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四章 置於漩渦,豈可獨善

遠慶四年中秋宮宴,衛國公府闔府盡在受邀之列,除了不及幼學之年的三郎、四郎以外,三娘與八娘兩個庶女也沒有出席宮宴的資格,八娘倒不覺得低落,她似乎也從來沒有要參與宮宴的意識,只三娘心裡有十分的扭曲不甘。

往年中秋,至多也就是旖辰、旖景兩個出席,二孃、四娘同樣沒有資格,於是三娘倒不覺得有什麼難受,還時不時地用這一件事由奚落二孃。

可是今年,嫡出的娘了們盡都有赴宴的資格,將三娘庶出低微的身份彰顯無疑,讓她咬牙切齒之餘,又覺委屈滿腹,又是哀怨又是不甘,在院子裡挨個兒的拿丫鬟們出氣,很是哭鬧了一場。

崔姨娘聽說後,心裡十分焦急,一晚便求到衛國公跟前兒:“國公爺,婢妾情知話有僭越,可阿蘿她畢竟是婢妾的女兒……”當替衛國公解下身上的官服,換上質地柔軟的紫緞盤領衣,崔姨娘方纔支支吾吾,略懷忐忑地說了半句。

衛國公擋開她正繫着盤扣的一雙手,由着衣襟微敞,撩起袍據穩坐,自託了茶盞解渴,思維才從政事公務上轉了回來,略蹙了眉頭問道:“阿蘿又怎麼了?”

崔姨娘驚得小退了一步,身子往燈影裡藏,一張神情慌亂的臉更垂了下去,連忙分辨道:“阿蘿什麼都沒做,是婢妾瞎操心。”

衛國公揉了揉眉心,隨着兩道入鬢的劍眉輕舉,伸手拉了一把崔姨娘,讓她坐在身邊:“你是她生母,爲她着想是正理,別這麼畏畏縮縮的,有話直說就是。”

崔姨娘聞言,心裡纔是一鬆,跟着又是一暖,擡眸之時已是雙目微紅,尚未及言,竟發出一聲哽咽來,衛國公看着她不勝怯弱的模樣,眉心又是一蹙:“怎麼,誰讓你受了委屈?”

“國公爺誤會了。”但聞這句,崔姨娘慌忙拭淚:“夫人她待婢妾一貫寬容維護,婢妾怎還會受屈……只是想到阿蘿,她明年也當及笄,論來還比五娘長着半歲,五娘都已自己打理嫁妝學習庶務,可是阿蘿她還沒有多少出門的機會……國公爺,這回中秋宴,府裡的娘子們都受了邀請,唯有阿蘿她……都怪婢妾連累了她。”

原來是爲了這事,衛國公略微有些不耐,便鬆了手,持着蓋鍾劃了劃茶麪,方纔一邊說道:“阿蘿因着我從小縱容,養得她越發驕傲了。”

崔姨娘驚得站了起身。

“你爲她着想,原本無錯,不需這般顫顫兢兢。”話雖如此,衛國公語音卻更沉了些:“只也當明白一點,阿蘿她到底是庶出,有些場合,她若是出席,只怕會更受冷落排斥,她性子又是個不羈的,若與人爭執起來,反而不利閨譽。”

“是婢妾,設想不周……”崔姨娘淚落如雨。

衛國公頗有些無奈,暗忖崔氏實在太怯弱了些,雖能引人憐惜,但的確不能由她這般教導女兒,大家閨秀,若如她一般動輒哭哭啼啼,將來在夫家可討不得好,會被質疑“家教”,便又說道:“你別操心,我自會轉告夫人,若有合適的宴飲,該讓阿蘿一同出席,再有她的婚事,我也會細細替她擇選個穩妥人家,才德兼備的兒郎,總不會讓她委屈。”

這邊廂三娘心懷不甘,那邊廂原本獲邀的七娘卻纏着許氏好一番撒嬌,爲的就是不想去中秋宴——

“阿孃,我聽五姐姐說過多回,宮宴最是沉悶無趣,在場的貴人又多,叩拜見禮都得讓人累出周身汗來,又不能肆意說笑,整天裡都得循規蹈矩裝個微笑的木樁子,席上連半飽都不要想,對着滿桌佳餚,也就只能淺嘗輒止,耗上一日落得個腹中空空,腮幫子生疼,腰痠腿軟,這哪裡是赴宴,分明是受罪,阿孃行行好,就由得我在家裡陪三姐八妹吧。”

許氏正替七娘擇選着赴宴的衣裙,聽了這話滿心無奈:“你也快十二了,又是生在咱家這樣的門第,躲得過一回還躲得過一世不成。”

“我不管,且躲得過一回算一回。”七娘纏着許氏的胳膊,身子險些蜷成蝦米:“阿孃,等到那日我一定會腹疼,我可先把話說在這兒,若您一定要讓我去,我就裝病,祖母聽說了又得請醫折騰。”

許氏哭笑不得。

蘇轢在外頭忙了一日,擦黑纔回了府,一進門兒瞧見的就是女兒正在用“殺手鐗”威脅,倒覺得有趣,過來就在七娘肩上輕拍了一下:“腹疼腹疼,你就只有這招,怎麼不換成頭疼腦熱,想當年你娘不願參加宮宴,就在大熱的天揣着個湯婆子偎出發熱的症狀來。”

許氏沒好氣地看了她家夫君一眼:“盡胡說,我什麼時候這麼能折騰了?”卻連忙放下了手裡的衣裙,讓丫鬟們退了出去,替蘇轢更衣。

“瀾兒真不想去宮宴?”蘇轢等許氏解了外裳,自個兒披上常袍,瞧見女兒還趴在榻上愁眉苦臉,擂着小拳頭拿隱枕消氣,笑着說道。

七娘連忙改變撒嬌對象,直撲蘇轢懷裡,小胳膊摟着她爹的脖子就是一番哀求。

逗得蘇轢越發開懷,滿是愛憐地揉了揉她通紅的面頰,看着一邊直搖頭的許氏說道:“由她這一回吧,也就這兩年的閒睱光景了,要論來你從前也最厭煩宮宴的,我那時廢盡心思混去女賓席,望穿秋水也沒瞧見你的影子,一問才知又是因疾缺席,儘管如此,也不見你後來失了大家閨秀的風範。”

許氏聽了這話,羞得轉了身,嘴上只好妥協:“三爺且慣着她吧,我也懶得理論。”

七娘聽了這話,立即精神煥發,歡呼着就從榻上一個翻身站起,看着她娘羞紅的臉,抿脣一笑,卻循規蹈矩地行了辭禮:“爹爹累了一日,女兒就不叨擾了,這就回屋子煨湯婆子去。”剛掀了簾子,又探進半打身子來:“爹爹改日得了閒,再說當初如何‘望穿秋水’的趣事給我聽。”

趁着許氏“兇狠”的眼光殺到前,七娘甩了簾子就跑,留下滿院子嬉笑聲。

許氏這才嗔怪蘇轢:“三爺可不能這般,瀾兒眼看着就大了,還盡在她跟前胡說……”話沒說話,就被人一伸胳膊撈在懷裡,許氏還不來及推拒,一個纏綿悱惻的吻就突然而至,讓她再也沒了力氣。

許久,直到兩人的呼息盡都凌亂不堪,蘇轢才結束了親吻,抵着許氏的額頭,眼睛裡全是笑意:“女兒都這麼大了,你竟還似當初。”

引來了不輕不重的兩拳,敲打在肩上。

蘇轢這才放開了許氏:“別鬧,我有正事要與你商量。”

許氏無語……怎麼胡鬧的人還成了自己?可當見蘇轢又在正襟危坐,還煞有介事地斂眉肅顏,也便不再扯那些閒話,隔案坐了下來。

蘇轢卻說起這兩日因爲南浙一案引起的黨爭,以及三皇子領了御命,正對彭向押回的一應嫌犯拷問。

www ▪ttκan ▪¢ o

許氏也微微蹙眉。

她與蘇轢感情雖洽,可平時也不常聽蘇轢議政,每回如此,便是有要緊的事讓她協助。

“三殿下會如何?要論來,應會助太子。”許氏猜度。

“皇后必能體會聖意,否則聖上也不會將這案子交給三殿下。”蘇轢不提太子,只說皇后,便似別有深意:“這事情是渢兒暗中籌謀,三殿下出面,也是他的計劃之一。”

許氏微微頷首:“這麼說來,南浙污吏此回是不能逍遙法外了。”

蘇轢脣角一卷:“這是自然,但如此還不足以動搖金相根基,打擊南浙污吏的同時,還得讓金相袖手……”

許氏一怔,糾着眉頭想了一陣,才試探着問道:“又是世子的計謀?”

“是,夫人可想到了其中關健?”

“以妾身猜測,難道是要分化勳貴間的利益同盟?”

蘇轢滿意地頷首:“夫人若身爲男子,足以立足朝堂。”

“可只怕不是那麼容易吧,金相此人,老謀深算,未必不會洞悉其中。”

“所以纔要逼一逼他,實在金相太過自傲,本身就是弱點,京都勳貴與他來往頻密,利益攸關,得他更多看重,而南浙那些人,與金相卻不無微小矛盾,比如當年楊寄厚,就是因爲爭吏部尚書不得,纔去寧海任了同知,金相此人貪婪,盤壓屬官親信頻有發生,南浙諸官蠻橫斂財與他的貪婪不無關係,渢兒先挑南浙入手,也是覺得比之其他更易挑撥。”

“南浙難道就盡是貪官不成?”

“自然不是,但三殿下應當會重治。”蘇轢微笑。

許氏再想了一陣:“如此一來,只要金相袖手,南浙勳貴們爲求自保,將會另尋庇護……”忽然一驚:“難道會是大哥?這麼一來,咱們可得與金相對立?”

“遲早而已,辰兒眼下是福王妃,自從母親答應了與天家聯姻,國公府已在漩渦當中。”

“那三爺欲讓妾身如何?”許氏穩了穩神,又再問道。

“關健的一步,若卓尚書爲首,由他牽頭集合衆議,力勸金相放棄南浙,此事便算有五分成算。”蘇轢拍了拍許氏的手,溫言說道:“我與大哥商議了,相比起來,由你出面比嫂子更穩妥,卓妃有個姨母遠嫁瓊州,就是汪夫人,與你從前有幾分交情,中秋宮宴上你與卓妃來往,纔不顯得突兀,讓她心生戒備。”

於是又與許氏細說了一回東宮卓、楊二妃之間的矛盾,蘇轢認真叮囑:“這事要成,全靠是否能不露痕跡,萬萬不能讓卓尚書起疑,反而讓金相懷了戒備。”

許氏也知事涉重大,沉吟了許久,方纔一嘆:“妾身只能盡力而爲,若尋不到合適的時機,寧願不多言,也不讓卓妃覺察其中就是。”

第一百零五章 是友是敵,曖昧難分第五十六章 虞洲獻計,勢不罷休第七百二十五章 諸多拆臺,接連拂袖第兩百二十四章 計謀迭出,誰是高人第一百二十五章 淑女心情,慈父懷抱第九十八章 三女繪畫,兩副被毀第四百九十一章 小嫚如願,謝琦謀財第五百三十六章 入潛西樑,一對兄妹第八十四章 兩個舊友,一段血仇第六百一十七章 旖景含怒,吉玉受辱第兩百七十九章 各生毒計,搶奪先機第五十七章 無法疏遠,難捨關切第六百五十三章 只願陌路,不拖不欠第七百六十一章 自舍疆域,喪心病狂第四百九十章 鴆殺李氏,遷怒旖景第兩百五十三章 病也及時,死也及時第兩百七十五章 孟高平冤,殿下“倒戈”第三百四十四章 簪纓望族,清高太甚第六百五十一章 說服金元,萬事俱備第兩百九十三章 恩冊郡主,各人心情第五百一十七章 天子提點,“新貴”誕生第三百四十五章 計議已定,直言不諱第一百三十七章 前塵新世,一般哀涼第三百七十八章 至親至疏,一對夫妻第兩百四十二章 喬縣來客,再引覷覦第六百八十六章 以死相逼,妥協不難第五百七十章 虞棟陷獄,皇子索恩第五百五十三章 高中之後,並非添花第四章 夢時夢醒,愧疚如山第六百五十四章 迫在眉睫,東風及時第三百六十六章 皇子審案,世子旁觀第一百九十六章 分析案情,忽遇問名第七百七十五章 領兵出城,直面生死第二十九章 有人忠直,有人糊塗第五百零九章 世子“寬容”,大度求情第三百一十七章 驚悉真相,天子“惡意”第兩百七十六章 舌燦蓮花,欲反黑白第三百七十七章 劇毒*,偷樑換柱第兩百二十章 不知不覺,已有行動第四百六十八章 開幕落幕,“真相大白”第六十八章 兩相之爭,風雨釀成第四百七十九章 雖動殺意,仍有顧忌第五百四十一章 德妃教媳,安瑾訓妾第五百三十三章 和親事定,誰更及時第五百七十六章 早知真相,隱瞞不察第四百三十七章 循循說理,背後拆臺第三十四章 春心萌動,再無可忍第兩百一十七章 白沙渡頭,古怪青年第六百零三章 惶懼劫數,再應當年第一百六十一章 倉促之間,吐露情意第七百四十三章 繾綣懷憂,病勢日沉第兩百零五章 又是宮宴,暗涌潮生第三百九十章 冬雨之死,神秘“青雀”第六百九十九章 子若被誇,實非善事第一百一十一章 太后疾愈,皇子姻定第六十八章 兩相之爭,風雨釀成第七百六十一章 自舍疆域,喪心病狂第七百零五章 你來我往,鬧劇開鑼第一百零四章 心計較量,更勝一籌第四十八章 忠勇婢女,引發傳言第六百七十四章 京都局勢,三姓混戰第一百七十二章 但願此生,緣斷不續第六百九十三章 王妃智斷,廷益清白第五百九十四章 徹底摧毀,一筆勾銷第兩百二十章 不知不覺,已有行動第一百一十八章 羅紋之意,灰渡之忠第四章 夢時夢醒,愧疚如山第兩百二十八章 天災難避,人禍可防第三百零七章 悚然而驚,卻成交心第三百四十三章 香河來人,青州寄信第四百五十六章 虞洲娶妻,秦妃“樂禍”第五百四十六章 陳謀濫計,並不稀見第十六章 婉弱母親,強勢女兒第四百七十六章 得此孝女,正該此報第四百九十二章 原不應死,何故病逝第六百二十四章 "迫於無奈",自曝家醜第六十三章 入宮謝恩,商談姻緣第五百二十章 拒絕妥協,公主駕到第五百四十五章 一計落空,又生一計第七百一十三章 添妝之賀,秦氏試探第兩百零五章 又是宮宴,暗涌潮生第五百四十二章 家宴認親,虞湘婚事第五百六十三章 順勢而行,錦瑟“立功”第四百三十一章 兄弟反目,爭執爆發第七十七章 妖孽皇子,險失清白第六百四十六章 衛冉滲入,肖蔓遭疑第四章 夢時夢醒,愧疚如山第七百二十一章 三朝回門,有藥可救第二十四章 雞飛狗跳,銀釵墜井第四百六十五章 興師問罪,虎狼之心第四百七十章 終是難免,成人笑談第八十二章 逼迫之辭,徹底否定第三百五十五章 抽絲剝繭,夏夜繾綣第四百零一章 宮宴之上,各懷心思第五百八十七章 情義二字,更重江山第兩百九十四章 尚未實施,便有變故第八十三章 一時善意,卻結惡緣第五百八十二章 一入深宮,便過十載第四百五十六章 虞洲娶妻,秦妃“樂禍”第三百九十三章 良策蠢策?各有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