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宏宇接過了雪茄,一旁的安潔莉娜幫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他點上,輕聲地道:“第一口小心點,別嗆着。”雪茄雖然說也算是煙的一種,但是與國人平素所抽的捲菸還是有所不同的。榮宏宇小心翼翼地抽了一口,其實心裡卻是在琢磨賀軍怎麼會向方明遠推薦了自己?而且聽方明遠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去潼宜的法院系統工作?
離開京城前往地方,他倒是並不排斥,在京城這麼多年來,他的仕途沒有寸進,就已經說明很多問題,如果說到地方,能夠在仕途上有所精進,能夠一展自己的抱負,他也不介意前往地方任職。而且前往秦西省,那裡是方家的大本營,有方明遠的從中引介,地方上也不可能再以往事來排斥自己,自然是一件好事,也許日後還可以重返京城!但是他卻搞不清楚自己爲什麼被方明遠所看中,如果說方明遠只是純粹地想要在秦西省的法院系統裡培養自己的嫡系親信,似乎用不上這樣大費周折,將自己從京城調過去吧?以方家如今在秦西省境內的影響力,恐怕有無數人哭着喊着想要抱上這條大腿呢。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脾性,與其日後因爲理念不合雙方間鬧得不歡而散,自己又何必再跑到秦西省去招人厭煩?
“如果說榮處長看不上秦西省,那麼也可以選青山省或者說晉西省,不過那裡我方家就無法給榮處長安排妥當了,只能說會盡力幫助榮處長謀求到可心的職位。”方明遠自己也點了一根雪茄道。
“咳咳方少,您別誤會了,我榮宏宇有幾斤幾兩,我自己心中很清楚,能夠被方少看重,安排去秦西省工作,已經是倍感榮幸,哪裡還有再挑三揀四的道理。我只是在想,我這個人,到底是什麼地方能夠被方少您看重的?”榮宏宇放下了手中的雪茄苦笑道,“我不過是一介小小的副處長,還長時間地不招人待見。”
“我表哥賀軍也將在明年前往秦西省檢察系統任職,是他向我推薦的你。”方明遠笑道,“我對榮處長近些年的處境也有所瞭解,我覺得榮處長這些年來所受到的待遇並不公正。不過,即便是我爲榮處長打抱不平,領導們補償了榮處長近些年所受到的不公,說實話,日後榮處長在京城也沒有可繼續發展的根基。而要是去了秦西省我不敢說一定能夠讓榮處長一展平生的抱負,但是至少在那裡,榮處長可以大展拳腳!榮處長應當聽到了一些風聲了吧,秦西省如今正在令法院系統和檢察院系統的財政與地方政府脫離,日後,秦西省各地市的法院系統和檢察院系統的財政撥款將全部由省財政撥款,不再受地方政府的牽制!”榮宏宇不禁睜大了眼睛,這個消息他還真的沒有關注過,身爲法院系統的一員,他自然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樣的結果,而這無疑是法院系統所渴求的!
“蘇省長打算進一步地整頓秦西省的司法部門,根除一些亂象,完善相關的法規,嚴格依法治省!我認爲,榮處長的一些想法,與蘇省長的意見在很多地方都不謀而合,所以希望榮處長能夠屈就一下,到地方去任職,不知道榮處長願不願意?”方明遠繼續道。
“方少,你既然瞭解過我的資料,那麼你應當知道,當初我是因爲什麼被調往的檔案室吧?如果說我去秦西省任職的話,我可不可以在秦西省境內繼續推動此事?”榮宏宇沉聲問道。
“可以!但是目前只能在秦西省境內進行推廣,至於能不能夠得到全國推廣,我不能做出保證。”方明遠爽快地道,“而且,省裡會給予你人力、物力的支持,但是具體的條例和執行情況都得榮處長你自己親自去做。”榮宏宇之所以被調到檔案室當了多年的副處長,最直接的導火索就是因爲當初在一件實名舉報卻因爲沒有保密而使得舉報人被被舉報者打擊報復致死的案件中,榮宏宇堅持認爲,京城檢察院相關部門的負責人沒有對舉報人給予足夠的保密,纔會導致被舉報者得知自己被舉報人實名舉報並對其進行打擊報復,而在打擊報復發生後,檢察院相關部門又沒有給予舉報人應有的保護,最終纔會發生舉報人死亡的結果,所以應當從嚴追究相關部門經辦人和泄密者的責任。榮宏宇的這一意見,並沒有得到領導們的採納,反而因爲他的一再堅持,令他在京城法院系統和檢察院系統裡成爲了不受歡迎的人,甚至於有人在暗地裡說他是吃裡扒外,後來就被從一線位置調入了檔案室,冷板凳一坐就是多年。
榮宏宇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方明遠,雖然說國內的一些法律法規也規定了監督檢察部門在對待實名舉報時應當如何做,也鼓勵單位和個人積極對違法犯罪行爲進行實名舉報,但是國內並沒有專門保護實名舉報人的法律和機構,相關的規定散落於刑法、刑事訴訟法等法律以及關於保護公民舉報權利的規定等諸多規定中,而且這些法律政策仍停留在宣示性規定上,對那些秘密者、打擊報復者只能進行事後懲罰,沒有事先保護的作用,在司法實踐中也缺乏可操作性,鼓勵實名舉報往往令舉報人陷入險境!而且由於諸多部門相互推諉、卻又都不放權,令國家對舉報人的保護陷入了“九龍治水”的境地,即人人都管又人人都不管!而根據最高檢的統計結果,近些年裡,那些向檢察機關舉報涉嫌違法犯罪的舉報人中,約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舉報人不同程度地遭受到被舉報人的打擊報復或變相打擊報復,其中不乏震驚國內的大案、要案!由此可見,想要在國內改變這一現狀,談何容易?
“如果說榮處長對於我們秦西省有足夠的關注,就應當知道,我們在食品衛生、僞劣產品生產、環境污染等領域其實已經變相地實施了舉報人保護政策。那些舉報人的舉報都會得到極好的保護,而且一旦舉報屬實的話,不但可以得到獎金獎勵,而且我們還會將舉報人全家安排到省裡的其他城市,甚至於改變他們的姓名、戶口。而那些泄露舉報人資料的相關部門人員,雖然說從法律的角度,處罰力度有限,但是我們卻可以從其他角度入手,比如說在追究其法律責任外,還將他們列入重點監督對象,甚至於將他們徹底地趕出政府工作人員的行列,至少在秦西省境內,他們不會再有成爲政府工作人員或者說事業單位的職工的機會。”方明遠道。
榮宏宇詫異地張大了口,這樣保護措施可以說已經是借鑑了國外很多國家對舉報人的保護方法,而且對於那些違反保護條例的相關人員,處罰力度已經是相當大的,按照國內的國情,體制中人被徹底地趕出體制,不得再成爲政府機關和事業單位的職工,肯定是要在檔案中留檔的,這樣的話,這些人就是去了外地,想要再入體制都是一件難事!這對於很多人來說,已經是很有震懾力了。而且被司法部門列入重點監督對象,這對於那些人來說,也是一件相當痛苦的事情。
“但是說實話,秦西省這方面的工作,還有些不成系統化,還有很多地方需要進一步的完善,需要根據我國的國情拾遺補漏,需要進一步地擴大對舉報人,特別是實名舉報人的保護範圍,榮處長雖然是檔案室呆了多年,但是在這方面卻仍然做了不少研究,發表了不少文章。蘇省長也很欣賞你的工作,希望你能夠到秦西省來一展所長!就是不知道榮處長有沒有興趣?”方明遠誠懇地道,“只要榮處長同意,其他的事情都由我們來辦。”
榮宏宇沉吟了半晌,纔開口道:“方少,那麼這一次到德國來短期培訓,也是您在背後推薦我加入的?”
“呵呵,榮處長這幾年因爲某些原因耽擱了仕途上的進步,而我們希望榮處長到了地方能夠成爲獨當一面的干將,所以想了這麼一個辦法,也算是補償一下榮處長。”方明遠也不隱瞞他道,“不過,榮處長也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
榮宏宇不禁爲之微微動容,他現在是副處級,回國之後,很可能就會被提拔爲正處級幹部,而京城的幹部下到地方工作,往往會上調一級,這也就是說,他要是點頭的話,到了秦西省,就應當是副局級幹部了!這對於體制中人,一個在副處級別上呆了多年不得寸進的人來說,誘惑力之大,不是外人所能夠知曉的。
方明遠看了看錶,拍了拍手,將陷入了沉思的榮宏宇“喚醒”道:“榮處長,咱們先吃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關於這件事情,你可以回去慢慢想,培訓結束前,告訴我們一個結果就好。也不知道榮處長平素裡喜歡什麼口味的菜餚,不過既然來了德國,就得入鄉隨俗,我就自做主張了,請你嚐嚐德國菜和法國菜了!”
榮宏宇這才清醒過來,咬了咬牙,站起身來對方明遠深深一躬道:“方少,不用等到培訓結束前了,我現在就給予您一個答覆,我願意去秦西省工作,至於在哪裡工作,我聽從方少的安排!還有,以後您叫我宏宇就可以了。”這樣的機緣,可遇而不可求!而且無論是方明遠還是蘇愛軍,雖然說有很多人看不懂他們,暗地裡詆譭他們,但是在公開場所裡,誰能說他們的所做所爲半個不好?
何況,他一個小小的不得志的副處長,方明遠親自出面邀請,固然其中可能有賀軍的因素,但是也是給足了自己的面子!士爲知已者死,方明遠這可不是光給足了自己的面子,還將改變自己的未來仕途,更重要的是,這可能會令自己一展胸中的抱負,卻不用摧眉折腰事權貴,使已不得開心顏!
方明遠連忙伸手扶住了榮宏宇笑道:“既然宏宇這樣說,那我就不客氣了。相信蘇省長得知這個消息後,肯定會很高興!”
“方少和蘇省長的厚愛,宏宇永遠銘記在心,到秦西省後,我一定不會令兩位失望的。”榮宏宇正色道,“還有一事,我想問問方少。”
“走吧,去餐廳的路上咱們一邊走一邊說!”方明遠拉着榮宏宇走出了會客廳。
“方少,據我所知,在京城的法院系統和檢察院系統,像宏宇這樣不得志而又不願意向現實低頭的人還有不少,其中也有不少有才之士,我可不可以聯繫他們,從中選擇一些志同道合者一齊前往秦西省?”榮宏宇道,既然決定要去,那麼他就要做到最好,一個好漢三個幫,就算是他有方明遠和蘇愛軍的支持,但是如果說不能拉攏到一批和他志同道合的人,單槍匹馬地空降秦西省,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夠做出點令人滿意的成績來?他要將自己失去的這些年的時光,全部都追回來!
“這完全可以,宏宇你放心大膽地去做,只要符合標準,你拉來多少人我們收多少人,包括家屬的就業、住房、孩子上學等等問題,都會令你們滿意。呵呵,如今的秦西省法院系統,不能說財大氣粗吧,但是也絕對不會被地方市縣政府卡脖子的。我們發愁的是專業的法律人才不夠,而絕不是人滿爲患!”方明遠高興地道,他最喜歡的就是這樣,挖到一個人才,就能夠帶來一批,對於一直都覺得夾袋中可用的人才太少的他來說,這是最令他高興的事情之一!尤其是司法部門的人才,那更是重中之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