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薇從顧氏口中知道了鄧家那孩子死亡的始末,和在鄧家所看到的相差不遠,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懸念。
胡氏帶着孩子在屋裡睡覺,帶孩子是很累的,尤其帶一個殘缺的人,更是勞心勞力。從生下孩子到現在,一個帶着殘疾而來的孩子,怎會得人喜歡?鄧老太是百般嫌棄,不招她罵就算是好了,哪能指望着她帶?
故而,那叫丫丫的孩子,也就胡氏和鄧富貴兩人帶着罷了。鄧富貴白天要下地,也不可能一天到晚都帶着,而胡氏,她本來就是月子中的人,也渴睡,孩子鬧了半天睡着了,她也累了,結果帶着孩子睡着了,悲劇也就發生了。
如今已是深秋,天氣寒涼,胡氏坐着月子,懼寒,被子都極厚,她睡得死,把孩子也悶在了被子裡面,待到鄧富貴回來,發現孩子已經死去了。
雖說孩子是帶着殘缺而來,可卻是鄧富貴的第一個孩子,那孩子雖還不會叫,但卻也會笑了。這世上最純淨的莫過於孩子的笑容,尤其是自己的骨血,那更是能把自己自己的心都融化了。本就對那孩子愧疚,現在孩子沒了,怎能不怒?怎能不氣?
看到孩子那灰白的小臉的時候,鄧富貴從未有過的悲憤,也不管胡氏是怒故意還是無意,直接將她拖起來往死裡揍,這纔有了秦如薇看到的那一幕。
“去了也好,也憑白好過活受罪,就望着她能投個好胎吧!”顧氏十分感嘆,臉上帶着一絲悲憫。
秦如薇看她一眼,並沒開口。
“那埋在那裡啊?”秦二孃擦了擦眼角,眼紅紅的,顯然是爲那孩子感到可憐。
“這可又有得鬧了。”顧氏立即來了精神頭,道:“那老太婆的意思是埋在後山就算了,鄧富貴偏要埋在祖墳旁邊,說是免了她孤苦伶仃,在底下也有個照應的。那老太婆就說不祥,不能污了祖墳風水,好生鬧了一場,最終老鄧頭給做主埋在祖墳旁了。”
秦如薇嘴角抽抽,不過心裡卻是挺驚訝,在這個重男輕女的時代,鄧富貴能爲一個殘缺的丫頭做出這種決定,倒是不失爲一個漢子。
“那婆子太狠毒了,這可是她的頭個孫女。”秦二孃憤憤不平,對鄧老太的作派很是看不上。
“可不是,所以這挑婆家也很可考人,這婆婆性子擰又犟的,當媳婦兒的可有的是苦頭吃。”顧氏歪着嘴道,又看着秦二孃:“將來啊,你的婆家娘定要看好看準了,可不能攤着個不靠譜的。”
秦二孃臉上燒紅,嬌嗔一聲:“娘,你胡說啥呀!”說着好好的,咋就說到她身上去了。
“你滿打滿算的也要十五了,這時候說着,再籌備個一年半載的成親,也就剛剛好了。”顧氏笑眯眯的。
秦二孃的臉漲得通紅,又見秦如薇戲謔的看着她,不禁跺了跺腳,羞澀的跑了出去。
顧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這丫頭也知道害羞了,也是時候了。”
秦如薇卻是不敢苟同,不過這時代的女子都早婚,她也不好多說,只道:“二孃性子柔,這人家可要挑準了,不要急着定,好女百家求,慢慢挑着準沒錯。”
顧氏立即道:“我和她爹也是這個理,別的不說,就怕攤着個跟鄧家這樣不靠譜的……”一邊說一邊覷着她,見她臉色不愉,忙的岔開,順着杆子往上爬:“我們這意思呢,就是你在外頭認識的人也多,也幫襯着長眼,給二孃她們姐倆挑個好人家?”
秦如薇挑眉:“讓我挑?這可不合理。”
“你可是她親姑,有啥不合理的?還能坑了她不成?”顧氏一笑道:“咱們也不求啥,現在有你幫襯着,咱們秦家也過得有奔頭了,這人肯定不能差,總不能在自家當個小姐似的,去了別人家就當奴當婢的吧?”
秦如薇的眼睛一眯,眸光掃向她,心下冷笑。
這可是要找個家境好的,最好是當個少奶奶,吃喝不愁,富足有餘。
“要我挑,我只怕不合你們的眼,那時可別說我故意坑了大侄女。”秦如薇淡淡地道。
秦二孃是個好姑娘,她也不想看着她被指了個瞎婚,尤其是顧氏,雖然顧氏的心思也好,但並不是大富貴的人家,就適合的,挑婆家,還是得綜合了情況挑。
“你的眼光我和你大哥自是信得過的。”顧氏一臉笑燦。
秦如薇端起茶抿了一口,對這話卻是不敢苟同,要是她挑個窮小子,恐怕顧氏頭一個就不樂意和反對。
“二孃是個姑娘,倒也不急,倒是大郎,薇兒你可有什麼好人選沒有?”顧氏眼見秦如薇應下了,便又提到了秦一:“他也比你小個兩年不到,虛數了算,可是整十七了。”
“秦一現在也是個有主意的,親事上頭可以問問他自個兒的意思,娶妻求賢,但也要看他自己中意了才行,到底是過一輩子的,自己不中意的處着也難。”秦如薇淡道。
顧氏卻是有些不以爲然,歪了歪嘴道:“這兒女親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哪有他這麼多想法?”
見秦如薇不語,便又嘆了一聲道:“哎,便是有好的姑娘家,見着咱們家這破落戶的屋子,怕也是不肯來呢。”說罷,又用眼角餘光覷着秦如薇。
秦如薇似笑非笑的看過去,她臉色微紅,咳了一聲道:“可有這新房子便是不同了,哪怕比不上你那大宅子,即便蓋個像咱們家這般的,也叫新房不是?我和你哥苦了一輩子,總不能讓孩子們也跟着熬苦吧?這當了父母的,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了給孩子了。”
“嫂子這般說,那是沒新房子就不能說親了?過去嫂子可沒這麼多想法。不過,這人日子過得有奔頭了,要求高了,也是情有可原。”秦如薇淡淡地刺了她一句。
顧氏一噎,臉色赤紅,支支吾吾地回不上話,心裡惱極,這丫頭着實不給人臉面。
秦如薇可不會管她是什麼想法,顧氏典型的是得了魚又想要熊掌,還不是看着她起了大房子,又琢磨着想要蓋房?
秦大牛蓋房子的銀子,秦如薇會給在花紅了,但也不想讓顧氏這麼得意,她動動嘴皮子就能輕易得了?憑什麼?她這裡又不是開銀莊的!
“要是嫂子怕人家因爲房子看不上咱秦家,我瞧着你那二妹和你大哥家的閨女都差不多年紀,而且他們兩家都有意要和你結親,想來她們是不會介意這房子是不是新房的。”
顧氏臉色僵硬,立即道:“那怎麼成?”似是覺着自己的反應太嚴重了,便道:“你不是說了,這近親結親,生的孩子,那什麼來着,對,畸形麼?”
“是有這樣的機率,但近親成親的不也大有人在麼?生出來也沒見短個胳膊缺個腿的。”秦如薇臉容淡淡。
顧氏心裡發急:“可秦一不喜歡她們。”
“你不是說父母之命麼?再說秦一是個孝順的,想來也不會介意,反正能生孩子就成。”秦如薇笑燦。
顧氏被秦如薇好一通刺,臉色醬紫得十分難看,半晌才沉着臉道:“小姑子這嘴是越發利了,我是說不過了的。”
語畢,也不等秦如薇有什麼說辭,一甩臉就走了。
待回到房裡,她氣呼呼灌了兩口茶,重重地把茶碗一砸。
秦大牛正巧從外道進來,見此皺了一下眉,問:“誰又惹着你了?”
“還有誰,還不是你那寶貝妹子。”顧氏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她這話一落,秦大牛卻是急問:“你又想要什麼了?”
顧氏臉皮一僵,這叫什麼話,合着她成了那隻會開口討的胡攪蠻纏的人了?
“我要什麼?我不也是爲了咱們家,想要討個好媳婦乖女婿……”顧氏噼裡啪啦地說着剛纔秦如薇的態度,一邊裝哭叫着苦命,一邊用眼角餘光瞅着秦大牛,卻見他分毫反應沒有,不由大惱:“你倒是說句話呀!”
秦大牛睨她一眼:“你要我說啥,你不都說完了?”
顧氏恨得牙癢癢的,跳起來想要抓他,又覺得不對,一屁股坐下來,氣道:“你到底還是不是孩子的爹呀?秦一大了,二孃也大了,就不能緊着些兒?”
“這麼多媒人上門,你挑着不就成了!”秦大牛翻了個白眼。
在他心裡,現在可比以往過得好多了,便是孩子的親事也是不愁,多的是媒人上門說親,就是這婆娘東挑西選的,個個都能挑出刺來不合意。
“你是真傻還是假懂?”顧氏恨恨地掐了他一把,道:“現在小姑的新房子也要竣工快搬進去了,咱們家還住着這麼個破房,也要蓋起來啊,有新房子,面子上也好看,給秦一說親也大有底氣不是?”
秦大牛臉沉了沉:“說來說去,說親事是其次,你就是想要新房子。”他想了想,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一般,睜大了眼睛道:“你該不會是想讓薇兒出銀子,替咱們家蓋個新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