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野心或者說理想、目標之類的東西,顧同向來認定了就不會再輕易的發生轉移。
不管前路再多艱難,他也不會。
女真人也罷,趙宋朝廷也好,每一個朝代的存在,都有各自運行的意義所在,可是,在他看來,如果這個朝廷,這個王朝,執政者不能給民衆帶來安全感和幸福感,民衆漂流時所,時有戰亂,社會****不安,那這樣的朝廷衆將行將腐朽。
懷有奪取天下之志,不爲其他,只爲生活在水熱火熱之中的萬千黎民百姓!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唐滅之後,五代十國,兩宋又與塞北三朝鼎立,這種局面,存在了幾百年,是時候做一個改變,顧同也明白,自己若是不能把握住機會,那麼給這種局面帶來改變的就一定會是蒙古人。
蒙古人的野蠻和愚昧,並不能給這個民族帶來多少改變,相反,歷史上大元建國,分民四等,殘酷的剝削、壓迫漢族和南方其他民族,一個野蠻的民族統治向來文明、教化傳國的國土,這本來就是一種歷史的倒退,所以,無怪乎南宋滅亡之後,歷代史家,皆爲之哀嘆!
這不是在爲一個王朝的覆滅哀嘆,這是爲了漢文化的傳承中斷哀嘆。
這不是爲了一個皇帝的下臺痛心疾首,而是爲了萬千民衆的水深火熱而生出的不忍之心。
既然來到了這個大時代,那麼註定,自己就應該揹負一些東西,執着的去追求,去改變,阻止那些不幸、災難、苦痛的發生!
“大人有救民於水火之心,那麼就該認識到,實力積攢之重要,餘觀北地,唯有三晉之地,乃是成大事之基業,冀魯豫之地,戰亂連年,加上黃河時常氾濫,民生凋敝,中原不堪重負,再看關中,三秦之地,本是帝王基業,奈何唐滅之後,長安城毀於一旦,加上關中又與宋和西夏接壤,女真在此,佈置了太多兵力,就算是有心舉事,可是其中牽扯,卻也過多,三晉之地,卻沒有這麼多的不利,相反,太行山天險,很好的阻擋了戰亂,晉地自成一脈,經濟發展,居於北地之首,民間殷實,可爲成大業之根本,晉地礦藏衆多,鹽鐵自古以來皆是國之命脈,若能得之,大業何愁不成?”
郝天挺在衆人暢所欲談之際,振聾發聵的說出了自己對於顧氏集團發展的一番認識,那就是立足三晉,北望中原,西得隴蜀,再看江南。
文人往往都是厚黑的,別看表面,一個個儒雅,可是度量之中,乾坤卻也是最多。
郝天挺才爲顧同出謀劃策完畢,王修就迫不及待的補充說道:“晉地之財,附之以秦地之兵,再得中原之民,依靠北地草原,練就一支精兵,十萬鐵騎,直踏中都,妙、妙、妙啊!”
王修拍手稱讚,只覺得未來一片光明,只要不出意外,十年之內,一旦資本奠定,那麼這江山之上,又何愁不能留下自己的一番指點?
郝天挺和王修的一番分析,也讓衆人更加堅定了追隨顧同,舉大事、成大業的目標,是啊,依託着這麼好的契機,若是不能做出一番事業,那麼可就真的是歲月蹉跎了。
顧同看着這一切,不知道該怎麼言說自己的幸運,再來晉地之前,他從來都是想着依託關中,聯絡南宋,以取中原,不過現在,女真人給了他一個更好的機會,不僅較少了風險,更加讓他得到了許多有利條件。
之前郝天挺和王修言語之中都有提及到的晉地財力、礦藏、交通之便,這些是成大業之基本,但在顧同看來,晉地更加重要的不是這些,而是人才優勢。
遼金建國,雖是異族統治,可是朝廷之中,不乏漢族文臣武將,遍觀這些人,可以發現一點,那就是晉地籍貫的人最多!
三晉之地,人才濟濟從,不僅僅在於晉地很少有戰亂,經濟發展作爲支撐,更加在於,晉民對於教育的重視。
所以這纔出現了郝天挺、王修、王中立乃至之後的元好問這些文壇大儒。
有資料曾經統計,遼金元三代,晉地所中進士,乃是其他各地遠遠不能比及的一個數,這裡,也能看得到三晉之地,是如何的重要。
除了人才,再就是晉北擁有的地理優勢,接近草原,可以練就一支騎兵,從而避免像南宋那樣馬匹困難、騎兵難以建設的困局。
局勢大好,不能不珍惜這得之不來的機遇,顧同不能坐以待斃,等着女真人發現然後見自己調離或者是傾巢覆滅,他必須儘快成長,只有這樣,才能不懼怕一切意外,一切未盡的可能和插曲。
而想要長久的發展,人才培養則又顯得致關重要。
現在軍中,講武堂的傳統已經被定了下來,大有發展成爲一所軍事學校的趨勢,這是神武軍的傳統,不僅爲神武軍培養了上千的基層軍事骨幹,而且也爲自己能夠牢牢掌握這支軍隊提供了一個保障。
要知道,神武軍可沒有什麼忠君的思想,就算是提倡忠義,那也是對顧同絕對的效忠,對國家民族的效忠!
武將軍事上有講武堂,文臣治隸卻一直是顧氏集團發展的一塊短板所在。
以前的時候,這塊短板的作用和影響可能並不怎麼明顯,可是自從顧同在西京路掀起吏治風暴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中,竟然‘無人可用’。
因爲沒有屬於自己的文士集團,所以顧同不得不屈服於現實,把完顏慧的一些餘黨留了下來,繼續委以職責,因爲人才不足,所以對於好多當官不能爲民的下屬,顧同不能驅除,只得保持現狀,可是這些東西,往往會形成潰堤的作用,譬如附廯,稍不留意,可能滅亡就會因此而起。
既然要舉大事,就不能給自己身上留這樣的一個定時炸彈,以前的時候,確實沒有辦法,屬於心有餘而力不足,可是現在,有趙秉文、有王修、有郝天挺這些能夠代表北地儒士階層的人,還愁人才不夠?
“諸位先生,我這裡還有一事相求,勞煩諸位,一定要幫助文和!”
顧同言真意切,句句真誠,只讓趙秉文三人重視不已。
只聽趙秉文問道:“敢問大人,是何事情?若是能用到我們這三把老骨頭,定當奮力爲之!”
聽了趙秉文保證,顧同心中一陣欣喜,又言說道:“西京目前正在整頓吏治,可是因爲人手不夠的原因,對於一些人浮於事的狀況,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得已,只能讓那些庸官繼續留任,但是我也知道,要是長此以往,這終將會成爲一個不確定的因素,所以,我想能否借三位先生的人脈,在西京興辦一所學堂,就像朱熹朱老夫子的嶽麓書院一樣,教書育人,爲國家、爲民族、爲未來百年大業,教育人才。”
趙秉文幾人還以爲是什麼事情讓顧同這樣的束手無策,現在一聽,原來是爲人才犯愁,心中稍感踏實之餘,又對顧同的這番未雨綢繆感到欣喜!
“大人能夠想到這麼長遠,實乃是我等之福,人生能夠得遇明主,更是一大快事。”趙秉文三人又是感慨,又是讚歎,對於顧同所求,更是拍着胸脯說道:“置辦學堂的事情,大人不用費心,只需交給我三人就是,等到明日,我就修書給幾位老友,讓他們盡皆來此,爲大人的大業獻力!”
顧同沒有去問趙秉文會請那些人來,但是不用想也能猜得到,能夠和趙秉文這個文壇宗袖稱朋道友的人一定不會差到哪裡,學士斐然,定然如此。
但顧同的構思之中,這間學堂不能像以往的私塾一樣,只教育會讀四書五經的窮酸腐儒,他不要只會讀書的呆秀才,他需要人才,真正的人才!
顧同斟酌了一下詞語,稍顯謹慎的說道:“這間書院,可能不會像一般的私塾、學堂那樣,其中傳授,除了儒家經典,可能還會夾雜其他諸子百家的學識,譬如軍旅之事、農工之談乃至外交、天文地理,無不包含其中!”
“這?”
趙秉文等不解,甚至隱隱覺得有幾分惱怒,不明白顧同爲何要將那些曲枝末流的東西,放到教授聖賢經典的學堂裡來。
顧同也察覺到了趙秉文三人神色之間的不悅,畢竟這是一個如家絕對正統的時代,在這方面想要去做一些改變,絕對要比改朝換代還要困難。
但是,有些東西,有些事情,卻是不得不改變。
在顧同看來,教育各類人才,爲未來百年培養英才,以致讓中華能夠永遠的列於世界之巔,這事情,非是不做不可。
場面一時之間有一些冷淡,顧同有心在做一些解釋,可是最終還是沒有張口,有些事情,得讓這些人自己想通透,自己說太多,反而不好。
趙秉文也從顧同的眉色之間看到了堅定和不容置疑,憤懣之餘,也冷靜了下來,嘗試着按着顧同的思路來做一思考,看一看其中是什麼讓顧同這樣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