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死不活?”
在這個壓抑氛圍之中,我揹着屍體,開了一句言不由衷的玩笑,試圖緩解兩人之間的苦澀。
“你跟我不一樣。”
阿南的秀髮被吹風吹的凌亂,也沒有去縷順,稍微領先我半步的在前方領路。
“有啥不一樣的,能活着不就挺好的嘛。”
我看着阿南的背影,仔細想了想又補充着道理:“我以前就特別想死,真的,特別想死。也付出了諸多行動,比如割腕啊跳樓啊喝藥啊,可惜都沒死成。甚至給自己買了好幾十份意外死亡保險,然後自己給自己灌多了酒,就上來往車多的大馬路上晃悠,天天祈禱着來一輛車嘎巴一下撞死我。死了,我也就當睡着了,可是後來……”
“後來怎麼了?”
阿南努力忍受着飢餓,睏倦,絕望等等痛苦,與我進行溝通交流,似乎對於我的故事,她比較感興趣。
“後來要被車撞的時候,我讓人給救了。在往後的日子裡,我認了那人當乾爹。他和他媳婦,他媳婦也就是我乾媽。兩人一直在開導我,要對生活充滿希望,沒有什麼檻是過不去的,一切都會好的,能活着就是好的。”
我腦海裡泛起之前與老周在一起的快樂時光,那時候和藹的乾媽沒有死,老周更沒有變成酒不離口,煙不離手的厭世瘋子。
“我這人打一出生命就不好,用俗話來說吧,就是克人,能把人活活剋死的那種。我先是剋死了我親生父母,然後又剋死了我的養父養母,接着又剋死了我乾媽,連帶我乾爹也被我克的夠嗆,導致我乾爹現在對於活着都不抱有太大期望了。但是經過我乾爹的開導,我精神好轉不少,嘗試着努力活下去,答應給自己心愛的女孩一個美好生活與足以期待的未來。”
我難得找到一個傾訴對象,便開始隨心所欲的訴說着種種往事:“也是他媽的點好,我爸媽留給我的東西,我能用上。所以我就開始靠着這些手藝當了江湖騙子,專門騙那些心裡有鬼的人,啥錢髒我掙啥錢。”
“接下來呢?”
阿南是一個很好的旁觀者,見我有講故事發泄情緒的意思,便順着話茬讓我繼續往下說。
“其實我挺TM不是人,我坑瞎了一個孩子的眼睛,坑殘了一個老年人,坑廢了一個滿懷壯志的熱血青年。”
我舉目四望,彷彿在畏懼着以前的業力重新找回到我身上:“再後來我被抓起來蹲監獄了,我乾爹舍了老臉找關係,又花錢去賠償那些被害人的家屬,最後我還是被關了兩年。出來之後呢,我就知道我就屬於那種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那種人。所以我更加自暴自棄,瘋狂撈偏門掙錢,氣焰更加囂張。小時候修出的道行修爲隨着我本心的變化,一步一步衰減。再後來我再次出門行騙的時候,碰到了道行修爲真牛逼的厲鬼,我就讓厲鬼從六樓扔下去,活活摔死了。”
“那你也是沒死成,成了陰差?”
阿南似乎猜測到後續劇情的發展。
我必然不能說出系統媽媽的存在,故而撒謊的說道:“對,活過來就成了這鳥樣子。雖然飯量和睡眠逐漸減少,但是我並沒有失去七情六慾,一切和正常人無異。經歷過這一次生死大劫之後,我的思想又發生了不可言喻的變化,莫名其妙的渴望活下去,卻又不知道活下去的目的是什麼,就這麼迷茫着丟失了自我。”
“那你有什麼不捨嗎?”
阿南適當的去讓我尋找自己的答案。
“有,我不捨我愛的人,我還沒給她一個家。”
我腳步不停的往前走,可眼睛卻無神的唸叨着:“我還有兩個朋友,一個四六不上線的天天不着調,現在他知道安穩了,還找着媳婦了。他最要的就是面子,也還是我最好的弟弟,所以我得給他出錢扮場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華麗婚禮。”
“另一個朋友是我這幾天剛認識的,他說他想成仙,我沒有把他說的話當成笑話。如果……我說如果我要是有能力的話,我一定幫他成仙。就算再不行我也會想辦法讓他成爲我一樣的陰差,畢竟官職再小也是肉。”
“對!我還有個乾爹,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得爲他養老送終,以後生個孩子也要跟他一個姓,他說他最怕的就是後繼無人,他說我乾媽最想要的就是個孩子。”
“我還有……”
我想接着往下說,到頭來發現似乎沒有其他事情值得我去玩命的完成,這種戛然而止的尷尬痛徹我心扉,折磨着我的神經。
但是我腦海裡突然閃現出苟常在的模樣,於是咬緊牙關的停頓片刻再開口:“我還認識一個故人,他已經死了,他死了我的手裡。死前讓我把他的靈位送回地府,我答應他了,所以我想方設法的要做到這件事情。”
“你看……這身上的負擔不挺多的嘛。”
阿南頭也沒回的聽完我所有話語。
“嗯……這麼仔細想想挺多的。”
我無奈的搖搖頭,發自內心的的笑了
腦海盡是老姐,方胖子,於香肉絲,老周等四人的模樣,此時此刻他們好像泛着光,那是屬於希望的光明。
我似乎理解了自己要爲什麼而活下去了。
這一口怨念憋瞭如此之久,終於釋放了。
我說完話便開始沉默是的不在去與她攀談,低頭瞅着路面,若有所思的跟着她腳後跟往前走。
等走了將近一個鐘頭。
我倆走到位於路北區邊緣地帶的棲靈山公墓。
棲靈山公墓早年是流行土葬的,後期國家土地改革,不在允許土葬,施行火葬,但是這棲靈山公墓仍然有人偷偷摸摸在販賣供應屍體土葬的墓地。
顯然阿南在這個風水寶地,爲小辰挑選了一塊不錯的墓穴,至少遠離塵囂,有山有水的很是安靜。
阿南熟悉道路的領我走了一條避開門衛以及大門的偏僻小道,從小道上有走了大約五分鐘,停在了一個墳墓旁邊。
這墳墓裡的棺材蓋子被掀開,蓋子裡側有着無數人類手指甲抓扣所造成的抓痕,抓痕中留有乾枯的血跡。
原本應該是填埋好的土壤也被人從中間挖開,宛若是躺在棺材的屍首在三更半夜詐了屍,而又爲尋找新鮮的血液,隨即便從棺材裡自行爬出。
“把他放回去吧,他死了以後就是葬在這的。”
阿南半蹲在墳墓坑邊上,用蒼白如雪,血管膨脹的雙手舀起一捧黃土:“這墓地是給我他選的,沒想到他後來自己從這裡跑出來了,還回了家。幸好他母親因爲兒子自殺心急的犯了心臟病,他父親在醫院陪護,家裡沒有人,要不然可能死的就不止一個人了。”
“唉!世道無常啊!”
我把小辰的屍體送進棺材之中,擺正姿勢,將他的雙手扣在賭氣,隨後開啓陰差氣息,藉着“虎威”,裝裝逼,嚇唬嚇唬這片公墓裡存在生活的墳鬼:“這人的魂魄都走了,你們誰要是敢起刺,對這具屍體有意思,那可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都知道我是啥身份吧?!”
然而鴉雀無聲的沒鬼迴應我。
“你不用整這一套,能帶在公墓的墳鬼,沒幾個是壞鬼,況且小辰屍體裡還保存着剛纔你攻擊他的時候,留下的手段氣息,所以這些墳鬼就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了。”
阿南一邊說話一邊與我合力把棺材蓋蓋嚴,抹除掉小辰在陽間的最後一絲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