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恭喜賀喜啊,昨夜洞房花燭,今日還要這麼早來上早朝,可不要太累了啊”上早朝的路上,真德秀遠遠看見顧同的官轎,便讓下人將轎子靠到顧同這邊,一邊走,一邊不忘透過窗戶向顧同道聲喜。二人雖然是政敵,可是面對顧同納妾這樣的大喜事,真德秀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有些表示的。
事實上真德秀、陸從權這些沒有參加昨夜婚禮的大臣,都有讓下人往顧府之中送過禮物。哪怕是那些沒有資格參加的那些小官吏都派人送來了賀禮,當朝丞相的納妾禮,要是沒有表示的話,不管怎樣說,都有些說不過去,更何況這個丞相極有可能坐到宮城之中的那張椅子上呢?
顧同笑呵呵的與真德秀寒暄了幾句,然後將話題一轉,正聲說道:“真大人,陛下近來身體有些不適,且皇后、太子的那件事情之後,看得出來陛下對於朝政變得有些不怎麼上心了,現在國家初定,正是中興發展的大好時機,是以日後,你我這些做宰輔的一定要承擔起朝堂上的擔子,爲陛下分憂,爲天下黎民百姓謀福利,你我政見不同,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求同存異,只有這樣,國力才能蒸蒸日上,不瞞您說,顧某平生之願,就是能夠恢復漢唐風采,讓我錚錚華夏,不讓四方蠻夷小覷。”
就連顧同也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對真德秀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可能是新婚大喜,讓他心情放鬆,也有可能是朝政穩定,他不想再起波瀾,總而言之,在說出這席話之後,他的內心忽然放鬆了許多。
從內心深處講,對於江南世族和理學一派的不同主張,顧同從來都沒有想着將這些不同意見和反對聲音消滅掉,不管是江南世族還是理學一派,他們的思想固然保守,可是他們也是漢人的一部分,更何況顧同也不想讓日後的朝堂變成一言堂,只有存在不同意見,存在反對聲音,這樣的國家政治,纔是健康的。
真德秀慢慢思索着顧同的話語,直到官轎落到了皇宮門口的時候,他還沒有從顧同的話裡面反應過來。
下了轎子,看着真德秀還一臉思索的回味着自己方纔的話,顧同的嘴角就浮現出了幾分笑意,顧同相信,自己的這席算得上開誠佈公的話語,一定會讓真德秀有所醒悟,這樣的話,日後朝堂之上當兩派利益有所碰撞的時候,真德秀一定會三思而後行、後言。
看到顧同的官轎和真德秀的官轎,竟然一同出現在了宮門之前,聚集在宮門前等待着大朝會的大小臣工,都有一些難以相信,尤其是陸從權等人,更是覺得匪夷所思。
等到真德秀出了轎子,看到這幅情景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疏忽了,甚至,是有意無意的讓顧同利用了一把,因爲兩人方纔的態度勢必會讓他的陣營之中的那些人心生出一些其他的想法`````
“可是,他的話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啊!”
真德秀擡起頭,衝着陸從權輕輕一笑,示意沒有什麼事情,可是他卻不得不在心中默默承認,顧同的話讓他也覺得贊同,尤其是顧同提出的在大事大非面前,應當拋棄黨派爭端,以國家大局爲重的建議,讓他深覺理應如此。
陳季常不動聲色的來到顧同身邊,輕輕詢問道:“主公,你和這老頭說什麼了,怎麼看他表情有些怪異?”
“沒有什麼,只是一些該說的、必須要說的話。”顧同微微頷首一笑,然後又轉身向陳季常問道:“讓你們制定的‘新政’大略做好了沒有?”
見顧同說到正事上,陳季常連忙收起心中的疑問,向顧同回答道:“啓稟主公,按照您的意見,‘新政’將從官制、田地賦稅、道路城池興建、取才納士以及兵制還有行省制度等多個方面推行,基本上涵蓋了您所說的方方面面,可是````”
陳季常顯得有幾分憂慮,顯然對顧同提出這麼全面、這麼宏大的‘新政’政策,能否推行下去,很是擔憂。
陳季常的擔憂,顧同怎麼會不明白?
實際上在昨晚的時候,張復亨、何方兩人,都從側面向他提出過質疑,尤其是何方覺得,推行‘新政’,涉及面太廣,在北方各州府還好一些,可是在江南世族根深蒂固的江南地區,能否實行下去,實在是一件值得讓人懷疑的事情。
‘新政’固然可以爲顧同帶來政治上的絕大收益,可是一旦失敗,勢必會引起反對派勢力的攻訐,當年的王安石、范仲淹兩人,莫不都是因爲改革失敗以致名落孫山。
前車之鑑、後事之師,王安石、范仲淹兩人的故事,相去並不遠,不能不讓人警醒。
其實顧同也在考慮過是不是應該只從行省制、衛兵制、一條鞭法這三項包含政治、軍事、經濟的制度作爲着力點,然後徐徐圖之,在三項基本制度的基礎上,在去考慮公田、屯田、馳道建設、興建都市、分科取士,改進士科爲時務科等一些細條一些的政策,但是他後面有一想,現在南北一統,國家初定,如果不依靠着自己的威望,將這套富含各個方面的‘新政’推行下去,等到日後時間一長,要想去在推行新政政策的話,勢必會引來更大的反對聲音。
到了那個時候,反對者將不僅僅是江南世族和理學一派這些保守派,勢必就連他自己陣營之內,也會出現反對者,理由很簡單,隨着時間的推移,自己麾下的各種力量,肯定會或多或少的在各個利益點上有自己的看法,當這種看法進而形成他們自己的主張的時候,就算顧同做了皇帝,恐怕人家也不會答應。
利益面前無父子,更何況他們本就是因爲相同的利益目標而聚集在一起的利益團體呢?
“好了,季常你要知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把想法想拿出來,將‘新政’先推行下去,好與不好,我們都能有時間,都能有機會去改正,去制定彌補的辦法,如果拖泥帶水,只怕到最後連我們自己也沒有推行改革的勇氣。”顧同頓了一頓,然後有意味深長的說道:“更何況我們的出發點,是爲了國家,是爲了天下黎民百姓,不是爲了我顧某人,也不是爲了哪一個具體的利益集團,儘管會有反對聲音,可是再過兩三年的時間,那些反對的聲音,也一定會在我們的成績面前,改變風向。”
顧同相信,現在看着一直反對自己的真德秀還有陸從權這些人,終究會有一天,會在自己的努力面前,會在看得見、摸得着的成績面前,改變他們的初衷的。
就在顧同和陳季常兩個人,就今日早朝上提出‘新政’時可能會遇到的諸多情況一一分析探討的時候,宮門‘咯吱’一聲,徐徐打開,隨着宮門太監一聲“陛下臨朝,百官進殿”的聲音,顧同當先,七位副相隨後,文武百官分列兩側,順着新建的太和門,向着長安皇宮的議政大殿——太和殿一一行去。
太和殿的名聲儘管和後世明清故宮的名字一樣,可是不同於明清皇宮的風格,新建的長安皇宮,完全是採用了厚重典雅的天青色,宮殿恢宏之中,也有幾分大氣磅礴,很有漢唐宮殿的建築風采。
顧同望着皇宮之中的各處建築,滿意的點了點頭,儘管修建這處宮殿,讓他的財政一度處於緊張,可是面對這座宮殿所帶來的好處,些許花費,已經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真德秀也好,陸從權也罷,顯然也都對顧同修建的這座新皇宮相當的滿意,畢竟這座宮殿,遠比臨安城中的那座用寺廟改建來的皇宮要好太多。
就在朝臣們的指指點點之中,長安皇宮迎來了他第一次大朝會。
當百官進入太和殿中之後,不一會兒時間,崔明扶着趙擴也從後殿走了出來,看見趙擴面色紅潤,氣色比之以前好了許多,那些愚忠趙宋皇室,擔心顧同會對趙擴下狠手的大臣們,紛紛都鬆了一口氣。
顧同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不管如何,至少目前反對派也好,保皇派也罷,還是相當的滿意他對趙擴的這番待遇的。
“可是這份平靜,又能持續多久呢?”
顧同心中遐想着,然後就當先帶着百官,向皇帝趙擴行禮,由於不是祭祖一類的大禮會,是以並不需三叩九拜,不得不說,兩宋以前、包括兩宋的朝堂上,大臣們和皇帝之間的身份待遇遠比明清奴才社會的君臣關係要和諧許多呢。
“陛下臨朝,百官進奏,有事出列,無事退朝。”
隨着大內總管太監崔明的一聲清喝,嘉定二年,遷都長安之後的新宋王朝的第一場朝會就這樣進入到了正題。
當戶部、工部兩部的尚書大臣分別就營建長安城等一些小事進奏之後,樞密院樞密使陳季常終於從朝班之中站了出來。
“陛下,臣有本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