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亦根本不在乎有沒有人可以看見自己，冷然的瞪着千禹，被他的裝扮惹得頻頻皺眉，“何以頻頻對他出手？”
千禹微微挑眉，目光移到連燁身上，不答反問：“你說的他，是指這個傢伙？”
這個傢伙，其中鄙夷之見溢於言表，連燁眨眨眼，好像對別人看清他的態度並不介意。
“既無心作答，那麼無需再言……”連燁不在意並不代表鳳亦不在意，千禹的態度讓他很是不爽。來到連燁身前，一揮長袖。
霎時間風雲變幻電閃雷鳴，空中劈下數道閃電，都朝着千禹而去，他不敢怠慢飛身起落，黑色蕾絲裙襬在空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
千禹最後落在牆沿上，收起了戲弄的神情，“你當真捨得傷我？”
鳳亦身形微微一滯，接着手起手落，一道更大的閃電劈在了牆沿上，哄得一聲巨響，劈的煙霧瀰漫。
這樣一下是人不是人都要被雷轟死了吧，連燁看的心驚。
“嘖嘖……”
哪知在煙霧之中傳出一道聲音，灰煙散去，千禹毫髮無損的站在原地。
“鳳亦，你好狠心……”紅脣微啓，千禹輕聲喚道。
“你到底是何人？”鳳亦終是沉不住氣，厲聲詢問。
千禹輕嘆，悽楚一笑，“未曾想，你竟是忘了我……”他邊說邊朝這邊走來，步伐有些緩慢，“我們說好一起修煉，而你爲了他，不惜落得家毀人亡，最後連屍骨都未得保全。如今魂魄亦非完整，我僅想問你一句，棄下我，爲了他，值得否？”
鳳亦皺眉，雙手不自主的微微顫抖起來，“你說什麼？”
“鳳亦啊鳳亦，你不惜棄之修煉，脫離肉身，只求永恆存在於這天地之間爲他尋得起死回生之法，可成功了？他可復活了？”千禹清麗的聲音空幻莫名，有一種穿透人心的能力。
“他？復活？”鳳亦喃喃念着，腦海中好似汪洋大海，空茫一片沒有任何頭緒，被他這麼一說有很多東西閃過，激起洶涌駭浪，帶起片片漣漪，頭痛欲裂。
“何方妖孽在此蠱惑人心，還不看我收拾了你？”
連燁突然喊出一句，從懷中掏出一枚小球來砸向千禹。
噹的一聲響，千禹身前閃過一縷藍光，似有一道無形的牆幫他擋住了那顆小球。小球咕嚕嚕滾到了地上，忽然嘭的炸開，黃黑色的煙霧瀰漫開來，刺鼻又薰眼。
蹭着這個功夫，連燁拉起鳳亦的手轉身就跑，頭也不回。
鳳亦就任由他拉着想前跑去，一手扶額，眼眉緊皺，像是十分痛苦。
“哈哈哈，你要跑去何處，這世間茫茫廣闊，仙人鬼畜，你卻不屬於任何一類。曾經五華山最有前途的大弟子，汝心何甘？”
空中徒然響起千禹的聲音，不知從何而起也不知要飄往何處，但字字句句都穿透耳膜，直通腦仁。
剛要跑出巷口，連燁差點迎面撞到一人，趕忙剎住了腳步，細看下去，眼前這人眼眉輪廓，不正是千禹嗎？
只見他此時一改之前哥特蘿莉僞孃的裝束，燙着金紋的錦緞白衫，腳踩赤金白靴，長髮洋洋灑灑的披在身後。沒了脂粉眼影，更顯得俊俏英挺，一身古樸的裝扮，竟與鳳亦的裝束有驚人的相似。
這麼快就能瞬移的還能是人嗎？結合他口中晦澀難懂的語言，連燁認定他就是一隻鬼。從懷中掏出一張畫滿經文的黃表紙來，作勢就要念咒，怎知身旁的人伸出素手攔下了他。
“無用的，此人不是鬼，而是仙神。”鳳亦搖搖頭，語氣很輕，似乎很疲憊。
什麼？！
連燁驚訝的瞪大了眼，指着眼前穿着白衫的千禹，激動的嘴脣都有點哆嗦，“你沒開玩笑吧？上洗浴中心做小姐，在網上傳視頻的變態僞娘，這樣的人會是神仙？”
千禹眉宇一跳，身形一閃到了連燁近前，抓住他原本指着自己的手腕，“誰和你說仙神就必須要墨守成規，正兒八經了？你不過一介凡人，居然敢拿定屍粉丟我？信不信我一手捏死你？”
原來剛剛那個黃色小球是用定屍粉捏成，用番木鱉、野狐膽、血瓢蟲所煉製。味道辛辣無比，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臭氣。也許因爲這個，這千禹才被逼的脫去衣服化爲原形。
想到這裡忍不住噗嗤一笑，諷道：“沒想到你倒是有潔癖啊？不過一個定屍球，你最愛的蘿莉裝都不穿了？”
千禹有片刻的語塞，他未想到會在大街上遇到連燁，所以一時之間也忘了換衣服，被人發現了他現在的惡趣味……
“找死！”也不想與眼前的男人多言，自己穿的像個鄉非還好意思說他？好歹自己是個哥特風，雖然是僞娘，也好過他這個鄉村殺馬特太多。
千禹直接掐住了連燁的頸項，他面色如常好像沒有用半分力氣，連燁卻覺得像是有千斤的力道，瞬間就無法呼吸了，更別提做出反抗。
“放手！”原本有些走神的鳳亦突然驚醒，擡手摁上千禹的手腕，霎時間無數黑煙從地下並起，纏繞上了千禹的身體。
千禹手上的力道一鬆，連燁就滑倒在了地上，他垂眼看向周身的黑霧，冷冷一笑，“這種男的你也要保？你當真連他也不記得了？”
“住嘴，不知你說的何人，過去的一切我都記得清楚無比，莫要信口胡謅。”鳳亦冷然接口，更多的黑霧纏繞上千禹的身體，就連原本的白衫都要看不清晰了。
“好好好，收下你的瘴氣，我們好好談談。”千禹退了一步，口氣緩和了不少。
吃軟怕硬的傢伙，連燁嗤笑，“別聽他的，這樣的人就算真是神仙，也不是什麼好神仙，剛居然還想殺了我？”
他說別人吃軟怕硬，自己又何嘗不是狐假虎威，見鳳亦用瘴氣困住了他，則得瑟了不少，爬起來在千禹身邊轉着圈，“你到底是什麼人？和我們家鳳亦有什麼關係？你想做什麼？別廢話老老實實交代。”
千禹卻鳥也不鳥他，全當他爲無物，而是緊緊盯着鳳亦，徑自開口，“五華山掌門最器重的天才弟子，在祭天時與那人相遇，他戲你鬧你諷你不尊重你，你卻將一顆心掏給了他……”
“他到底是誰？”鳳亦忍不住出口大聲問道，四周的黑霧也越來越多。
這裡很偏僻，偶爾經過的行人卻只能見到連燁一個人站在那裡自言自語，看他裝扮更感覺他神經有問題，紛紛低頭裝作看不見的快步走開。
千禹並未回答，而是微勾起嘴角，帶着一絲嘲諷，“你可知，他未曾將你放在心上一刻。而你卻在他逝去後發瘋的尋找復活之法，的確，聰明如你，又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無奈這種事終究難於上天，一切功敗垂成，便是離真正的起死回生尚有一步之遙，而這一步卻耗費你一生都無法企及……”
鳳亦驚得瞪大了眼，所有情緒全然被千禹帶動，不自主的問道：“那爲何……”我會變成這樣，後面半句卻怎麼也無法問出口，他如今這樣又是怎樣？對於一個沒有記憶的人來說，對自己曾經的記憶既是渴求知曉又懼怕知曉，一旦真的回想起，他，還會不會是如今的他。
“你放棄了修仙，壽命自是有盡時，我以爲你會放棄而跟我一起修行。怎知你卻選擇了最極端的方法，你爲了不老不死，不受世間輪迴，將魂魄強行剝離肉身，從此天地之間，再也沒有能約束你的方法。而你，再也不屬於三界。”千禹一字一句，彷佛敲擊在鳳亦和連燁的心上，兩人均是愣在了原地。
“魂體剝離乃上古禁術，記載此術的書已然語焉不詳，許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在分離時你的一魂一魄仍是留在了體內，無法脫離。當時無奈之下只能找來這千佛集魂佩將你體內的魂魄寄存，而因魂魄不全，你也無法有人形……”
鳳亦轉眼看向掛在連燁頸項上的千佛集魂佩，腦海中仍是空茫一片，但心卻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般，無邊的哀傷洶涌而出。深吸一口氣，“住口，一面之詞罷了，妄想我會聽信。”
千禹笑笑，“你還是這般倔強，是啊，那之後我也看不見你了。若不是今日相見，若不是成仙后有了天眼，我以爲你的殘魂早已消散在天地之間。鳳亦，不愧是你，縱使這般艱難，仍能存在至今，還是因爲對他的執念嗎？”
“他到底是誰！”鳳亦怒吼一聲，心中無邊的哀愁悲憤不知從何而起也不知如何宣泄。他微挑的鳳眸染上了猩紅，領口處的脖頸更是爬上了血紅的紅紋，鮮紅刺眼，美的驚人。
隨着他的情緒波動，黑霧更是瀰漫起來，狂風大作，裹着瘴氣的風劃過千禹的臉頰，帶出一道刺目的傷口。
鮮血順着側臉蜿蜒而下，千禹卻毫不在意，紅脣微啓，“凌烽。”
這個名字一出，漫天的黑霧好像靜止了一般，停在原地，隨後轟的一下盡數飄散。
“凌烽……”鳳亦垂眼，輕聲念道。
千禹得了自由，徒然躍起，仰頭笑着，“哈哈……鳳亦啊鳳亦，你可知當我位列仙班時發現了什麼？”
“草，這孫子要跑！”連燁這才反應過來。
一陣風颳過，千禹的身影飄忽不見，只留下一句話在空中和兩人心中經久不散，“你做夢都想復活的凌烽，早已得道成仙了，他根本不想留在凡間，等你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