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一襲綠色軍裝的賀軍堯由遠及近而來,他大步走路的樣子渾身散發出懾人的鐵血氣息,身姿筆挺,步伐穩健,像是久經沙場的戰將,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野性與殘戾。

賀軍堯看見校門口停着的車子,三兩步走到跟前,打開車門,彎腰坐了進去。

“你提前回來了。”賀軍堯看着車內之人沉聲說道。本來說好是今晚纔到的,誰也不知道他上午回來去了雲縣。

“阿久說的。”葉老四聲音驟然變冷,眼神含冰。

“你都知道了。”賀軍堯眼神變得凌厲,眸中陰騖之色一閃而過。“那些人已經受到懲罰了。”眼神閃過一絲懊惱應該早點兒派人保護南兒,不然也不會讓她置於危險之中,雖然她有足夠的自保能力。

“謝了。”葉老四神色恢復如常,顯然是謝他派阿久保護方默南。

賀軍堯眼神晦暗不明,看着車子行駛的方向,擡眼問道,“不回家!我們這是上哪?”

“去私房菜館。”葉老四對前面的司機說道。

車子一轉彎,進入衚衕,很快停在一座四合院門口,漆黑的大門掩着,靜謐的空間中只聽到聲聲鳥鳴,瀰漫在空氣中是淡淡月季花的香味。

賀軍堯輕叩黑漆木門上的銅環,很快就有人來開門,當看見門外來人之後,“賀少!請進。”聲音甜美悅耳,臉上掛着完美職業般的微笑。

“呀!四少什麼時候回來的,請進。”她看清賀軍堯身後之人,笑得花枝招展的。

“青玲是越來越漂亮了。”葉老四上下打量着她,笑着打趣道。

“四少,難道青玲以前不漂亮。”範青玲故意嘟着嘴,一副小女人的嬌態。

“我說錯話了,該罰!”葉老四和範青玲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

“咳咳……”賀軍堯輕咳了兩嗓子,提醒兩人,鬧夠了吧!

範青玲聽到賀軍堯輕咳的聲音,心裡惴惴不安的瞄了他一眼,立馬乖巧了許多。“還是老地方,兩位請。”她率先朝前走去。

範青玲可是真怕這位爺兒,冷峻地臉上面無表情,冷眼掃過來,眼神冷到極致,氣場孤傲冷寂,看人無差別地冷颼颼,那真是冷的讓人如墜冰窖。饒是她見多識廣也怕他。

賀軍堯和葉老四落在在‘書’廂,範青玲親自給他們二位斟茶,“二位點什麼?”她站在離兩人兩米開外的地方,雙手交疊放在腹部,微微彎腰,恭謹地問道。

“上今晚的主打菜。”葉老四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道。

“好的,請稍等。”範青玲微笑着欠身出去。

賀軍堯和葉老四默默的喝茶,葉老四這纔有空閒打量下這間奢華地書廂,地面上鋪着一塊很大地真絲地毯,房間以華貴地宮廷裝飾爲主,刺繡的精美裝飾畫懸掛在四壁。工藝考究地陶瓷飾品擺放在博古架上。一排排的書籍整齊的碼放在牆邊的書架上,當真是古香古色,餐桌是仿明清風格的花梨木圓桌,精雕硬木龍椅,處處透着一種高貴氣派。

“幾個月不來,這裡又變樣了。”葉老四掃了一眼房間問道。“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摩挲着下巴,尤其是那把搖椅,“哦!對了南南家的書房好像就是這樣,不過沒這裡華貴。”

葉老四扭頭看向賀軍堯眯起眼睛,“你讓人整的。”

“嗯!”賀軍堯輕點了下頭。“覺得很適合就弄了。”

葉老四剛要說什麼,範青玲去而復返,身後是一派穿着銀白色旗袍的服務員,把一道道菜擺滿桌子後,範青玲道,“今晚是厲家菜,二位請慢用!有什麼需要請打內線。”她的笑容得體大方。

話落範青玲欠身領着衆女人悄莫聲息的退下,房子四周也不留任何人在這裡待命服務。

厲家菜深受慈禧和皇帝喜愛,所以此菜來自宮廷。

今晚上仿製慈禧日常食用的“燕翅席”:第一道爲小菜,計有炒鹹什、醬黃瓜、蝦子芹心、芥菜墩、京城燻肉、鳳幹雞、琥珀桃仁、桂花糖藕、玫瑰小棗、炒紅果等;第二道爲熟菜,計有黃燜魚翅、白扒鮑魚、軟炸鮮貝、澆汁活魚、燒鴨和清湯燕菜等;第三道是湯和甜食,計有鳥魚蛋雞湯、炒蛋羹、核桃甜酪。

別看擺滿了餐桌,走的是精緻路線,白色的底盤上面描畫着藍色的圖案,裡面的菜餚是隻有兩人份兒的,碗筷都有些清代餐具的感覺,時光倒流的感覺。

兩人彼此知道對方明天都有要緊的事,所以沒叫酒助興。

“唔!大廚的廚藝又精進了不少。”葉老四拿起餐巾紙抿了抿嘴脣。

“這份養氣的功夫見長啊!”賀軍堯看着葉老四氣定神閒、不緊不慢的吃東西,真是感慨萬千,前幾年的變化還不是特別的大,今年讓他感觸最深。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有着陽光笑容的紈絝子弟了。

葉老四手中的筷子頓了一下,眉眼沒擡,接着吃。

兩人都不說話,專心的吃飯,飯後移駕到沙發區,葉老四緩緩從襯衣的口袋中抽出一根細長的香菸,打火,點燃,輕輕啜了一口,一系列的動作,他做得不緊不慢,像是在進行一場華麗大氣的表演。

繚繞的煙霧隱匿了他的表情,只隱約能看見那張邪肆如撒旦般的俊顏透露出絲絲狠戾之色,寂然,森冷,讓人陡然生出這樣一種感覺——即便是再明媚的陽光,也照不亮他眸中暗沉的角落。

“老四,沒事吧!”賀軍堯拍拍他手,見他搖頭,又重新泡起了功夫茶。“我不希望你變的想我一樣。”

“沒事?”葉老四擺擺手,沉聲說道。“成長是要付出代價的。”他說出一句富有哲理的話語。

賀軍堯泡茶的水,停頓了一下,接着又開始泡茶,“後悔嗎?走在鋼絲繩上,稍有不慎就萬劫不復。”

“呵呵……”葉老四自嘲地笑了笑,“不後悔。”已經走到這一步那裡還能後悔,只能走下去。

賀軍堯微蹙着眉頭道,“既然要走下去,那麼就要想好退路。蘇聯的亂局已定,這無論是哪個國家。大亂之後必然有大治,老毛子也是人。他們地國情或許與咱們國內不同,但是這一條社會的基本規律他們也無法擺脫。所以,我相信雖然老毛子地國家現在鬧的歡,但是當這亂象過後,一切終究會有歸於平靜的時候。就像當初國內那場‘撥亂反正’一樣,像咱們這種異國他鄉的外人,此刻在那裡雖然風光無限。但是當那塵埃落定之後,咱們難免會被老毛子揪出來秋後算賬。”他繼續道,“那麼就要有自保的能力。”

“嗯!這個我明白。”葉老四黑眸半掩低聲道。

“眼下老毛子那邊狀況如何?”賀軍堯問道,他需要第一手資料。

“在那裡,你感覺不到絲毫的朝氣,甚至感覺不到絲毫的生機,在這種氛圍下,根本找不出幾個負責任的人來關心自己的國家,關心那些所謂的國家資產。在那裡,人們更關心的自己能夠得到多少利益,能夠拿到多少好處,至於說其他的東西,根本沒有人去關心。人們爲了能夠頂住對手所製造的壓力,整個蘇聯全境從東歐到遠東的所有軍區就能夠拿大批的國有資源、軍工企業作抵押,換取少得可憐的那麼點所謂軍費;爲了能把自己的荷包裝滿,整個官僚機構他們什麼都敢賣,以超低廉的價格賣出去,套取國有資產。”葉老四感慨道,“眼下蘇聯的局勢這樣發展下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想用不了幾個月,這個曾經稱霸東方的國家就會分崩離析了。 腐敗的最可怕之處就在於它的腐蝕性,一個人的腐敗原本成不了什麼氣候,可是這種東西一旦出現,它就會如同雜草一般飛速蔓延,侵蝕大片大片的良田,最終,當荒草密佈、荊棘叢生的時候,任何人再想來動它,就是必要付出沉重的代價了。”

布爾什維克黨在蘇聯存在了九十餘年,執政七十多年,目前在全國擁有黨員一千七百餘萬,像這樣一個政黨,其內部的勢力糾葛必然是複雜中帶有一定的規律性,同樣的,其內部的利益分配也是複雜中帶着一定的規律性,而從外部來看呢,整個的布爾什維克黨,卻又一個統一的利益羣體,他們通過一系列的章程、組織結構,將這個龐大的利益羣體凝合在一起,主導着整個蘇聯的權力結構和利益分配。因此,從這方面講,無論是黨魁還是黨內各方面的負責人,他們所擁有的權威絕不是與生俱來抑或是一成不變的,他們屁股下面的寶座要想繼續坐下去,就必須迎合黨內大部分人的喜好,否則,他們的座位就坐不穩,手中的權力也得不到保障。

當政者是有心殺賊卻無力迴天,他們都在玩一個擊鼓傳花的遊戲,好一點兒把爛攤子傳給下一任,戈氏只是倒黴蛋兒,傳到手上的是炸彈,‘砰’的一下炸了。