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樑,辦事是要講程序的,面對社會上的一些不良風氣,嫉惡如仇的也不止只有你一個人而已,我不知道你一直這麼唱高調的意義到底在哪裡呢?”手機另一頭的聲音充滿威嚴,語氣中帶着幾分最後通牒的意味,明顯已經快要失去耐心。
樑鑫站在登機舷梯前,身邊跟着的郭沁,此時正滿眼關切地看着他。按道理,樑鑫應該在郭沁面前時刻保持強勢的老闆姿態,可眼下這個時候,面對手機那頭的人,他卻無論如何辦法裝逼,只能一個勁地點頭,虛心接受道:“是,是,我知道了。”
“知道就要做到。”手機那頭的人不客氣道,“不該說的話,從今天起就不要再說了。大過年的,大家都圖個安穩。社會要安穩,老百姓自己也要安穩。該管的事,自然會有人去管,用不着你整天煽風點火的。”話裡的警告,又加重了幾分。
“嗯,是,是……”樑鑫縮着頭應聲。
手機那頭的人,這才把這通“要伱命三千”的電話掛斷。
聽着手機裡傳出的忙音,樑鑫心跳加速地站在飛機前,半天沒動。直到被夜風一吹,額頭上微微感到一絲涼意,他纔回過勁兒來,外強中乾地嘀咕了一句:“奶奶的,爲民請命都不行了,什麼世道啊?”然後把手機往郭沁手裡一放,擡腳就往飛機上走去。
“老闆,沒事吧?”郭沁亦步亦趨地跟上問道。
樑鑫淡淡回道:“能有個屁的事,我踏馬又沒犯法。”
郭沁嗯了一聲,眉頭卻沒有舒展開來。
不犯法是沒錯,可被有關部門這麼惦記,樑鑫最近的所作所爲,顯然是犯了規。
站在樑鑫這個層面上,犯規的後果,或許要比犯法更嚴重。
郭沁掰着指頭算日子,從去年十月份到今天,樑鑫在有關方面已經多次強調,他們已經介入處理鹿鹿鹿事件的情況下,卻執意一而再、再而三地把這件事拿出來當隔夜飯猛炒,連續堅持不懈地炒了將近100天,鍋都他媽快被炒糊。
就好比一個小孩考試考砸了,明明已經洗心革面要奮發圖強,每天頭懸樑、錐刺股地拼命找補,就算是亡羊補牢,這態度起碼也是好的。
可這個時候,就有個像樑鑫這樣的賤種,天天故作關心地在他耳邊問候:“孩子啊,你看看你這個題怎麼做的?怎麼做成這個屌樣呢?你這個學習成績相當有待提高啊。你想想你爸媽對你的期望,想想你過年時親戚們鄙視的目光,再想想你暗戀的小紅,她會不會喜歡一個臘雞啊?”從開學一直說到期末,孜孜不倦,有空就來,試問這踏馬誰能忍?!
人家明明都已經很努力了好不好!用得着你一個不相干的人在邊上不停地逼逼賴賴?而且你丫不僅逼逼賴賴,還踏馬的直接用上了廣播!
這下子就真的不僅小紅聽到了,就連你爸媽、你家親戚、你的同學老師也都聽到了。他們在廣播的引導下,也天天一起鄙視你、嘲諷你、揶揄你,讓你剛剛有點起色的成績,又快要頂不住壓力地往下走。讓你一腔熱血天天被潑冷水,潑得你恨不能就地破罐破摔。
並且最噁心的是,你還拿這個賤種沒什麼辦法。
——因爲那廣播站就是他家開的!
你就說,換了是你,你氣不氣?氣不氣?
有關部門就是在類似於這樣的輿論環境下,被以樑鑫爲首的網絡噴子們,足足騷擾了三個多月,相關部門的相關人等,真的差點就要情緒崩潰。剛剛給樑鑫打電話的那位,作爲部門的負責人,更是恨不能在樑鑫額頭刺個“爲富不仁”!就算把樑鑫抄家滅族了,再發配他去戈壁灘種一輩子樹,這位青天大老爺都覺得還不夠解氣!
真的踏馬的憋屈啊!
歷來只有我們欺負人的份,這次居然被人騎到頭上了。
刁民樑三金,你真是好大的狗膽!
樑鑫因爲背後有W市的巨大利益網絡保護着,就這樣在作大死的邊緣狂浪了三個月後,依然風風光光,屁事兒沒有。直到等上了飛機後,他的表情管理,纔開始逐漸失效。
鹿鹿鹿那破事兒,其實無非就是接下來聽個響,他頂天了再死撐一些日子就行。
可此時機艙裡的局面,卻差點就讓樑鑫當然眼前一黑。天曉得郭沁的那個小助理是怎麼訂的機票,樑渣一進機艙,就看到安安一家人坐在江玲玲後面,安安甚至懷裡抱着一隻貓……
整個頭等艙裡,氣氛緊張得有點詭異。
真他媽就一家人整整齊齊了?
“阿鑫!來!坐我這邊!”陳光建看見樑鑫進來,半點不客氣就要給女兒爭取福利。
安安也跟着興奮叫道:“哥哥!這裡!這裡!”
完全無視掉江玲玲的存在。
可江玲玲也不是吃素的,在她的用心教育下,才一歲多一點的樑冠佳就已經認清了局勢,不論在什麼環境下,只要樑鑫出現,他就要立馬大喊:“爸爸!爸爸!”
“嗷嗷嗷嗷~”
這時老二樑冠明,也很給力地在保姆懷裡大哭起來,給他媽獻上寶貴助攻。
原本安靜的機艙,一時間吵鬧不堪。
“哦哦,不哭,不哭,明明乖,爸爸馬上就過來了。”江媽媽哄着搖籃裡的樑老二,嘴上跟樑老二說話,視線卻直勾勾地往他爸臉上盯。眼神幽怨,表情委屈。
我操……這特麼什麼地獄航班啊?
樑鑫轉頭看看郭沁。
郭沁轉頭怒視小楊。
小楊一臉無辜,“怎麼啦?”
唉……姐姐,你說怎麼了呢?
樑鑫心裡一嘆,微笑着大步走過過道,先走到江媽媽跟前,抱過老二敷衍地哄了哄,然後在空姐的提醒下,又馬上把老二還給保姆,自己走回江玲玲身邊坐下來,隔着她先摸了摸樑冠佳的頭,然後拉住江玲玲的手,轉頭對陳光建笑道:“爸,有什麼事,咱們下飛機再說。”
陳光建卻不聽,依然強勢地說:“阿燕,你跟阿鑫換個位置,我有要緊事跟他講。”
藍秋燕當然也不是什麼善茬,在知道女兒已經被樑鑫吃得乾乾淨淨後,她打心底裡不再拿樑鑫當乾兒子看,現在樑鑫就是她親兒子!
即便凡事有先來後到,可當媽的哪兒能眼看着女兒吃虧?藍秋燕聽老陳一說,立馬就笑容和藹地站起來,對樑鑫道:“阿鑫,坐後面去。”
樑鑫明顯感到江玲玲握他手的動作一緊。
面對這道送命題,樑鑫的大腦極速轉動起來,緩緩道:“不用那麼麻煩,爸,你過來坐前面吧,佳佳……”他把孩子抱起來,往藍秋燕懷裡一塞,“跟奶奶一起坐會兒。”
奶奶?樑冠佳很茫然地看看藍秋燕,又看了看自己的親外婆,以及機艙更前方,踏馬的還坐着跟老樑一起來的萍姐,聽說那個也是奶奶……佳佳爲什麼有這麼多奶奶?
一個才斷奶的孩子,面對家裡如此複雜的人際關係,屬實是有點難爲他了。
而藍秋燕顯然也沒想到,樑鑫居然會使出這一招。
真就孩子是愛情的副產品,可以隨手扔掉唄?
“你這爸當得,也太甩手掌櫃了吧……”看着樑鑫已經把小朋友抱到自己面前,藍秋燕也只能無奈地把孩子接過去。而陳光建也不想在飛機上搞狗血劇,目光略微不善地看樑鑫一眼,就也跟着就站起來,要跟小朋友換位置。
“玲玲。”樑鑫示意江玲玲,一起往裡頭挪了個位置。
陳光建順勢就在樑鑫邊上坐下來,坐到了過道旁。
這時機艙前排,老樑那邊突然發出一陣狂笑。
趙宗明小聲笑道:“老樑,你兒子有福氣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老樑嘴都笑歪了。
踏馬的,兩個兒媳婦,還都公開了,都印上封面,書都賣了幾百萬冊了。
確實想想都快樂。
“馬拉個幣!”
自我感覺被樑鑫佔了便宜的陳光建,聽老樑笑得那麼猖狂,心裡自然很是不爽。好在江清泉公務繁忙,今天沒能一起過來“春節全家歡”。不然這場面,恐怕更遭不住。
“樑總真是牛逼啊……”
“一般人根本吃不消……”
跟着樑鑫一起上飛機的一大羣保鏢們,在機艙後面嘀嘀咕咕。
這齊人之福的一幕,光是看着,這羣貨就替樑鑫捏一把汗。
“都閉嘴。”谷強沉聲提醒了一句。
郭沁也皺着眉頭,小聲斥責小楊:“做事都不帶腦子的嗎?”
小楊很委屈道:“我怎麼知道陳總他們一家也會坐這班飛機……”
“你不會提前問一下陳總的行程?”
“我……這我怎麼問啊?”
“這都不會?真是白教你了……你不會跟他說,樑總哪天想約他一起出門,問他這天有沒有空,不就把話套出來了?”
“那萬一陳總答應了呢?”
“答應了也沒事啊,答應了我們這邊可以單方面爽約的嘛!反正樑總又是他乾兒子、又是他女婿,又是他公司老闆,又是他公司股東的,關係比親爹都親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哦……”
小楊恍然點着頭,心裡嘀咕,“有錢人家裡,關係真亂……”
……
二十分鐘後,等到飛機飛行平穩,保姆給樑老二換了尿布,機艙裡也總算恢復了寧靜。
樑鑫隨口問起陳光建,有什麼要緊的事要談。
陳光建這才說道:“咱們東風慈善那四百億,你打算怎麼個花法?”
“這個啊……”樑鑫想了下,輕聲道,“長期看,肯定是拿去放貸。不過以目前咱們國內金融市場的這個開放程度,我覺得現在時機還是不太成熟,還得再等個幾年。等到硬件技術上發展得差不多了,年輕人的市場培育出來了,再搞這套也不遲。
在這之前呢,我覺得咱們再多攢一點本金,是比較合適的。這四百億,我們可以跟銀行談,反正接下來這十來年,經濟一定是往上走的,經濟持續發熱,我們這麼大體量的一筆錢,每年六個點,很容易能談下來。那一年下來,我們坐着不動,光拿利息,東風慈善就能淨入二十四億左右。加上我們還會從市場上吸納一點資金——跟微話網還有東風支付合作,每年搞高一點公益募捐,募捐來的錢,加上我們利息的零頭,一年能拿出一個億做做好事,就能玩得很熱鬧了。然後剩下的部分,就是我們的純收益。
然後呢……我有個想法,就是等我們攢到六百億左右,就先拿這筆錢——算是借給東風廣場的,讓東風廣場先還掉欠銀行的一半本金。這樣等東風廣場項目完全落成後,東風廣場欠銀行的錢,最多三年就能還掉。等東風廣場完全扭虧爲盈後,再花個三年,把錢還給我們。我算一下,到時候差不多也就一四年、一五年左右。
像阿里啊、度度啊,他們這些萬惡的資本平臺,肯定已經把消費者的超前消費習慣,也就是借錢買買買的習慣給培養出來了。到時候我們直接用八百個到一千個億——完完全全是自有的資金,殺進網貸市場,我們的資金基礎規模大,資金風險低,然後轉手再像搞房地產那樣,槓桿加槓桿,有個東西叫ABS你知道嗎?就是資產證券化,簡單說就是拿老百姓的負債合約當抵押,繼續向銀行要貸款,這樣最多滾上十來次,我們的八百億就能變成八萬億……
當然了,咱們爲了國家的金融安全,滾成四萬億基本也足夠了。這四萬億,全部放出去,假設每年平均壞賬率是百分之五,一年虧掉八百億,但是呢,咱們的平均年化是百分之十六,誒,這樣是不是……嗯,還掙四千多億?”
陳光建聽樑鑫吹牛逼吹多了,可這麼大的數字,倒還是頭一回聽。
他不禁眉毛狠狠一跳,驚訝道:“每年?”
“嗯,每年。”樑鑫點點頭,說道,“到時候我們還可以向國家投誠,把我們這個基金,跟國家重要的基金捆綁起來,同時呢,我們再嚴打我們的競爭對手。你看像阿里啊,嘟嘟啊,還有有錢鵝啊,這些平臺都是有外資成分的。
不像我們東風慈善,你,我,東風投資集團,就三方股東而已,踏馬的純純一顆紅心向着我中華民族啊。就算東風投資集團好像也有那麼一丁點的外資在裡頭,可那外資也是海外W市商業聯合會的錢,是華人資本啊。
踏馬的,這麼一說,我都有點想唱歌了。洋裝雖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國心……”
機艙裡安靜了。
所有人都被樑鑫這張嘴就幾萬億的計劃給吹得頭腦發暈。
江玲玲和安安一前一後,看樑鑫的眼神都蒙上了水霧。安安一隻手撐着下巴,揉着懷裡的貓,貓都被她摸得受不了,“嗷”地一聲,從她腿上跳了下去。
“不過這個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咱們慢慢來吧。”樑鑫說了半天,口也渴了,喊空姐要了杯紅牛摻紅酒,邊喝邊繼續道,“這個事情,技術上談不上困難,關鍵還是資本規模。現階段想高速積累不現實,我們最好還是跟在別人後面走,摸着夾克哥的石頭過河。
另外爲了保險起見,東風慈善最好也有一點穩定的現金流,光靠社會募捐,還是風險太大,我覺得可以做點投資。我看好兩個方向,一個是快消品,賣水,一塊五、兩塊錢一瓶的礦泉水,錢來得快,而且只要把品牌知名度打上去,加上我們自己有線下的廣場,我再弄個連鎖便利店,咱們加速推廣一下,這筆錢絕對是穩賺的。這是相對短期的投資。
還有一個呢,長期一點的,我覺得可以投一點高端的,生物工程,主要就是製藥,還有疫苗這塊。這兩個出成果快,應用廣,未來可期。而且關鍵是,高科技版方便上市。上市後呢,就是講故事了,咱們哄一鬨市場,騙老百姓參與一下投資,把這個股價拉上來,每年到時間就收割一波。能出業績最好,出不了也不怕。
有這麼兩條線,加上社會募捐,再加上我們放貸的收益,東風慈善這塊,將來可能賺到錢的,可能會是微話網的幾百倍,搞不好比十個東風廣場加起來都多。我們相當於是在線上和線下,同時實現了收租、放貸和收智商稅的三位一體式的盈利。”
陳光建聽到這裡,人已經麻了。
雖然他聽不懂,但這並不妨礙他欣賞女婿的才華。
“踏馬的……好!”陳光建激動道,“賣礦泉水,還有賣藥,就這兩個,是吧?”
“嗯。”樑鑫很佩服乾爹的概括能力。
確實說了半天,乾貨就是賣水和賣藥這兩個關鍵詞而已。
“那這個水廠,你打算怎麼搞?”
“我們就抄農夫山泉的作業,他們怎麼賣,我們就怎麼賣。工廠這塊呢,東風慈善出資百分之百,咱們自己就別掏錢了。藥廠也一樣。我不是剛把五十億存活期了嗎?這五十個億,造十個礦泉水廠都有富餘了,咱們就先搞一個,產能和銷量穩定了,再搞下一個。
藥廠這個呢,我們和W醫學院聯合一下,他們出技術、出人,我們出錢。W醫學院那邊,徐校長去年剛挖了一個長江學者過來,藥學行業大佬,我們直接把他搞過來,當我們的藥廠董事長兼總工程師,給他股份。讓先替我們打工。等什麼時候有成果出來了,我們再跟市裡申請,劃塊地,搞個生產線……”
樑鑫巴拉巴拉,越說越精神。
在他們前頭,萍姐則因爲聽到樑鑫剛纔講到“三位一體”四個字,腦子裡唯一的一根筋被觸動,便激動地在機艙裡向老樑和趙宗明宣揚起她的“W市教派死後上天堂思想”,搞得老樑相當不勝其煩。於是沒一會兒,兩個人就在飛機上吵起了架。
“上什麼天堂!上什麼天堂?放你媽拉個狗屁的!人還在飛機上,你跟我說死了上天堂?怎麼的,飛機炸了,一家人一起走了是吧?”
“那不行,你們要先跟我認罪,信了基督才能上天堂。不然飛機要是炸了,這裡只有我能上天堂,你們這些人全都要下地獄!”
萍姐有點癲狂的話,瞬間讓滿機艙的都沒了聲響。太他媽晦氣了啊……
只有安安看熱鬧不嫌事大,對樑鑫道:“哥哥,我跟你一起下地獄啊,我們死也死在一起。”
“放屁!我他媽纔不要死!”
樑鑫是真怕自己賺得太多沒錢花。
江玲玲這時卻挽住他的胳膊,腦袋往他胳膊上一靠,很厭世的樣子,幽幽道:“其實現在就死了也行……能跟你死在一起,我覺得好幸福……”
江媽媽:“……”
陳光建:“……”
藍秋燕:“……”
機艙裡的人們,各個都聽得目瞪口呆。
保鏢們更是瑟瑟發抖。
別啊,你們這些老闆死了不要緊,反正你們都爽過了,死了也不虧。
可我們捏?我們都還沒享受過人生!
你們這仨姦夫淫婦,口口聲聲要拉着我們這些窮逼殉葬,講不講道德啊?
“我怎麼會娶你這麼憨逼的老婆!你給我滾下去!”
“我憨逼?你自己纔是精神有病!全市誰不知道啊?沒有我給你生個兒子,你現在住精神病院都沒人給你掏錢!爲什麼我們家能過得這麼好,那主要是我!是我信了上帝,上帝才賜福給這個家!沒有我,你看救主會不會讓你過得這麼好!你這個無知的人,又墮落,又悖逆,聽不懂主的話語,可悲啊,可悲啊~阿鑫!不要學你爸啊,你要快點投入主的懷抱,不然早晚有一天,主要把你現在有的全都收回去……balabala……”
機艙前排,老樑和萍姐越吵越兇。
樑鑫根本不回話。
樑老二彷彿受到他奶奶情緒的影響,這時又哭鬧起來:“嗷嗷嗷嗷~”
江媽媽急忙道:“寶寶怎麼了?又餓了啊?玲玲,快快,先給孩子喂幾口……”
“哦……”江玲玲不急不慢,站起來想往外走。
這時“喵~”的一聲,湯圓從地上跳到了樑冠佳的身上。
樑冠佳被嚇得不輕,緊跟着就嚎啕大哭:“啊~~!爸爸!我要爸爸~!”
飛機內一時間哭天喊地。
樑鑫苦笑看着這一幕,忙讓藍秋燕把樑冠佳從後座抱回來,他抱着大兒子,對江玲玲道:“別說什麼死死死的了,踏馬的大過年的,說點吉利話吧。這小朋友投胎到我們家,都不知道上輩子做了多少好事,咱們就當給老天爺一點面子,都多活久一點,好不好?”
江玲玲看看樑鑫,扭頭又看看安安。
安安抓住湯圓的一條腿,很野蠻地硬拽回了懷裡,對江玲玲道:“就是嘛,哥哥說得對!”
江玲玲白她一眼。
要做換是普通人家,正室見小三,早就頭髮都薅掉兩把了。
可江玲玲受電視劇裡的封建遺毒影響深遠,壓根兒沒拿安安當小三,而是看成側室;加上安安家裡也財大氣粗的,她心想自己除了忍,還能怎麼地?
“哼。”沒好氣地鼻孔裡發出點聲音,江玲玲從陳光建身前走過去,抱起老二,就帶着一個保姆,朝着飛機的衛生間走去。
安安等江玲玲走遠,見狀就要去前排補位。
樑鑫一個手指制止住她,說道:“家裡要有家裡的規矩。”
安安嚶嚶嚶地嘟嘟嘴。藍秋燕直接站起來,一巴掌往樑鑫後腦勺一嗯,恨恨道:“你現在了不起了,真當自己是一家之主了是吧?我家安安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哎呀,媽~”安安的聲音,立馬夾出了新高度。
樑鑫摸摸腦袋,嘿嘿直笑。
被他抱在懷裡的樑冠佳,怯生生地看着爸爸的漂亮小老婆。
幼小的心靈逐漸扭曲,人生觀持續墮落……
……
一大羣人,吵吵鬧鬧,在飛機上沒消停了足足兩個小時。直到深夜十一點多,等到了首都機場附近的酒店,樑鑫把這一大家子人全都安頓下來,才終於獲得了片刻的安寧。
可是到底怎麼睡,一時間又成了難題。
想要三個人一起睡,那當然是不可能且違法的。
但他當然更不可能去和安安睡……
“老公~早點休息了……”
江玲玲進了房間後,火速就換上了樑鑫最喜歡的那套情趣睡衣。
“嗯……”樑鑫沉聲點點頭,卻往客廳的茶几前一坐,拿出了筆記本電腦。
郭沁這時也走進來,向他彙報明天的行程。
“早上九點要去S區的首都三號東風廣場工地視察。”
“下午兩點要去度度總部,拜訪燕虹禮女士。”
“晚上七點,要和藍總一起去棟樑房產查賬,九點和萬華錦園的牛副總有個見面會。”
“嗯……”樑鑫心不在焉聽着,點着頭,登上了微話。
剛纔登機之前被有關部門嚴正警告過後,樑鑫經過兩小時的思考,感覺自己不能這麼快就認慫。畢竟富貴險中求,哪有被人一罵就退縮的道理?
他看着自己的微話首頁,最近十來天,他每天都要發一條“持續關注”。
但今晚爲了表示對有有關部門的尊重,他決定不繼續了。
於是就改成了“拭目以待”。
區區四個字,發出去後,不到一分鐘,底下的評論區就茫茫跟上。
“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
“樑總是我見過的,最有良心的企業家!”
“拭目以待!”
郭沁站在一旁看着,眼皮子都在跳。
不怕死啊……
這男人是真不怕啊。
純爺們兒!
“樑總……”郭沁欲言又止,想誇又想制止。
再扭頭看看都已經穿上侍寢戰袍的江玲玲,她便想告退回去,早點休息了。
可就在這時,樑鑫這條微話發出來不到三分鐘,郭沁包裡的一部手機忽然響起。
她拿起手機,一看上面的號碼,瞬間臉色一白。
“老闆……你看。”
樑鑫扭頭一看號碼,心頭也是陡然一動。
他趕忙想把剛發出去的微話刪了。
可手剛抓住鼠標,又放了開來。
“接。”他沉聲道。
郭沁喉嚨一動,嚥了口口水,緊張地接起了電話。
“喂,您好,我是樑總的秘書,他……”
樑鑫搖搖頭。
郭沁馬上道:“他已經休息了,需要喊他起牀嗎?對,我們剛下飛機,剛到首都……哦,好,好……嗯。啊?真的?好好好!我待會兒就告訴我們樑總!好好,謝謝您了!”
郭沁的聲音由驚喜迅速轉到驚訝。
片刻後,她掛斷電話,很高興地對樑鑫說道:“老闆!鹿鹿鹿的案子,再過幾天就判決了!過年之前一定出判決結果。”
“哦。”樑鑫點點頭,“好。”
然後轉過頭,一本正經在自己的微話上又敲下四個字。
“相信國家。”
下一秒,底下繼續排隊。
而且聲勢浩大。
在左邊看來,樑鑫這是改過自新。
在右邊看來,樑鑫這是上線催命。
還有遠在阿姆利克的某些人,也饒有趣味地關注着這場持續了一百多天的中國網絡大案——由中國最大互聯網媒體社交平臺的老闆發起,有關部門作爲被被攻擊的一方,鹿鹿鹿作爲工具,到底是誰勝出,那邊的自由派精英們,對這個結果充滿期待。
樑鑫發完這條微話,就把郭沁趕了出去。
隨後幾天,樑鑫天天早上起來被江玲玲折騰一遍,晚上睡前再被榨取一遍。然後到處開會、到處串門、到處視察,並且每天都在有關部門的憤怒中,堅持“拭目以待”和“相信國家”。
如是這般,到了1月22日,大年二十七,除夕節前三天,國內有關機構,終於在萬衆期盼中,宣判了鹿鹿鹿一案。案件主要負責人,高齡70多歲的集團負責人,被判處20年刑期,其餘相關責任人,全都依法被問責、免職、判決……
消息一出,樑鑫立馬又發一條微話,稱道:“這是人民的勝利。”
有關部門看得很惱火。
可微話網的流量,卻結結實實地爆了表。
“國內還有什麼網站,能比微話網能自由,更民主,更勇敢?我想不出來。可能我們一直期盼的這個社會,馬上就會到來了吧?爲什麼我的眼裡含着淚水,因爲我終於看見了光明。若干年後,我相信樑鑫這個名字,不會僅侷限於互聯網這一方世界。我敢斷言。”某日後的著名公共知識分子,迫不及待地跳出來,要給樑總搖旗吶喊。
樑鑫都被他搞得挺不好意思,“踏馬的,我他媽只是爲了搞死浪站啊……”看着微話上,滿屏的公知體彩虹屁,樑鑫心情大好,又拿起電話,撥出了一個號碼。
“Roger,我在BJ,你馬上過來一下,我想跟你聊點事情,當面聊,今晚能到嗎?”
“沒問題。”
“好,我等你。”樑鑫笑着把電話一掛,然後又讓郭沁,給某部門的領導打過去。電話一通,他立馬換上孫子一樣的語氣,跟那邊道歉道:“……都是我的錯,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您原諒。微話網這邊,我們給貴單位弄了個藍V公務帳號,編號零零一的,永久免費!貴單位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我們保證不打折扣,堅決執行!
……不是!我當然不是!我絕對沒有那種傾向!我怎麼說也是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是有底線的,心是向着自己國家的。是,是,我知道阿姆利克那邊一直在轉發我的微話,他們想看我們笑話嘛,道理我當然懂的。我這次主要也是上頭了,純粹是站在一個普通老百姓的立場上,看到這麼不像話的事情,實在是義憤填膺!
現在好了,正義雖然遲到,但是絕對不會缺席!
啊?這句話怎麼的?放到你們你們的微話上?頭條宣傳?行行,沒問題,沒問題,我讓我們市場部做個大專題。沒必要?也行,也行,我們聽領導的……”
樑鑫一通電話打完,嘴角微微一揚。
做人是他,做鬼也是他。
裡外都體面,我可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