎮長,我們已經和他們聯繫過了,同樣是負責人不在,其他人都說管不到這一塊。”嶽池無奈地道。
“那就給華城星集團公司打電話,要他們立即找到這些人,要麼他們就自己派人來!”羅立恆惱火地道,這幫人成心作事看鎮裡的笑話啊。他們難道說就不知道,縣裡現在緊盯着行宮鎮,稍有些風吹草動都要向縣裡彙報,回頭孫書記的板子打下來,自己豈不是冤枉!
“鎮長,華城星集團公司的總部可是在安墟市……”隨從人員提醒道。
“它就是在石門市,它的子公司拉的屎,它不擦誰擦!”羅立恆厲聲喝道,“是你能擦,還是你覺得,應當我得給他們擦?”行宮鎮終究只是個鎮,孫俊到任之後,也只調整了主要的三名幹部,鎮政府以及下屬的這些部門,自然還都是原班人馬。這些人在前些年裡,早就被包括華城星集團公司這些房地產企業滲透地七七八八了,在很多時候,不但幫不上忙,反而陽奉陰違。只是羅立恆到行宮鎮時間也只有半年多,還沒有將局面完全捋順。
隨從人員被羅立恆質問地無言以對,躲一邊去打電話去了。嶽池心裡冷笑,這傢伙居然到現在還看不出來行宮鎮實質上已經變天了,真是個蠢貨!
“嶽副所長,你去通知這些保安,誰要是敢先動手,回頭我親自送他去拘留所去!”羅立恆又對嶽池道。他可是知道這些物業的保安,一個個都是唯命是從,只知道自己的飯碗是物業公司給的,對業主們也是下手沒輕沒重的,以往類似的事情可是出過不少回了。
“是!”嶽池興奮地道,有羅立恆這句話,他就敢放開手了。他們這些基層警察,工作也不容易,要是再沒有上級的支持,面對這些大公司時,也是束手束腳的依法處理之後,被上級訓斥一番的先例可是多了去了。
在行宮鎮的一家飯店裡,華城星物業管理有限公司的總經理田虎此時已經喝得有七分酒意,他的秘書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輕聲地對他道:“田總,總部那邊來電話了,行宮鎮鎮長羅立恆把電話打到那邊去了,要我們這邊的負責人立即去維多利亞港灣小區處理業主攔路維權的事情。”鎮裡給公司打電話要派人前去處理,他們都推託負責人不在,就是田虎下的命令,現在這事情都捅到了總部去了。
“啊?誰把電話打到總部去了?他們還長本事了,知道向總部告狀了!”田虎“啪”地將酒杯在桌面上一摔,酒中的白酒灑出來幾滴。華城星集團公司在行宮鎮興建的小區有六個,小區的物業公司自然是由華城星物業管理有限公司負責。他是安文縣本地人,又在縣裡有些關係,所以得到華城星集團公司的賞識,七八年時間就做到了華城星物業管理有限公司的總經理位子上。
“羅立恆,羅鎮長!”秘書陪着小心道。
“切!屁鎮長,才當了半年多的,連門都沒有摸着的主,膽子倒是不小!”田虎不屑地道。對於羅立恆,他是討厭之極,明明也是本地人,屁股卻坐歪了,總是來找他們這些本鄉本土企業的麻煩,抱龍興建設集團公司的大腿。一個小小的鎮長,連處級幹部都不算,他田虎跟着呼延愛軍連副廳級幹部都見過!
“羅鎮長那邊給咱們公司也打了多個電話了,他可是說了,要是我們不派人過去處理,出了事情,一切後果自負!”秘書小聲地道。
“哼!我就是不去,我倒是要看看能有什麼後果!”田虎一擺手道,“不管他們。還有,你給鄭海爽打電話,要他底下的那些保安硬氣一些,不過是百餘人,哼哼……把事情鬧大了,看看他羅立恆怎麼收場!”秘書會意地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羅立恆要人推過來一輛三輪車,又拿了個喇叭,站在車上勸衆業主們先讓開行順路,保證交通順暢,然後推舉出來幾名代表,上來和自己進行溝通。這些業主們商量了片刻,有三個人站了出來。
“三位怎麼稱呼?”羅立恆笑道,“你們看這大冷天的,大家站在街上,也是冷颼颼的,要不先回去,別攔着行順路了?”
“不行!”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高個男子斬釘截鐵地道,“羅鎮長,說實話,你能夠來,令我們很意外。我們還以爲又會是隨便派個人來,和警察一起把我們糊弄回去呢。物業的負責人到現在還沒有出現吧?我們要是都回去了,羅鎮長您覺得他們還會來嗎?上一次,我們相信了鎮裡,相信在物業公司沒有徵得大家的同意下,不可能再開工違建什麼白事會所,結果呢?”
羅立恆的臉皮有些發燙,上一回的事情不是他親自前來處理的,而是鎮裡負責處理違建項目的一名科長。但是他也知道,業主和物業公司代表當時是當着政府工作人員和警察的面,達成的一致意見,物業公司在取得小區多數業主的認可前,不得再開工建設白事會所。而這一次,他剛纔也過去看過了,物業公司確實是動工了。
“這位同志,我已經要求物業公司的負責人過來,而且也和華城星物業管理有限公司、華城星集團公司方面打過招呼,要求他們派人前來處理此事。”羅立恆看了看錶道,“還有十五分鐘,三位不妨和我一齊等等。不過在此之前,能不能先讓開行順路,交通堵塞給其他人帶來的麻煩,我想你們應當深有體會吧?”
三人面面相覷,半晌其中一人道:“我們攔路維權不就是爲了讓鎮裡領導注意到這事嗎,現在羅鎮長已經來了,讓大家先讓開路吧。他們物業公司要是還不來人,我們再攔路也不遲。”
其餘兩人點了點頭,三人開始招呼同伴們從行順路上退下來。羅立恆看着他們的身影,輕嘆了一口氣,華夏的老百姓們都是講道理的,但是事情總是逼得他們不講道理,否則個人的合法利益就要受損。心裡對於華城星物業管理有限公司又多了幾分惱火,明明已經雙方達成約定,卻不尊守約定,纔會鬧出這些事情來。
很快業主們就退到了人行道上,讓開了馬路,那三個人又走了過來。爲首的那個高個男人子道:“羅鎮長,你好,我叫王振國,是維多利亞港灣小區六號樓803的住戶,他叫李立新,是七號樓508的住戶,他叫馬福臨,是六號樓703的住戶,我們兩個是上下樓的鄰居。目前,我們都不是行宮鎮、也不是安文縣的戶口。”
“你們是京城人?”羅立恆和三人一一握手後道,“看着不大像啊。”
“我們只是在京城工作,還沒有那個福氣落戶京城。”王振國苦笑道,“北漂一族,漂了幾年發現在京城裡買房是一件不可能實現的夢想,不得已只能到京城外面找地了。”
“哦,歡迎你們來行宮鎮,雖然它現在還有着很多的不足之處,但是請相信我們是在努力地令它向好的方向發展。”羅立恆道。
“我相信羅鎮長說的是肺腑之言,但是不是我給您潑冷水,行宮鎮如今雖然已經看起來就像個市區了,但是還有着很多地不足之處!”馬福臨憤憤地道,“交通、子女的教育入學、街道面貌、醫療等等等等,都完全沒有跟上。要不是因爲和京城離得近,而我又買不起京城的房,我是絕對不會來行宮鎮買房居住的。”
李立新扯了馬福臨一把,給他打了個眼色道:“行宮鎮的現狀,你也不能怪羅鎮長吧,羅鎮長這才上任半年多時間,再說大榆河二橋那不是在建設中嗎,城市基礎設施建設,哪可能半年一年地就大變樣,你當是鎮政府和京城市政府一樣不缺錢啊。”
“嘿!”馬福臨“嘿”了一聲又道,“羅鎮長,別的問題也確實是不能埋怨你,想解決也不是上嘴脣一碰下嘴脣就成的。但是今天這事情,我可得說道說道。維多利亞港灣小區,它完工交房時,就和我們籤買房合同時的規劃圖不符,不但少了大片的綠地,原本說好的小區裡的幼兒園也沒有了,這樓間距也不是當初說好的至少五十米,小區裡的樓也多了三棟。這些我們都認了,誰讓咱們買的不是人家龍興建設集團公司的小區呢。交房後,小區裡的物業公司左佔一塊綠地、右佔一塊綠地,這我們也忍了。現在他們要在我們這邊建白事會所,說白了不就是半個太平間加殯儀館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