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德二十四年冬,是不平靜的一個寒冬,一個個驚心動魄的消息傳來,夏嵐昊遭受了五次刺殺,身邊的侍衛從三十變成四個,總算安全無慮的回到上京。
而州府的仁王府,也來了三次刺客,目標都是奔着仁王的嫡子夏明焱而去。
這不算什麼,伺候夏明焱的一個貼身丫頭竟是內奸,暗中竟給他餵食參了毒的粥水,若不是有秦如薇之前給的百毒丸,只怕夏明焱已經夭折,繞是如此,夏明焱也傷了分毫,得仔細養護着。
仁王妃大怒,藉此又地毯式的肅清了府中一遍,清出三名隱得極深的奸細。
秦如薇只是聽莊楚然說,卻依然感覺到箇中的慘烈,而這樣的事,很可能還會歷經一次,除非夏嵐昊一直不再出京。
而他不出京,仁王妃和兒女們也總會回京,只着怕回京的路上,也是困難重重。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夏嵐昊和其子蒙遭刺殺,夏嵐昊自然不會藏着捏着,直接就告到了皇帝那裡,並提起先母保佑云云,才得以保存嫡脈。
這是打同情牌了!
帝怒,下令徹查,責夏嵐昊接管戶部,又將大皇子二子夏明章與兵部尚書嫡女的親事駁回,賜婚明安候府次女,擇日完婚。
明安侯府就是靠祖萌的侯府,府中妻妾衆多,兒女是一窩接一窩的生,這個嫡次女也不是受寵的,家中不殷實,他家的女兒給出的嫁妝恐怕還沒有一個商賈之女豐厚。
鄖貴人家聯姻,不就是求的實惠,向來是利益至上的,一個無實權無銀子的侯府次女,又怎比的上一個堂堂兵部尚書的女兒?
所以,大皇子的兒子結的這一門親,是完全對自家沒有半點幫助的,倒是明安侯府算是撿着個大便宜了。
攀着皇家的姻親,當然是天上掉下的大餡餅呀!
這還不算,六宮本是向貴妃掌管,帝以向貴妃身體違和之由,着久居深宮不問世事又沒有兒女的瑞妃協管。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向貴妃氣得心絞痛,頭風病也犯了,這下是真的身體違和了。
而這樣的消息一發出去,衆人都清楚,這是給大皇子一系的人警告。
而皇帝又在朝堂之上表明夏明焱是他久盼的嫡孫,希望能聽得他叫皇爺爺,更能抱得他的兒子,這話無疑給衆人一個暗示,這孫子是他護着的,誰也動不得!
下了朝,大皇子走到夏嵐昊身邊,道:“六弟瞞得可真深啊,從前只以爲你再也站不起來,竟是不聲不響的又好起了。”
聽,這話倒是巴不得夏嵐昊好不起來了。
“託皇兄的福,母后在天有靈,讓我有幸遇得神醫才得痊癒。”夏嵐昊淺淺地笑道:“可聽着大皇兄的語氣,倒像是不怎麼高興似的?難道皇弟好全了是壞了大皇兄的心情麼?”
大皇子笑容一滯,道:“這話可怎麼說的?六弟身體痊癒,爲兄可真是心感欣慰,又聽得你喜添麟兒,什麼時候讓他來見見我這個皇伯父?我可是準備了好東西賞他的。”
夏嵐昊眼神一閃,襝衽道:“勞皇兄掛心,焱兒身子骨不好,州府的水養人,等他大些,我再接他回來給皇兄請安。”頓了一頓又道:“也給父皇請安。”
大皇子似被刺中什麼心事似的,臉上神色微變,嘴角斜斜地勾起,似笑非笑地道:“那我可真等着了,只盼着能聽得他喚我一聲皇伯父纔好。”
“那是自然的。”夏嵐昊微笑以對。
大皇子眯了眯眼,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夏嵐昊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淡淡,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身後忽地傳來一聲冷哼,夏嵐昊轉過身,臉上的神色已是一派平靜,看見來人,笑着招呼:“二皇兄。”
二皇子乃是皇貴妃的兒子,身份尊貴,也是自夏嵐昊退下後和大皇子角力最大的呼聲最高的皇子。
可惜,時至今日,兩人都沒得了諸君之位,而那個以爲他再無希望的嫡皇子,卻是身子健全的站在皇城內,而且還撈了這麼些好處。
說起來,皇帝老子也是偏心這嫡子的吧!
二皇子很是嫉妒,他雖是皇貴妃的兒子,可因爲皇貴妃體弱多病,還不討皇帝喜,只白佔了皇貴妃這一個名頭,還不如一個掌管六宮的向貴妃有實權。
若不是有岳家和母族,他哪來的資本爭,可即管如此,他都還比不上一個嫡皇子,他還這般費進心思伺候那老頭子,哼。
“你可別信他臉上的笑容,免得哪天沒命了都不曉得,笑臉虎就是他那樣的。”二皇子輕嗤一聲道。
夏嵐昊微微一笑:“二皇兄說笑了,都是嫡親的兄弟,不要生分了纔好”
“你不信?”二皇子一副高深莫測的道:“且不說你回來的這段路,就你那個寶貝子,聽說也遭了幾次殺手吧,你說不是他下的手,我敢削了這個頭下來。”
夏嵐昊依舊在淺笑,並不迴應,只有他自己知道,垂下的袖子裡的手已是握成了拳。
二皇子看了看這個六皇弟一眼,見他依舊喜怒不形於色,不禁眯着細長的眼道:“六皇弟也是長出息了,州府,果然是個養人的好地方。”
夏嵐昊一拱手:“恭送皇兄。”
二皇子哼了一聲。
”殿下。”木甲上前一步,皺着眉。
”回去再說。”夏嵐昊一揮手,大步離去。
皇宮內,從來就不是說話的地方。
而他們不知,他們的這一番會面,已是有人完完整整的報到皇帝耳中去了。
順景帝揮退了跪在底下的衣人,靠在龍椅上,對安公公道:”老六在州府待了些日子,如今也長進了。”
安公公不敢輕易回話,看了看他的臉色,才道:”仁王沒有母親扶持,也就只能靠自己了。”
順景帝一愣,半晌不語,似在沉思什麼。
安公公也是點到即止,有時候,話說得太多反而不美,更易弄巧反拙,只要提醒皇帝一句,六皇子,並不像大皇子二皇子他們那般身後有人出謀獻策。
京中的消息,自也傳到州城,秦如薇也是得知了,也就微鬆了口氣。
能喘上一口氣倒是好的,如此看來,皇帝也還沒算得多昏庸,至少目前還沒被某一方的人完全把持住,不然的話,夏嵐昊離那位置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了。
只是這麼一來,夏嵐昊接管了戶部,又是身子康健的,也就不可能再當一個賢王,而是要幹實事的,這一時半刻,也就不可能回來州城了。
雖說夏嵐昊人品是個好的,可他身爲皇子,又是那樣尊貴的身份,仁王妃不在身邊,只怕他身邊是一朵接一朵花的收納。
秦如薇曾在年宴上問過仁王妃,可擔心不?
”在我們這個位置,也沒有什麼擔心不擔心的,他在不在,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女人趕着上,今天沒有,明天也有。”仁王妃苦笑道:”一生一世一雙人,在皇家裡,又怎麼可能會有?若是將來他……那隻會更多。”
秦如薇默然,可不就是這樣嗎,夏嵐昊需要有人支持,而將來他榮登大寶,也會廣充後宮,不管是爲子嗣還是安羣臣的心,他都必須這麼做。
而仁王妃,作爲他的正妻,就要賢德,這就是這個時代女人的悲哀。
”我如今也不圖別的,只盼着他平安無事,還有年哥他們平安長大就好,其它的,也並沒有什麼可求的的了,人在,纔是希望。”仁王妃聲音裡有些蕭瑟。
秦如薇拍了拍她的手道:”會的,現在皇舅舅不也護着他麼?”
”你還是看得太簡單了點,在皇上眼裡,他是兒子,別的兒子難道就不是嗎?”仁王妃嘴角微微的有絲譏諷,道:”當父親的,不管怎樣都想一碗水端平的。”
秦如薇愣了愣,長嘆了一聲。
在皇帝心裡,誰都是他兒子,不管誰上位,都希望其餘的兒子都安穩長活着,可事實,會是如此嗎?
不,一將功成萬骨枯,成王敗寇,自古奪嫡之路,都是極其慘烈的,不見血不見人命?不可能!
農戶人家裡,即便是一家子嫡親的兄弟,常有父母劫富濟貧,希望每個兒女都好,皇家裡何嘗就不是如此,尤其經歷過奪嫡之路的皇者,又如何不希望某一人當了皇帝后也善待其它兄弟?
所以,現在皇帝雖護着,可焉知,日後會不會也是這般護着其它兒子?
帝王心,從來都是深不可測的!
見秦如薇神色有些慼慼焉的仁王妃便轉了話題,先看着她微凸的肚子道:”不說這個罷,倒是你,這一胎可懷得好?”
秦如薇摸着腹部,溫柔的道:”倒是比懷圓姐的時候要省心些。”
”那便好,想來這胎該是個哥兒了。”
”心裡盼就這麼盼的了。”秦如薇笑道:”有了女兒就想湊個好字。”
”你也是個有福氣的,肯定有的,還年輕,也不用急。”仁王妃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問:”這回還是沒給莊大人安排通房?”
秦如薇一怔:”你也知道我不喜歡這些。”
”所以說你是個有福氣的,難得的是他也不提這茬,有時候這心裡還真是羨慕你。”仁王妃嘆道。
“都是各人的命,您命格尊貴,焉知將來這時間多少女人羨慕您呢?”秦如薇意有所指。
仁王妃聽了有些出神,喃喃道:“是啊,所有人都說我命格尊貴。”
秦如薇笑而不語,各人有命,看天安排就是!r1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