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曉嫣和諸興國幾人這才注意到，客廳通向後面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打了開來，一個看起來應當在二十歲上下的年青人，在剛纔那個接待他們的漂亮的女孩子陪同下，緩步地走了進來。朱曉嫣臉頰微熱，不管怎麼說，背後說人，卻被當事人聽到，總是有幾分尷尬的。
諸興國卻聽了出來，方明遠的語氣中似乎並沒有什麼惱怒的味道，反而更多的是一種調侃。“能夠讓方少感到受寵若驚，還真是難得，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問一下，爲什麼呢？”朱曉嫣有些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方明遠坐到了兩人的對面，微微一筆道：“諸總，原因其實很簡單。嗯，這麼說吧，諸總就是過去的一位官員，你覺得是一位七品縣令畢恭畢敬地叫你一聲大人有成就感啊，還是一位三品封疆大吏畢恭畢敬地稱你一聲大人更有成就感？”
“那當然是三品封疆大吏稱我爲大人更有成就感！”朱曉嫣脫口而出道。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方明遠一笑道。朱曉嫣怔了一下，隨即面色爲之一沉。
諸興國心裡簡直都要樂不可支了，方明遠顯然是在暗指，從家世來說，朱曉嫣自己若是按照過去的標準來說，也是位不折不扣的大小姐，他這個大少爺，能夠被朱曉嫣這個大小姐稱上一聲大少爺，那自然是更有成就感了！
“方少還真是年少輕狂！”反應過來的朱曉嫣不悅地道。她自認年紀已經可以做方明遠的媽了，被方明遠這樣調侃，當然要不高興了。
“年少若不輕狂，待到年老之時，就是想輕狂也輕狂不起來了！據我所知，朱總當年，在京城的軍隊大院裡，也是大大有名的……哈！”方明遠不在意地一笑道。
朱曉嫣的臉皮不禁又是一僵，朱曉嫣當初嫁給自家老公的時候，也就二十三四歲，當時還和公公一家都住在軍隊的大院裡，是有名的前衛丫頭，穿別人不敢穿的，引領時尚潮流。當初的什麼喇叭褲、獅子頭、甚至於燈籠褲什麼的，全都穿過。爲此，沒少挨公公婆婆的數落。只是隨着年齡的見長，她在公司裡的地位也漸高，加上有了孩子，這才收斂了年少時的模樣，變得穩重了起來。沒想到，此時又被方明遠給提了起來。
諸興國心中暗笑，這個方明遠果然不是那省油的燈，朱曉嫣倚老賣老的言語，居然被他談筆間就化爲了無形
“方少，我和朱總這一次到奉元來，是奉了總公司的指派，與方少你談談關於貴煉油廠儲備的那些柴油的銷售問題。”諸興國言歸正傳道。如今這全國油荒鬧得沸反盈天了，能儘快和方家達成協議，然後平息事態最好。再這樣鬧將下去，恐怕兩大公司的某些人就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嗯？”方明遠笑了笑道，“兩位該不會是不知道吧？中央有禁令，我家的這個煉油廠，從原料到最後的產品，一律不得進入國內市場。即便是你們兩大公司購買轉售，也是不可的！“
”這一點，方少你大可放心！如今國內柴油緊缺，全國各地爲了這柴油，鬧反了天。很多地方的加油站，爲此都發生了打架鬥毆事件，甚至於有的地方還驚動了軍隊。而由於工廠設備檢修等等原因，我們兩大公司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法保證國內市場對於柴油的需要。所以爲了廣大人民的生產生活，爲了國家的經濟健康發展，中央在原則上已經同意由我們兩家公司向貴廠購買所有儲備的柴油。”朱曉嫣道。
”所有？“方明遠搖了搖頭道，”那不可能！“
”爲什麼？“朱曉嫣不滿地道。
”第一，我並沒有接到中央的通知，允許我向你們出售柴油；第二，即便是中央允許我向你們出售柴油，也並不代表着我就必須將這些儲備柴油全部都賣給你們，除非你們是得到中央授權，將我方家的這些柴油收爲國有；第三，這些柴油中，有相當大的部分，已經有了去向，我不能冒毀約支付違約金的風險；第四，這些柴油中，還有不少是爲方家名下各產業所準備的儲備油。把這些都去掉，我手中的柴油也就所剩無已了！所以，很抱歉！“方明遠淡淡地道。開什麼國際玩笑，你說需要，我就得把自己的儲備油賣給你，然後再由你到市場上高價賺錢去？真當方家是傻瓜啊。
朱曉嫣和諸興國面面相覷，諸興國哈哈一笑道：“方少，您說笑了！國家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將貴廠所有的柴油全部收爲國有呢？我們可是依照國際市場上的柴油價格向貴廠購買呢。而且據我們所瞭解，您在煉油廠裡所儲存的那百萬噸柴油，並沒有和誰簽訂銷售合同不是嗎？”到了他們的這個層面，想要知道一些東西，有的時候其實是並不難的，尤其是在方明遠還有意“配合”的情況下。
“銷售合同？那確實是沒有。不過，有我和阿卜杜拉王子之間的口頭約定，合同真的是很重要嗎？”方明遠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指頭道。
諸興國和朱曉嫣不禁啞然，雖然說他們心裡很想說，沒有合同就不算數，這一批柴油就是無主之物。但是他們也明白，商界裡，總有那麼一批人，他們視信譽爲天，他們的承諾就是最好的合同！而方明遠，一直以來，似乎都是在身體力行中。
而且更麻煩的是，這件事又扯到了阿卜杜拉王子，雖然說，科威特不過是巴掌大小的小國，但是人家的王子，來到國內，其身份地位，就至少也是政治局委員一級的。而且，以華夏的傳統，外交無小事。何況又是涉及到了中東國家，就是他們兩個也不敢隨意慫恿着方明遠毀約了！萬一哪一句話說得不對，引起了阿卜杜拉王子的不滿，向外交部提出抗議，那可就是自找沒趣了！
兩大公司派他們前來的時候，想過方明遠可能會爲此提出苛刻的條件，或者高昂的售價，甚至於都考慮到方明遠可能會提出要煉油廠的成品油在國內市場落地的可能，但是就是沒有想到，他會乾脆利落的拒絕出售！
“方少，那麼我可以問問，你與阿卜杜拉王子之間的約定將在什麼時候履行？“朱曉嫣眼睛一轉，微笑道。
”阿卜杜拉王子告訴我，約定將會在合適履行的時刻履行！我只需要爲他準備好就行了！“方明遠聳聳肩道，”也許是三五個月後，也許就在明天，一條條油輪就會把它們運走，運到它們應當去的地方！”
朱曉嫣和諸興國簡直都要吐了血了，哪有這樣的約定的？要是阿卜杜拉王子一年不要求，方明遠就將這些柴油儲備上一年嗎？這保存柴油的費用，可也不是一筆小數目的！但是方明遠說的有板有眼的，兩人就是明知道他在信口雌黃，也拿他沒有辦法。
”方少，如今國內由於柴油的緊缺，已經造成了多處加油站前發生騷亂，數以千萬計的國民生產生活受到嚴重地影響，國民經濟發展也因此放緩了下來。就連方少你的姑夫，時文生副市長，也深受其害。我們兩大公司，已經從國際市場購入了柴油十萬噸，卻只能是稍稍緩解一下。現在正是柴油的消費旺季，我們就是想在國際市場上購買柴油，也很難一時間找到足量的產品……“諸興國又打起了苦情牌。
”諸總這樣說，那可就令我有些迷惑不解了！“方明遠坐直了身子，從林蓉的手裡拿過幾張資料來，看了幾眼道，”六七**這幾個月，由於天氣炎熱，電力供給吃緊，柴油發電機需求旺盛，而且這個時候是漁船打漁的好時候，也會大量地消耗柴油。加上雨季的到來，各種地質災害多發，這方方面面的因素，造成了柴油的用量大增！這並不是什麼秘密，也不是單單今年才發生的。可是爲什麼兩大公司，卻在上半年裡，大量對外出口柴油？還將工廠的機器檢修時間放到了這個時間段裡。兩位能不能告訴我，這是爲什麼？“
“這個……”諸興國和朱曉嫣一時間都不知道要如何開口。身爲公司高層幹部的他們，自然是知道，這一場油荒到底是怎麼造成的。就是因爲宗家勢衰，幾大石油公司裡的利益重新洗牌。一方面，老的勢力要奪取更大的利益份額，另一方面，新擠進去的勢力也想能夠分得更多的好處。所以，一部分人暗地裡操縱的這一場油荒出現。
可是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由於宗家在幾大石油公司裡的人的“配合”，造成過量的庫存柴油被出口。這纔是這一場轟轟烈烈的油荒出現的根本原因。
而幾大石油公司，當然了，主要是華石油和華石化高層的反應遲鈍，還有拿不出有針對性的應對措施，也是這一場油荒愈演愈烈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