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襖軍部衆二三十萬,雄霸一方者,大小三四十人,然而可稱之爲猛將者,李全李鐵槍也,不過就是這樣的一個弓馬嫺熟、一杆鐵槍威震四方的猛士,此時此刻,卻像是一個受了驚的馬駒一樣,面色蒼黃,不敢相信前來支援蒙關的竟然是這個人。
“兄長,怎麼會是她?”李全看着正在入關的紅衣女子,眼神閃爍的對兄長李福說道:“不行,兄長你來應付,我肚子痛,先去茅廁了!”
可是不等李全趁機溜走,城下就傳來了紅衣女子的聲音:“李全,是不是又想着躲開姑奶奶?我數三聲,你要是不下城來接見本姑娘,可別怪我出手的時候給你不留情面哦!”
聲音清脆,似是黃鸝婉轉,可是這語氣之大,卻好像將李全絲毫不放在眼中一樣。
李福看了眼李全,眼神之中不由得流露出幾分同情,那意思好像是在說:“兄弟,可別怪哥哥不幫你,只是這姑奶奶的厲害,你自己明白。”
李全也知道躲不過去了,加上此時有求於她,也只好硬着頭皮,往城樓下走去,不過卻始終跟在李福身後,絲毫不越前半步。
守關的士兵看到自家將軍像是赴刑場一樣的去見援軍,紛紛都好奇不已,要知道李全平時一杆鐵槍幾乎無人可敵,在軍中更是一言九鼎,沒什麼人敢忤逆他的心意,這個時候看見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士兵們又怎麼會不好奇呢?
李福、李全二人走下城樓的時候,紅衣女子帶着的紅襖軍餘部已經進了城,雖然這些‘兵’和普通百姓似乎沒有區別一樣,可是同樣是紅襖軍出身的李福二人,一點兒都沒有瞧不起的心思。
相反,看到是紅衣女子親自帶兵前來,對於二人來說,這纔是定海神針。
“哎呀,沒想到是四姑娘親自前來,有失遠迎,還望四姑娘不要怪罪!”李福臉上堆起滿滿的笑意,向着四姑娘問候。
被稱作四姑娘的紅衣女子不是其她,正是益都楊安兒之妹、人稱四娘子的楊妙真。
楊妙真翻身下馬,向李福抱拳一禮,然後皺着眉頭向李福問道:“你不是說女真鐵騎叩關嘛,怎麼不見一個人影?”然後不等李福回答,楊妙真半作解釋的說道:“我兄長身體不好,所以派我來支援蒙關,怎麼,二位李將軍不放心嗎?”
紅衣女子的話語,就像是身上的一襲紅衣一樣,充滿了激烈,不過李福和李全都知道,這位四姑娘性情如此,話雖然衝,可是卻沒有什麼壞心思。
知道楊妙真不好伺候,李全也不敢不打個招呼,所以藉着楊妙真的話,他連忙陪笑道:“四姑娘親自前來,蒙關定然無憂,嘿嘿```”
“那是自然,本姑娘可不像有的人,空有一副男兒身,卻連一個女子都打不過,還要找人幫忙,哼!”對於李全的示好,楊妙真似乎一點兒都不在乎,相反,只這番問答,隱隱然之間也道出了二人之間怕是有一些怨隙。
李福清楚自己的兄弟和楊妙真之間的不和,這還都是之前楊妙真之兄楊安兒和他麾下的紅襖軍爲了爭奪一座縣城的時候爆發的一場衝突說起。
當時爲了爭奪縣城的統治權,雙方是大大出手,他仗着兄弟李全的武藝,幾乎將楊安兒都要擊敗,可就在這個時候,楊安兒卻派出妹妹楊妙真出戰。
四姑娘的名號,一直都在紅襖軍中流傳,可是李全當時也是號稱無人能敵,二人一交手,戰鬥了將近上百個回合,這位四姑娘手中梨花槍一記橫掃,就將李全給擊下了馬。
當時李全言說自己連日征戰,體力不支,楊妙真自持武藝高超,大手一揮,就將李全放了,並且約定次日再戰,次日二人繼續大戰了五六十個回合,李全眼見楊妙真越打越厲害,於是就動了其他心思。故意示弱,然後引着楊妙真進入埋伏圈,靠着人多才將楊妙真擊敗。
從那時,李全和楊妙真就像是貓和老鼠一樣,一個見了另一個,不是躲就是打,當然,幾乎都是李全輸,楊妙真勝。
李福可不想這兩人現在又爆發一場‘大戰’,於是連忙擋在兩人當中,笑呵呵的對楊妙真說道:“四姑娘,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現在你我都在丞相麾下任職,大家都是同僚,還是和氣一些的好,和氣一些的好!”
楊妙真也知道,現在李全身份變了,是朝廷將領,所以只好忍下心頭的氣,裝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樣,不再和李全計較。
李全看着楊妙真沒有像以前那樣一見到自己就大打出手,心頭微微有些難以察覺的失落,不過大敵當前,他也裝作沒事人一樣,和李福將楊妙真迎入關內的軍營中,然後就商談起即將面對的軍情。
“四姑娘,敵人現在距離蒙關四五十里,估計天黑之前就能到來,丞相飛鴿傳書,說他的軍隊正在往這邊追趕,汴梁符虎將軍,也在率領大軍向沂蒙山北行進,丞相命令我們,務必要拖住夾谷衡的兵馬,至少,也得在這裡滯留住女真人一天半的時間!”
李福將顧同送來的命令給楊妙真查看,然後又在地圖之上,將敵我雙方的態勢標記了出來,等着楊妙真將命令看完之後,又繼續說道:“女真人兵多將廣,不過他們日夜趕路,必然疲憊,我想能不能在半道伏擊?”
“不可不可!”
還不等李福將話說完,楊妙真就搖着腦袋反對道:“敵兵衆多,縱算日夜趕路,可是也不是我們可以阻擋的,還是依據蒙關之險,堅守城池,不給女真人可趁之機的好!”
李福疑惑的看了眼這位以風風火火著稱的馬上美人,實在難以想到,從來不知害怕是什麼的四姑娘竟然也能說出這樣一番求穩的話。
不要說李福,就連一旁註視着楊妙真的李全也覺得楊妙真像是有點不同以往了一樣,可是到底是哪裡不同,他卻又說不出來。
楊妙真緊緊捏着顧同親筆寫的軍令,臉色一紅,李福、李全二人的目光,讓她覺得有些難爲情。
如果說不是顧同的軍令,楊妙真自然會認可李福的建議,可是看了自己崇拜的那個男子的親筆軍令之後,楊妙真就一點兒也不想冒險了。
“他說了,一定要穩妥禦敵!”心間這樣想着,又想到不久就可以見到這位自己崇拜許久的大英雄,楊妙真就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一樣,甜甜地笑了起來。
儘管這笑容一閃即逝,可是還是被李全捕捉到了。不明白楊妙真爲何而笑,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笑容的李全,立即將這笑視作自己一生的珍貴。
“兄長,還是聽四姑娘的好。”
在李全表態之後,李福也只好放棄了設伏的計劃,改在蒙關安心等待女真兵馬的到來。
時間流逝,當楊妙真和李福、李全兄弟在蒙關各處安排兵馬,將小小的蒙關弄的和鐵桶一樣的時候,夾谷衡帶着九萬女真鐵騎也終於從狹長的山路之上走了出來。
看到夕陽照耀下的蒙關,夾谷衡和所有的女真將士紛紛鬆了口氣,沒日沒休地趕路,現在終於看到了走出沂蒙山的曙光了。
“過了蒙關,差不多就算是走出沂蒙山了,監軍,終於走出來了!”
僕散安貞勒馬從後軍趕了上來,望着阻隔在山道之前的蒙關,心情顯得十分的輕鬆。
小小的蒙關,僕散安貞絲毫不放在心中,在他看來,最多幾千人守衛的蒙關,大抵就是手到擒來,大軍一口氣,就能踏平。
夾谷衡雖然也覺得蒙關不足爲慮,不過性格中的謹小慎微還是讓他打起十足的精神,來應對阻隔在撤退途中的最後一道關卡。
“還是小心一些的好,等到過了蒙關,出了山東地界,咱們才能真正鬆口氣。”夾谷衡指着蒙關上的守兵沉聲道:“將士們,歸鄉的路就在眼前,誰給我去破開蒙關,回到中都,本帥爲他請賞。”
夾谷衡話音才落,就有一員小將馳騁而出,“監軍,末將願意爲之一戰。”說着話,這員女真小將就像是霹靂火一樣的從大軍之中竄了出去。
來到蒙關之前,女真小將似是爲了賣弄武藝,朝着蒙關就大聲叫囂道:“兀那宋人,還不快快開門,恭迎爺爺進城,我數三聲,你們要是不開城,可不要怪小爺我不給你們臉面。”
城頭之上,耳聽得女真小將放肆無理的話語,楊妙真瞬間就火了,不顧李全、李福的阻攔,楊妙真下了城樓,躍上馬去,只帶了百多個士兵,就從城關中衝了出來。
一邊衝,楊妙真一邊喊道:“好個無禮的小兒,就讓四姑娘我會一會你,看看你到底本事如何!”
女真小將沒想到出關迎敵的居然是個女娃娃,看着這女子模樣十分端正,小將心思終不免起了幾分齷齪,可是還不等他說出那些諱言穢語,一臉殺氣的楊妙真就縱馬殺了過來。
女真小將也是有些武藝的,可是出於輕視,加上楊妙真手中變幻多端的梨花槍,一個回合還沒有,這員連名字都沒有報出來的小將就奔赴了黃泉。
“誰人還敢來戰!”
蒙關之前,楊妙真手執梨花槍,對着九萬多的女真軍隊,大聲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