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二流子的事被人津津樂道好幾天,但隨着新鮮事的到來,這樣的小人物,尤其是人渣,也就慢慢的淡出了人們的生活間。
如今十里屯子最好奇的是什麼呢?
莫過於秦家了。
爲何這麼說?
從秦如薇被休跳河,又和鄧家有過幾次爭執,她單獨搬開居住,一系列的鬧劇事兒都不曾脫離人們的眼睛,也是不離口的話題,尤其前陣子秦如薇連刀都掏出來了。
都說這秦如薇才成親還沒洞房呢,就被夫家給寫了休書趕出了家門,必定是個不祥的掃把星,倒黴催,這日子鐵定不好過。
然則,他們卻是想錯了。
自打秦如薇搬出另居之後,就神神秘秘的,整天不知搗弄些什麼,日子不但沒過得窮困潦倒,反而是有滋有味的,這可真是讓人好奇到了骨子裡。
這不,那小院不但有馬車常來,秦家的人也不時出入那院子,而秦如薇自己也常常出入鎮子,每回都捎了些東西回來,這會子還給買了一頭牛回秦家。
了不得喲,一頭牛得好幾兩銀子呢,這秦家是發了,莫不是那小院還掘出了金子不成?
所謂人無橫財不富,要不是突然天降橫財,秦家咋這麼快就起來了,就好似一朝一夕過上好日子了,肯定是得了啥橫財了。
這一消息傳出來,秦如薇十分無語,這古代的人,幻想力非一般的豐富啊,她倒是想掘金子呢,得有才行啊。
當然,也有長眼色有想頭的,從秦如薇帶着倆侄女四處瘋跑摘花兒,秦一那小子還從縣裡回來也常到秦如薇的小院,就聯想到秦家肯定是做什麼生意掙到銀子了。
有好奇就想解惑,春耕一忙完,就有人明裡暗裡打聽,但秦家卻是守得緊緊的,連一點風聲都不透出來,把人的好奇心提得高高的,心就跟被貓兒撓了幾百回,癢的不行。
“該不是做香包吧?”春花嫂子看着顧氏探問:“我瞅着二孃他們姐倆就跟着她姑到處跑,這十里屯子的野花都給她們姑侄倆給摘光了,聽說城裡頭的人都愛戴個香包什麼的玩意兒,這值多少錢呀?”
顧氏心裡十分得意,雖然秦如薇沒有給他們銀子,但是還給買了一頭牛,又給扯了幾匹布,每回也給些吃食什麼的,眼瞅着這日子是開始有奔頭了,不歡喜那是說假的。
她也不怕秦如薇當老賴日後不給銀子,那妮子對自己雖說不得特別親,但對她大哥倒是出自真心的好,就連幾個孩子也不落着差。
“就是幾朵野花能值多少錢?也就是她們姑侄幾個圖好玩兒做着玩,關鍵是她們做了繡活拿出去賣,就得了幾個錢而已。”顧氏說得平淡,但聲音裡卻是難掩得意。
用女紅繡活做藉口,也是秦如薇事先交代了的,畢竟這做女紅納鞋底出去賣的也大有人在呢。
顧氏話裡也不過是託詞,春花嫂子是遠遠不信的,當下嗤笑道:“你這婆娘,編也編個像樣的,如薇那丫頭吧,我也是看着長大的,她女紅怎麼樣,我還不曉得?”意思就是說顧氏說假話騙人了。
顧氏有些不悅,道:“你也莫小看了人,女紅做得好不好,也不一定拿真本事示人的,她從前不願張揚,也不是說一輩子都渾渾噩噩不張揚了。”
春花嫂子一怔,卻也是不信的,撇撇嘴哼了哼就走了。
顧氏沒得好,心裡也是不岔,想了想,也就去了秦如薇那說了這事。
秦如薇也不在意,道:“隨他們怎麼說,嘴長在別人身上,咋說都隨她,不由咱們確定。”
見她毫不在意的樣子,顧氏急了,道:“這要是萬一讓他們曉得了,咱家會做胰子,那還得了?”
秦如薇從繡棚上擡起頭,看向顧氏,見她眉眼間有急色,道:“曉得就曉得唄。”
顧氏睜大眼,坐到她身邊,急道:“那咋成啊,不是說得保密麼,你大哥不是說了,讓人知道咱家會有麻煩麼?”
秦如薇收回目光,重新專注在那幅刺繡上,淡淡地道:“紙是包不住火的,這事也瞞不了多久,被人知道也是遲早的問題。”
她從來就沒想過,她能做出胰子的事能瞞住一輩子,她也沒打算瞞着一輩子,現在瞞着不過是擔心引來禍事罷了,但真被發現了,那也只能接受。
顧氏見她一臉淡定的,反顯得自己太不成事,就訕訕的住了嘴,眼珠子一轉,笑問:“話說,咱家都做了好幾回胰子了,也不知如今賺了多少銀子了?”
秦如薇下針的手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繼續下針,淡淡地答:“不多。”
“不會吧,我聽秦一說,不是賣得挺好的?”顧氏一臉不信。
“嫂子是覺得我會少了秦一他們幾個的工錢?”秦如薇眯着眼睨過去。
顧氏被這眼神給震得心裡一跳,吞了吞口水,別開臉道:“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就好!”秦如薇又埋頭做針線活。
顧氏有些尷尬,道:“事實上,你侄兒的姥爺過了清明就要做一甲子的整壽了,這老人做一甲子整壽都是大事。過去那些年,家裡窮,我也沒給他姥爺置些什麼像樣的壽禮。”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覷着秦如薇的臉色,繼續道:“我那兩個姐妹,每回的隨禮都比我們兩口子的好看,我沒臉也就算了,這連帶着你大哥都擡不起頭來了,明裡暗裡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兒。回回都怨自己沒本事,唉。。。”
這話拐彎抹角的,秦如薇聽得心裡煩躁不已,乾脆停了針,道:“嫂子你就明說吧,你是想爲二孃姥爺辦多金貴體面的隨禮?”
顧氏訕笑:“也不是說多金貴,就是讓你大哥體面些,讓兩老人也贊他一回,總不能都讓兩個連襟看輕了去不是?”
秦如薇看着她不語,似笑非笑的。
顧氏臉上的笑容便有些掛不住,卻又不甘心,胰子做了這多回,她可是一個錢都沒收着呢,全在這丫頭手裡攥着,雖然不擔心她會吞了日後不給,但銀子還是攥在自己手裡比較好。這般想着,便咬了咬牙,道:“你看,十兩銀子中不中?十兩銀子,置些隨禮都頂頂好看了。”
十兩?
秦如薇哈了一聲,還真是獅子開大口,貪心不足了。
“嫂子,秦一從前在縣裡當夥計的時候,一個月的工錢也就五百錢吧,有打賞頂多是八百錢,往多了說去,給足一兩。我是他小姑,也不小氣,我給他二兩月錢一個月,年末還給花紅什麼的,夠意思了吧?”秦如薇冷眼看着她,道:“秦一來我這打下手不夠一個月,再算上大哥吧,往高裡說,月錢也就是三兩。”
顧氏聽她算賬,有些不知所措,張口欲言。
“你也別急,我給你算算。前兒我給你們每人都扯了布做新裳,那裡就花了二三兩的銀子,還給買了一頭牛,那花了五兩,至於那些吃食肉啊什麼的,我也就不算,給幾個侄子侄女打牙祭我還是歡喜的。大嫂,你也不是個笨的,算得出來這一共在你們身上花了多少吧?而他們爺倆這些日子加起來的月錢,才三兩。”秦如薇搶在她跟前說道:“嫂子,做人,可不能這麼貪心,得知足。”
顧氏的臉騰地漲紅了,刷地站了起來,看着秦如薇想要反駁,卻是一個字都憋不出來。
秦如薇可沒打算給她臉面,左右這院子也就只有她們兩人,不給她一點忠告教訓,顧氏少不得三天兩頭就來用各種藉口要錢呢。
“你要十兩,也不是不成,權當了我替大哥爭一回臉面。但你要了這十兩,就算是年末的花紅,日後這胰子掙多少,花紅你就莫提了。”
顧氏一聽,登時大急:“那可不行。”又見秦如薇滿臉譏諷,不由臉熱,道:“說起來,現在爭那臉面作什麼,日後富貴了,還怕掙不來麼?”
胰子多掙錢啊,她就是不會算數,也知道十兩銀子算不得什麼,要是現在拿了,日後的沒了,那還不是取了蝸牛丟了大牛?
秦如薇垂下眼瞼,道:“這就看你的了。”
顧氏恨得牙癢癢的,死丫頭,滑不溜手,一點都不讓步。
又見秦如薇不說話了,顧氏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有些下不來臺,半晌才道:“那我家去了。”
“嫂子,知足常樂,莫要爭那一日長短,也莫要算計得那麼精,到頭來,把人心都算寒了可就得不償失了。”秦如薇在她背後淡淡地說道。
顧氏身子一僵,轉頭看她。
秦如薇不避不閃,這話她不會和別人說,但也看不得顧氏一直算計,這裡就兩姑嫂,說明白了,總比將來鬧得不好看要強。
“嫂子受教了。”和秦如薇對視半晌,顧氏泄氣地垮下肩來,恨恨的出了院子。
秦如薇嘆了一口氣,都說姑嫂,姑嫂,到底是隔了一層。
雖然秦如薇給了這麼一忠告,但回頭,還是給了秦大牛三兩銀子,讓他給顧氏辦隨禮,這事也就這麼揭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