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公主示好,旖景含酸

“伊陽君!”

一聲嚴肅頗帶斥責意味的呼喝,並非出自公主之口,而是剛纔奉命去請人卻無功而返的白衣侍女。

金元公主有氣無力地倚着妝臺,斜了一眼西樑十君之一,得封伊陽邑的少年貴族,仍是那琴絃迴響般悠然的語調:“伊陽君興災樂禍了有些時日,挽弩何必與他計較,你越是較真,他便越是趁願。”

名喚挽弩的白衣侍女收斂情緒,入內跪稟:“婢子奉命去請良醫正大人,卻見伊陽君在大人艙內……”

烏衣少年打斷侍女的話:“薛國相身染不適,隨行太醫束手無措,昨兒晚間船隊停靠時,下臣請了良醫正過去,故而只好留在公主這裡,以備公主不時之需。”

“薛國相眼下如何?”公主的語氣裡這纔有了些肅然。

“公主寬心,不是什麼大事,國相也與公主一般……又因昨日不慎染了風寒,這才厲害了些。”說這話時,伊陽君已經走到了艙內,在公主身邊半蹲下身子,不由分說地扣上了纖纖玉腕,良久,男子鋒利的眉梢輕輕挑起,脣角輕卷:“公主一貫康健,年年春秋狩獵季,下臣都是公主手下敗將,不想我西樑威風赫赫的金元公主卻懼乘船。”

果然是興災樂禍的語氣,再引得白衣侍女們好一陣瞪眼,伊陽君恍了幾個虎視眈眈的侍女一眼,卻衝自己身後的隨叢一招手,那隨叢肩上揹着個方方正正的藥箱,十分利落地取了下來,往地上一跪,“啪”地打開。

隨叢又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綠松石雲霞浮雕盒,揭開盒蓋,裡頭烏青的錦絹上,用絲扣固定着九根長短不一、粗細有別的針具。

修長的手指毫不猶豫地取出一根鋒針,伊陽君挽袖懸腕,微揚眼角,天光照在他仰視着公主的瞳仁深處,映出微微的琥珀魅光。

“公主……”四個白衣侍女不約而同地出聲,話音裡滿帶着猶豫與勸阻。

金元公主微垂眼瞼,與伊陽君對視數息,眉心漸漸鬆開,秀雋而舒展,輕抿的脣角漾起一朵純淨如幽蘭的笑容:“晨微說過要緩我暈船之症得針刺要穴,深一分便有性命之虞,故這些日子以來雖見我受眩暈之苦,也只用藥薰緩之,眼看這時要見大隆國使,若我滿面病色步伐踉蹌,有失西樑威儀,已到萬不得已……晨微能傳伊陽針法,應是篤定你有醫者之心,要說來,我與伊陽也說得上青梅竹馬,雖你慶氏族人這些年來不少跋扈狂妄之輩,伊陽君我還是信得過的,更信晨微的眼光,不會所託非人。”

伊陽君眉梢又是一揚:“下臣必不負良醫正所託。”

金元擡眸看向白衣侍女,微微頷首。

侍女們雖仍有猶豫,卻不敢違令,兩個上前跪於身後,替公主略鬆了腰封上的玉扣,兩個替公主鬆開衣襟,將紫錦鳳衣略微拉下肩頭,又鬆了裡頭赤金色中衣領口,將公主的秀髮分撥開來規整於身前,露出後項。

待施針完畢,侍女們打量着公主面無異色方纔徹底鬆一口氣。

伊陽君一邊放下袖子,微退一步叮囑道:“將良醫正配製的丸藥讓公主溫水送服,即可徹底緩除眩痛之症,公主,下臣稍候要隨國相大人與大隆使臣交換國書,再迎公主登陸。”

金元一邊由侍女們重新規整衣着,只覺眼前重重疊疊的影像漸漸恢復清明,兩側太陽穴的鈍痛緩解不少,胸口擠壓的不適也如忽然被人移開一般,再無噁心欲嘔之感,情知自從登船以來折磨困擾了許久的眩痛之症已經無礙,笑容越發輕快:“去吧。”

當伊陽君行到艙門,公主又是一句:“玉轉,這回是我欠你一個人情。”

烏衣少年回眸,輕笑:“公主客氣了,是臣下之應盡之責,再者與公主多年前提攜維護相比,下臣如何敢當公主欠之一字。”言畢轉身而出,身姿有若修竹。

“去吧,眼下再請女君,替我梳妝。”金元的手掌總算離開妝臺,鏡中少女,恢復了神采奕奕,越發顯出眉眼的英氣勃發。

一個白衣侍女又侍候了公主服藥,這才說道:“公主讓伊陽君用針,未免太過冒險,慶氏野心勃勃,當年清河君能得逞,應當少不得他們暗中相助……”

“休得再提清河君!”公主語音一肅,眸子裡忽地兩道厲光,數息之後,語音又才潺潺和緩:“無論這事背後是慶氏抑或胡氏推波助瀾,無憑無據下休得妄言,再者伊陽君雖出身慶氏,與瀾江公、春江君之輩始終不同,必不會做出在大隆境內害我性命這等喪心病狂之事。”

那侍女垂眸微退一步:“是婢子淺薄,不過公主,伊陽君雖不合瀾江公心意,又與春江君手足不睦,可他確爲慶氏唯一未曾婚配之嫡子,若他得知陛下並無恩許聯姻之意……”

侍女話未說完,便收住了語音,須臾,步伐聲由遠及近,艙門外響起幾名女子或者輕脆,或者低沉的通稟。

“胡氏鄭陽”“胡氏潼陽”“慶氏樂陽”“慶氏應陽”

“恭侍殿下妝髻。”

妝鏡裡少女的眉目越發柔和下來,語調仍若絃音:“有請四位女君。”

當公主所乘之船停穩渡頭,鏡中少女已經妝成,發上是西樑鬱金雕花冠,長笄四垂東珠,肩上繫着繡滿鬱金的荷邊雲肩,襯出嫣然有若雲霞的雙靨,青螺描成素眉纖纖,柔和了宇間英氣,眼角勾勒得細長嫵媚,眸含琥光,顧盼神飛。

四位女君都是一樣的妝扮,竟是身着正紅雲紋曲裙,腰封是烏底繡滿鬱金花,朱綬脂佩,垂眸立於公主身後,等着儀官恭請出艙。

而堤岸上,青幃夾道的朱氈盡頭,身着西樑一品官服的國相薛遙臺已經奉上國書。

隨着大隆禮部官員一聲“奏禮”,瑟笙齊響。

大隆禮儀官隨薛國相身後,恭請金元公主移步出艙。

公主由四位西樑最爲尊貴的女君擁護在前,穩穩地踏上渡頭紅氈,脣角帶笑,眉揚目展。

她一眼就看見闊別年餘的三皇子,身着紫蟒長身玉立,微金的陽光下,帶笑向她看來。

與之並肩同樣一身紫蟒長衣的青年男子,眉目舒展,風采竟不讓三皇子一分。

金元公主的眼底一亮,笑容更深一分。

——

從通州歸來的錦陽的世子妃,纔回到關睢苑還沒歇息順暢,就收到四位閨蜜連袂“殺”到門前的消息,只好又換上了見客的穿戴,打起精神應付着好奇不已的閨蜜們各種詢問。

“阿柳與阿瀾不知究竟也還罷了,應瑜的伯母,還有十一孃的母親可都親眼目睹了公主的風采,你們倆怎麼捨近求遠地追着我問。”旖景似乎心情鬱郁,並不怎麼情願談及西樑公主。

十一娘滿面沮喪:“我娘只有四個字‘相當貌美’,我再細問如何貌美,就得了‘難以言傳’的結果,再問其他,是否有如傳言般四藝精通,就更沒了結果,我娘竟說她連話都沒有與公主說過一句,只看着公主極有威儀,哪知琴棋書畫如何。”

應瑜也在一旁好似雞啄米般附和,連稱卓夫人的話與韋夫人如出一輒,說了等於沒說。

彭瀾一連好幾個問題脫口而出:“都說西樑女子比起我大隆來更加無拘,個個都能挽弓用劍,尋常在家也是好比男子般束髮,公主可是穿着騎裝?或者乾脆就是男裝?若真習武,是否像大長公主般的英氣勃勃?言談一定是比咱們爽利吧,不知酒量如何?哎呀,我可真是好奇,不知西樑民風開放到什麼境地,才能讓一個女子帶領使團,公主定是也懂兵法吧?倘若如此,棋藝一定了得,真盼着今年芳林宴。”

旖景有氣無力地說道:“太后早說了,今年芳林宴不同以往,也是宴慶西樑公主遠道而來的用意,到時你們就能親眼目睹公主的風采。”

衆閨蜜見旖景心不在焉,越發覺得心癢難禁,楊柳打趣道:“看阿景這神情,像是對公主有些妒嫉般,莫非西樑公主的品貌竟勝過咱們大名赫赫的才女許多?阿景可不是小器人。”

那三個都捂着嘴笑,附和開楊柳的“斷定”。

旖景暗歎,她的確是鬱懷了。

當日渡頭一見西樑公主的風采,世子妃眼前一亮,似乎感覺灰濛濛的景像突然一洗而淨,連光照都炙炫起來,站在她身後的平樂也忍不住小聲發表了一句滿帶登徒子味道的稱讚:“哇,好個絕色,長得跟咱們三殿下一般嫵媚。”

旖景心下附和,頓時對西樑公主產生了親近之心,無奈禮儀規束下,只能維持着微微的笑容,用目光表示歡迎。

就無比盼望着晚宴時能與公主親密接觸。

可世子妃的好心情也是在晚宴時開始一落千丈。

原本鴻臚寺與禮部官員商量在驛館設宴,就十分頭疼——因主賓是個少女,若男女分席,三皇子世子兩位及諸位官員只能招待以薛國相、伊陽君爲首的使臣,豈非主次不分?可若不分男女同席,又不合大隆禮規,這般隆重的場合,諸位臣子怎能與女眷共席?

商量來爭論去,最終還是由三皇子與虞渢拍板,晚宴上大隆一方只讓宗室出席,依前人之儀,設獨案而不用大桌。

三皇子與世子做爲宗親代表,一左一右列於主位兩旁,諸女眷分別按品階坐於下首。

因隔着稍遠,旖景並沒有機會與西樑公主親密接觸,只依禮上前敬了一杯酒。

可她卻親眼目睹了那位公主對她家閣部十分熱忱,頻頻推杯換盞……

小器的世子妃吃了一晚宴的酸醋。

後來宴散,世子妃鬱懷不解地回了屋子,還沒緩和過來,白衣侍女就奉西樑公主之命送來了見面禮,說什麼從前見貴國三皇子,已經甚是驚豔,不想還有風采才華比三皇子更勝一籌的男子,公主十分仰慕,遂備薄禮,欲與賢伉儷深交云云。

旖景從不曾聽人這般毫不諱言,並且還將對她家夫君的傾慕與折服當着她的面表述。

又喝了一碗酸醋。

秋月與夏柯也聽得目瞪口呆,在彬彬有禮的西樑侍女襯托下,顯得尤其呆傻。

於是兩個丫鬟就十分關注前院的動向。

小消息不斷傳進旖景耳裡——世子受西樑公主之邀,陪同着逛夜市……聽說世子正陪着公主對弈……一局棋下了大半時辰,不分勝負……

直到子初,秋月一邊打着呵欠一邊稟道:“還下着呢。”

世子妃捏着拳頭警醒自己要賢良大度,公主是貴客,她家閣部是受天子之令的使臣,使命就是要讓公主賓至如歸,宏揚我大國風度。

抱着醋罈子咬牙睡着了。

好容易熬到天亮,迎公主入京,虞渢自然要跟去國賓館負責主持安置,還要入宮覆命。

故而世子妃一直沒有機會“拷問”,以泄滿腹醋火。

幾個閨蜜就迫不及待來添油加醋了。

怎不讓世子妃“惱恨”……

於是在衆閨蜜滿懷期待的注視下,旖景最終憋出一句:“席上禮儀規束,我也實在是……連話也沒與公主多說一句,不過親眼目睹,公主的確有傾城之貌,至於言談行止,倒真是大不同大隆女子,分外爽直。”

“爽直”二字微有些咬牙切齒。

第四百九十五章 秦妃挑釁,旖景不忍第六百八十五章 隱瞞後着,暫且袖手第五十六章 虞洲獻計,勢不罷休第六百六十章 脫身禁苑,銷聲謎局第四百八十七章 共遊燈河,敞開心扉第四百四十一章 如此理論,忠義難全第一百八十八章 突然棒喝,悔之已晚第七百零九章 仲春風暴,暗器脅人第七百三十章 三娘“更衣”,小嫚出頭第七百零二章 兩對父子,一樁驚聞第八十九章 一門姻緣,皆大歡喜第三百一十五章 萬壽大慶,終臨抉擇第一百零九章 遠道歸人,骨*圓第兩百三十二章 利氏受辱,許氏不平第六百六十五章 歸來故國,杜宇斷舊第六百五十八章 調“虎”離山,火燒“虎穴 ”第七十章 拈花識香,實有內情第四百八十二章 幫派內亂,鄰國政鬥第五百九十二章 恩斷情絕,同日赴死第九十五章 你既跳湖,我也落水第八十六章 一事變遷,混亂全局第四百七十五章 違逆“慈母”,教訓頑劣第四百五十四章 初見端倪,終究難測第二十二章 暗下決心,脫胎換骨第四百八十二章 幫派內亂,鄰國政鬥第六百六十四章 城禁解除,永別西樑第兩百零六章 廖氏阿晴,暗中助力第三百零三章 婚事未定,已有籌謀第四百八十二章 幫派內亂,鄰國政鬥第四百五十二章 攬事上身,旖辰登門第七百二十八章 舊怨在心,扭曲人生第六十二章 再遇高閣,悲喜難明第一百一十三章 諸美小聚,惡兆傳開第六百五十六章 一願達成,一變突生第兩百五十七章 瘧疾暴發,無法避免第七百二十五章 諸多拆臺,接連拂袖第六百八十一章 隔扇有耳,貪慾顯明第一百零六章 漸近重陽,途中歸人第四百七十七章 如此“扭轉”,未知禍福第五百一十一章 最高長輩,登門問罪第五十八章 巧用心計,更改姻緣第六百七十八章 先得主動,慈安生疑第四百六十章 明月之見,良禽擇木第三百三十六章 虎狼大舅,三個妖精第六百八十八章 預算反目,迫在眉睫第四百七十五章 違逆“慈母”,教訓頑劣第五百一十三章 各有謀劃,歪打正着第七百七十七章 本來順利,忽再危逼第兩百七十七章 已在死路,尚不知悔第八十九章 一門姻緣,皆大歡喜第五百八十六章 唯一對手,勸人納妾第五百八十九章 一石二鳥,黃氏顯妒第一百零三章 皇子妖嬈,世子護美第六百三十六章 總算通信,大勝歸來第六百五十三章 只願陌路,不拖不欠第二章 焚書明志,疑惑難解第四百九十六章 突封郡主?爭端升級第七百三十八章 一敗塗地,秦母求死第一百七十一章 多年怨恨,一朝暴發第兩百三十九章 東宮有喜,聖上賜恩第兩百七十二章 冤鼓敲響,是爲何人第七百八十章 勝負落定,廢位收場第兩百九十章 村落遇險,“一箭中的”第一百九十九章 歸來錦陽,婚前教育第七百六十六章 輸給時間?其實註定第七百三十章 三娘“更衣”,小嫚出頭第一百六十章 雖未攜手,早已並肩第三百八十七章 塵埃落定,各得其死第四百六十七章 “神醫”出場,氣焰熏天第五百四十章 福王得子,窺破韻事第三百五十七章 狐狸與豬,各有用處第五章 再見故人,深藏愛恨第四百零五章 百變皇子,何爲真心第三百九十三章 良策蠢策?各有見解第一百九十五章 神秘女子,莫名兇案第五十三章 重返舊地,苦辣酸甜第三百五十七章 狐狸與豬,各有用處第一百五十八章 再見舊詞,卻署新主第兩百八十九章 身臨其境,決心更堅第七百二十三章 詔返遼王,將有殺禍第一百三十四章 看似退路,委實陷井第四百二十四章 暗置屋宅,是爲何因第三百一十二章 兵禍消彌,風平浪靜第四十六章 洞悉人心,竭力爭取第二十四章 雞飛狗跳,銀釵墜井第四百九十章 鴆殺李氏,遷怒旖景第五百零六章 安排得當,洗脫污名第六百八十八章 預算反目,迫在眉睫第七百五十六章 錢江伯府,緊接“出局”第九十章 正面交鋒,勝負難料第三百九十七章 皇后問責,除族離家第七章 娘子撐腰,丫鬟樹威第三百二十三章 怪人怪事,漸次浮現第六章 抽絲剝繭,計量初成第兩百零四章 置於漩渦,豈可獨善第兩百四十一章 兩心相許,早在當時第一百四十九章 未雨籌謀,實難料定第六百二十八章 被逼無奈,自找恥辱第四百五十一章 二孃悔悟,商議家事第五百九十二章 恩斷情絕,同日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