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阿敏知道阿嬤對於他們的婚事一直有打算, 但沒想到竟是持着這麼個反對的態度,那當初爲什麼答應了?被罰跪祠堂的薛阿敏很是不解。
那日薛阿敏被送回來,並沒有被他人知道, 只是薛甘氏派人傳信, 讓還在遊船等着的衆人都回去了。
薛阿敏才進大門見着送她回來的是誰, 薛甘氏登時明白是怎麼回事, 原本的着急消失了個一乾二淨, 只餘得滿腔憤怒。於是薛阿敏連一句撫慰的話都沒得到,被薛甘氏拉進祠堂罰跪。至於甘恆越?他更是連門都沒進,風塵僕僕趕來後大晚上的還得去住旅店。
看着綠鸚進來又換了一炷香, 薛阿敏頭都大了。她都在這裡跪了一個晚上又半個白天,這大中午的別人家吃飯香的不要不要的, 她還在這裡跪着。說好的只用跪一炷香時間呢, 這不停換香, 每一柱香都沒燃完,分明是耍賴, 偏生她又不敢抗議。
雖說薛甘氏到底心疼她,那下面的墊子軟和得不得了又很是厚實,雖說薛甘氏故意沒派人看着,她偷了不少懶,但到底她養出了一身子壞習慣, 這一宿折騰的她差點暈過去, 但那身子皮肉在這個環境下難受的很, 惹得她就算是昨晚也怎麼都產生不了睡意, 這麼一來也扛下來了, 也是不知怎麼說。
就在她覺着自己真的要扛不住的時候,薛甘氏進來了。
“阿嬤……”她委委屈屈的喚着, 臉側垂下來的流蘇礙事,她也沒有撥開。無論她在外面是惡主,對着江古嚴一行人做着惡人,甚至是使喚起甘恆越都毫不手軟的刁妻,對着薛甘氏她永遠沒個長大了的樣子。
薛甘氏卻絲毫沒有被她叫的心軟:“阿敏,知道你娘是怎麼死的嗎?”她扯起一個冷笑:“蠢死的,薛家這一脈不能再出個不知廉恥的,知道嗎?”
她的話說的很是難聽,直刺的薛阿敏臉上血色嗖的褪去。
薛甘氏說這話是心裡簡直在滴着血,這一句話刺傷了三個人,但卻是事實。
當年薛婷柯的事,族中也是有幾個長輩知道,只罵的很是難聽。兩年前薛阿敏被擄走,那些人一個個毫無長輩的慈愛,半點不擔心薛阿敏的安危,只擔心薛阿敏回來出了什麼事污了薛家名譽。再加上昨天這麼一遭,薛阿敏名聲怕是壞了,要繼承薛家怕是要費一些功夫。
而且,薛甘氏不相信那甘家小子不是故意的!
這甘恆越還要好好考察一下,這時候萬萬不能叫薛阿敏生出些什麼少女懷春的心思!
她剛纔那一說,薛阿敏沒有回覆,也在預料之中:“囡囡。”薛甘氏消去剛纔凌厲的樣子,態度軟化下來,喚着對薛阿敏的愛稱,自薛阿敏十歲之後,這稱呼就不怎麼叫了,一直叫的阿敏,現在……
“囡囡莫不是真得非那甘家小子不可?”她坐在了上邊,柔聲問道。
薛阿敏也被孫德書饞了起來,做到了墊子上。
“……”薛阿敏着實不知道阿嬤在搞些什麼,剛纔那句話被削掉的血量還沒有恢復過來,她還是有些出神的模樣。
呆了一會,才粉脣微啓,吐出爲不可爲的幾個字。
“沒有……”是了,當年在將軍府左右不過一月的時光,之後便各奔東西,這兩年雖有着掛念往去送東西,但交集確實不多,若說情,能有幾分?不過是有些感激或許內心深處還有幾分信任與依賴,而且阿嬤和甘恆越有交易她也是知道的。
“那你就安下心來,莫要與那甘家小子來往。”
“爲什麼?”薛阿敏終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阿敏,今年是一十有五了是嗎?”薛甘氏沒想要她的回答:“那甘家小子今年二十有三。”
這不是理由,薛阿敏知道,她抿脣看向薛甘氏。
薛甘氏無奈:“第二次被擄走,哪怕回來了你知道結果的。那甘恆越隻身一人爬到如今這個位置我不信他是個沒腦子的,一時激動就綁了你去?而且。”薛甘氏頓了頓:“那言丞相聽說要把女兒嫁給他呢,京城裡都說婚期不遠了。”
三伏的天,薛阿敏卻忽地覺着渾身發冷,指尖凍得發顫。
薛甘氏說的簡單,她卻聽出了許多。
甘恆越知道那樣做的後果,那他做的目的是什麼?
她一介商女本就配與不上他堂堂的二品鎮武將軍做正妻,再如果她名聲不好,再不能繼承薛家——攤上了一個爛母家。
那麼,她可不就是高門良妾的最好人選?!
何等陰毒的心思?
但上面那還只是比較好的可能。
當年回來後薛甘氏就將一切說與了她,她自然也是想起來了。
當年薛阿敏五歲,鎮上甘家投奔來一門遠方親戚,這事本來沒什麼人知道,但薛阿敏小時候就是個皮猴,與那甘家四郎甘恆楚打了架,於是雙方道歉往來之間也就知道了這自稱來自黑城的,甘家的遠方親戚。
只不過一月後,甘家舉家搬遷他們也就沒了聯繫。
再見,甘恆越卻是披上了當年江南甘家嫡子的名頭。
再聯繫他當年來江南的時間,可不是甘家被滅門後不久。
逃脫的罪臣之子今日又做官……
這之中,貓膩大了!
當年薛甘氏持這一點盤算着他會好好對待薛阿敏,現在想想,人家可是還有第二條路——滅口。
就算他沒有那樣的想法,那言丞相千金和他是怎麼回事?
一瞬間,她覺得阿嬤肯定是瞎說的,她最信任阿嬤了,可是重生以來見得第一個值得依靠的人,還有昨晚那個對着自己狀似呆逼的人,她又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阿嬤會騙自己嗎?不會的……
若是甘恆越抱着的是這些個想法,若他明明和自己有婚約在身還“婚期將近”薛阿敏想着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彷彿被抽走,眼前一切變得有些灰暗起來,出現了重影。
祠堂裡向來要陰冷些,即使在三伏天,這裡都散發着陣陣潮氣。
但此時薛阿敏就那麼倒在祠堂的地上,薛甘氏卻沒有着急的扶。
過了一會兒,還是孫德書扶起來,攙着她回了房,薛甘氏卻在祠堂坐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