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代玉的臉在莊楚然的目光下漸漸的緋紅起來,羞澀地低下頭,心口噗通噗通的跳得飛快。
“你今年,幾歲了?”莊楚然突然問。
林代玉心中一跳,頭幾乎垂到了胸口上,聲如蚊蠅,回道:“過了三月,就十六了。”
“十六,也不小了。”莊楚然聲音淡得像水,道:“雖然你父親剛走,你亦是要守孝,但也可以先定下親事來,你對夫婿有什麼要求的,儘管提,我和郡主都會替你留意着。”
林代玉心中的喜悅即刻煙消雲散,唰地擡起頭看向他,聲音微顫:“莊大哥。。。”
莊楚然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然而,林代玉卻沒有半點歡喜,反而渾身發涼,因爲,她從裡頭沒有看到半點溫情和憐惜,有的,只是冷淡和不可逾越的距離。
林代玉臉上的血色褪盡,眼圈漸漸的紅起來:“莊大哥,是嫌棄代玉厭煩嗎?”
莊楚然皺了一下眉,道:“我並沒有這樣的意思,只是,你也該爲自己打算一二。”
林代玉悽然一笑:“我一個孤女,連父親都沒了,還能如何打算?”
莊楚然抿着脣,道:“我既已答應你父親,自會替你妥善安排,我和郡主商議過,今年春秋閨會有不少學子,從中挑選亦是不錯,先定下親事,等你出了孝再成親也是不遲。”
這話一落,林代玉身子一晃,有些不敢相信耳中聽到的。
“你仔細想想。”雖然是光天化日之下,院子裡也還有別的人,莊楚然也不好和她說太久,便告辭而去。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林代玉一個趔趄,差點萎頓在地。
莊楚然這話裡頭的意思,是不打算要納她了?那她怎麼辦?
林代玉心中慌亂不已,下意識地跑前幾步,可院門處,有個小丫頭看着她,她的腳步停了下來。
追到了,又要怎麼說?
林代玉突然覺得很渺茫,她,心裡頭有他了呀,他不要她,她該怎麼辦?
對,還有老夫人!
林代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整了整鬢髮,向屋內走去。
莊老夫人摔破了一隻茶杯,脣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
秦如薇她拿捏不了,就連莊楚然這個唯一的兒子,也不聽她的話了,怎能不氣?
林代玉重新徹了一盞茶遞上去:“老夫人快彆氣了,仔細身子纔是。”
莊老夫人接過她的茶抿了一口,溫度適宜,便道:“還是你貼心,早知道當年,我還不如生個閨女呢,那至少還聽我的話,不像如今,只會傷我的心。”
得,這時的莊老夫人倒是覺着閨女貼心好了,完全沒想到自己剛剛還因爲秦如薇生了閨女的事而和莊楚然置氣呢!
“莊大哥也是個孝順的,只是一時半會的氣急了纔會惹您生氣,想來他心裡正悔着呢!”林代玉柔聲安慰,一手掃着她的後背,動作輕柔。
莊老夫人聽了哼了一聲,道:“他會悔纔怪呢。”可語氣到底是比剛纔緩和了不少,又道:“我也不是爲了他着想爲了他好?你說誰家男人只守着一個女人過日子的?”
而且,還因了那個女人忤逆她,想起這點,莊老夫人心口的那股子氣又上來了。
林代玉眼神一閃,道:“其實您也別怪莊大哥,他也是不想郡主傷心罷了。再說了,郡主和莊大哥少年夫妻,自然是不想他有別的人,他們相親相愛的,老夫人該開心纔是,如此才家裡和睦呢。”
她的輕輕淡淡的,看似是在爲莊楚然和秦如薇開脫,事實上仔細聽着,是在給秦如薇上眼藥呢!
果然,她這話出了,莊老夫人的怒氣不降反升。
這不就是說秦如薇個犯嫉妒和容不得人麼?
“她這是犯七出之條的妒。”莊老夫人拍着桌子。
林代玉順着她的背,似是無奈的道:“老夫人快別說了,郡主,到底是郡主。”
莊老夫人聽了臉色一變。
林代玉這提醒不是讓她懼怕,而是讓她惱怒和難堪,還有自卑,因爲這正正是說明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在這個家裡,沒有人能越過秦如薇去,哪怕是她這個正經的婆婆。
爲何?
因爲秦如薇是郡主,她身份尊貴,所以高高在上,所以哪怕莊家沒有兒子,莊楚然身邊也不能有人。而她莊老夫人便是要給兒子身邊安排人,也是不能,遠遠不能!
莊老夫人想及這一點,心口愈發疼痛起來。
林代玉見此也知火候到了,惶恐地道:“代玉說錯話了,求老夫人不要生氣,若因此氣壞了身子,就是代玉的罪過了。”
莊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道:“不怪你。”又看她滿面愧疚和擔憂的樣子,心中熨帖,道:“你是個好的,娶媳婦就該是你這樣的溫順體貼的好姑娘。”
林代玉紅了臉。
莊老夫人心中動了動,又試探地道:“若是咱們然兒有你這樣的體己人在身邊提點着伺候,我就放心了。”
林代玉跺着腳嗔道:“老夫人,沒得您這樣拿代玉作伐子的。”她咬着脣,道:“您就跟代玉的母親一樣,我就想這麼着孝順您伺候您,旁的,代玉不敢想。”
“傻丫頭,就是你要伺候我,也得名正言順纔是,旁的,哪怕你是我閨女,總也會出門子的不是?”老夫人笑着打趣。
林代玉愈發羞得滿臉通紅,嗔道:“我不與您說了,我去看看小菜都醃好沒有。”說着就跑了出去。
莊老夫人滿臉笑吟吟的,可想到秦如薇,便又抿起了脣。
娶媳婦,就該討代玉這樣賢惠乖順的呀!
林代玉跑出去,雙手捂着發熱的雙頰,眼中又充滿了期盼。
只要老夫人喜歡她,是的,只要老夫人喜歡她就成了。
秦如薇並不想去探聽老夫人院子裡頭的事,可這個府邸,誰都知道是誰在作主,她不消去打聽,就有人將話傳到她的耳邊裡去。
莊楚然和林代玉說了一會子話。
秦如薇聽了便淡淡一笑,並沒有去細問,更沒有問莊楚然。
她不問,莊楚然也沒說,只是當晚,他抱着她說了一句:你放心!
這三個字裡頭的意思,秦如薇懂,所以也不必細問,更沒必要去問。
只是,有人真是賊心不死呢!
出了這事以後,秦如薇也真沒去較真什麼,只一心一意的坐月子,只是,林代玉過來請安時,她卻是一面都沒有見。
有些事,她可以不理,有些人,她也能選擇不見。
古人的月子更是嚴謹,不能見風不能出屋,最痛苦的是,不到滿月,就不能沐浴洗頭,這可把秦如薇給憋壞了,只得用些姜水擦身擦頭,就盼着快些出月子,好通通快快的洗個乾淨呢!
還有一個鬱悶的事就是,她胖了!
站在半人高的銅鏡前,秦如薇捏了捏腰上的肉,不禁愁得直嘆氣,這可真是胖了不止一個號啊!
這就是當母親要付出的代價。
一聲嬰兒啼哭傳來,秦如薇連忙走出去,奶孃正抱着小圓圓進來,小傢伙哭得淒厲,把秦如薇的心都要哭碎了。
“這是怎麼了?哭得這麼狠!”她伸出手去抱過來,奇怪的是,女兒一到她手上,就不哭了,只一抽一抽的,長長的睫毛掛着淚珠,小嘴兒扁着,看着好不可憐。
秦如薇心痛不已,看向奶孃,後者道:“醒來我便給小姐餵奶,可她卻是不吃,我想着,小姐這是想郡主了呢!”
秦如薇聽了失笑,戳了戳她的臉,道:“小東西這麼快就認人了!”說着抱到榻邊上坐下,解開衣裳。
興許真是喂慣了她,圓圓一接觸到秦如薇的氣息,就自動自覺地把小腦袋往她胸上拱,一尋着食物源地,即刻就吧嗒吧嗒的吸起來。
“你下去歇一會吧,我和她玩會。”秦如薇笑看着奶孃。
來了這麼些日子,奶孃也知秦如薇的脾性,福了一禮就下去了。
秦如薇滿臉愛憐的看着女兒,這近一月的精心餵養,圓圓早已不是剛剛出生那時的又紅又皺,而是白白胖胖的,小臉蛋粉。嫩得恨不得咬上一口。
她的睫毛又濃密又長,眼睛是很標準的杏核眼兒,宮嬤嬤說,她的眼像極了她外祖母也就是長公主的,想來將來也是有大福氣的人。
吃飽了奶,像是感覺到秦如薇在看她似的,小傢伙扭過頭來,黑漆漆的眼睛像要看進人心裡似的,秦如薇忍不住親了她一口。
“你生得這樣好,娘可是既放心又擔心了!”秦如薇忍不住道。
女兒生得好,就是漂亮,可是太漂亮了,將來就要被人搶去了。
秦如薇心裡有些泛酸,都已經想到女兒嫁人的情景了。
像是聽到她的話一般,小圓圓咧開了脣,露出粉色的牙牀肉,那笑容將秦如薇喜得跟什麼似的。
“再笑一個,再笑一個給娘看。”秦如薇笑着去逗她,見她果然又笑開,不免更是歡喜。
“看你笑得這麼歡,是得了什麼好事了?”
莊楚然在這時走了進來,秦如薇連忙將他叫過來,笑道:“圓圓她爹,你快來看看,圓圓她對我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